第2章 走丢（1/1）

夫妻俩决定之后，把一点谷糠、几个铜板交给老父亲，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被褥，二柱用一根扁担，一头挑着行李，一头挑着俩小一点的孩子喜林和喜梅，二柱媳妇儿两手各扯着老二凤林和老三喜云，背上背着一口小锅，叮嘱喜凤，跟紧脚步，就这样一家七口外出谋活路去了。 他们跟着逃荒的乡亲，来到离家最近的火车站，准备乘车西行。谁成想，火车站挤满了逃荒的人，火车一停，全都涌向火车，挤车门爬车窗，大呼小叫、犹如鬼哭狼嚎。 耗了半天，看着这境况，拖儿带女的二柱是无法上火车的。二柱收起来扁担，交给喜凤，说：妮儿，把扁担拿好了，抓紧爹的布衫。一手抱起两个小娃娃，一手?上行李，让喜凤拉住他的衣襟，对媳妇说：挤吧，要不天黑了也坐不上车。媳妇儿哪见过这阵势，可是又没别的法子，只好恐惧地点点头，一边紧紧拉住两个孩子，又告诉喜凤拉住爹别丢手。 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来了一辆货车，众人一窝蜂挤上去，二柱拼了命的挤出一条路，喜凤紧紧拉住爹的衣衫，随着人群的拥挤左右摇摆。眼看快挤到车门了，一个壮汉突然冲撞，把喜凤和爹爹撞开了，喜凤放掉手里的扁担，大喊起来：爹爹，爹爹！双手寻找爹爹，企图拉住爹爹的衣衫。可是人流中，瘦弱的喜凤离爹爹越来越远，却被那个壮汉推挤着到了火车门边，旁边一个人看到一个小女孩堵在门口，一把把她抱上车，喜凤挣扎着，去找爹爹，涌动的人流裹挟着她到了车厢。 二柱眼看着喜凤被挤远了，急得腾不出手去拉她。人群拥挤着，喜凤越来越远，二柱大喊：“喜凤，站那儿别动！”他知道喜凤没办法站住，他知道他喊了也没用，可是双手抱着俩孩子，他无力地看着喜凤被人群夹带着，不见了…… 二柱拼尽全力挤出人群，让媳妇儿看着孩子，又拼命挤进去寻找喜凤，他看见喜凤被带上火车，他看见火车启动了…… 身高才到大人胸口的喜凤，任凭怎样张望，也看不见爹娘，她被夹在人群中，动弹不得。嘴里不停哭喊着：“爹，娘！”周围一个个饥饿忧愁的面孔，没人理她。哭累了，嗓子喊哑了，她就这样被挤压着睡着了。 昏昏沉沉睡着，喜凤不知道火车已经把她拉到千里之外，离她的家乡越来越远，离她的爹娘越来越远。 突然感到身体被裹挟着开始移动，周围挤压的力量也慢慢变小，喜凤醒来，下意识去牵爹爹的衣服，慌乱中她拉住一个人往前走，跌跌撞撞下了火车，直到那个人甩开了她，她才意识到爹娘不见了，而她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看着从身边急匆匆奔忙的人们，喜凤又开始哭泣。 火车行至城外，被告知难民不许进城，就在这里停下了。没有车站，也没有道路，人们从铁轨上直接走入野地。正是隆冬时节，地里的麦苗也如同进入冬眠，幽青幽青的，在凛冽的寒风中摇曳。这会儿放眼望去，满地都是人，这些以种地为生的农人此时却顾不得踩踏麦苗，甚至有人薅一把麦苗直接吃了起来。跨过这块麦田，有条乡间小路，人们扶老携幼往那条路上涌去。逃荒的路崎岖坎坷，不知何处是这些逃荒者的落脚地？哪里能容得下这么多饥民？没有人知道。 喜凤哭了一会儿，无奈何也跟着人群往前走。走着走着，人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剩下喜凤一个人了。四周寂静得只有呼啸的北风，她又冷又饿，无助地蹲在地上哭泣。 昨天赵兴旺家病死了一头猪，他媳妇可惜了半天，对他说：把内脏扔了，肉煮煮给孩子们解馋吧，一年没见着荤腥了大人孩子都熬煎得很。兴旺就把几十斤的小猪剥了皮，煮了一锅肉，今天一大早去给丈母娘送去几块。 回来路上，看到蹲在地上的喜凤，问她：“孩子，你咋了？你家大人呢？” 突然听到有人问，喜凤停住哭声，抬起头：“我不知道，我和爹娘走散了。” “那你家在哪里？” “我家在王李村。” 兴旺想了半天附近也没有个王李村，加上喜凤的口音，又问：“你不是本地人吧？” 喜凤说：“我是被火车拉过来的。” 兴旺大概明白了。最近有不少外地来的逃荒客，他们赵家村已经收留了好几户。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小女孩，他想了想说：“你先跟我回家吧，以后再慢慢找你的爹娘。” 喜凤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赶紧点点头：“嗯，谢谢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