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老虎的想法（1/1）

虽然瑞平娘过世时，大宝主动伸出援手，但瑞平始终不敢正视大宝和喜凤。不知道什么时候，村里人开始称呼喜凤为哑婆。哑婆，从那天晚上之后，再也没有听到喜凤说话。瑞平不止一次地想这个问题，喜凤怎么会哑了呢，难道真的是自己那晚下手太狠，打坏了她的脑子？

瑞平也不止一次地后悔当初的鲁莽。但这后悔多半基于自己家困苦的日子。解放之后，他由人人羡慕的小康人家逐渐坠入现在的困难户。他把这归咎于自己做了亏心事，遭受的报应。至于对大宝和喜凤的愧疚有多少，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假设他还像以前一样生活无忧，富裕或者更好，那他还会不会有这样痛心疾首的悔过呢？人性最经不起心灵的拷问。

瑞平从赵拐子家打来半斤高粱酒，偷偷摸摸揣在怀里。所有副业都被割了资本主义尾巴，但赵拐子他不怕，他依旧在自己家酿酒，那些人拿他一个瘸子也没办法。但不允许社员们去他家买酒，让他的酒卖不出去，没有市场，他就不做了，自然就割掉了尾巴。然而，谁能一天到晚盯着他？所以他酿酒卖酒从未间断。

走过自家大门的时候，瑞平看到门楼底下坐着的老虎，他司空见惯，没打算理他。除了晚上睡觉，老虎永远坐在那个垫子上，仿佛一座雕像。垫子是玉米皮编成的，还是瑞平娘为他编的。瑞平正要走过去，没想到老虎开口叫了一声：“爹。”

瑞平停下脚步：“嗯。”算是答应他。老虎知道爹不喜欢自己，他不敢看爹的脸，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玉米，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爹，大队里的编织厂，你能不能跟兴科爷说说，我想去编提篮。”

瑞平惊诧于老虎的想法，冷冷地说：“你？人家编织厂都是小姑娘，你去干啥？”

老虎的头更低了，他结结巴巴地说：“编织又不用腿，我也可以编。”

瑞平正为日子犯愁，听了老虎这么说，也动了心思。如果老虎可以去编织厂，多少也能挣几个钱，养活他自己没问题吧？于是放缓的口气：“那等我问问你兴科爷吧。”

说完朝着堂屋走去。走到堂屋，先掏出怀里的酒瓶，放在那张古老的八仙桌上，准备喝几杯。腊梅从里屋出来，幽幽地埋怨他：“日子都过不下去了，你还有钱买酒。”

瑞平没搭理她。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腊梅本来是个好脾气的女人，可是面对艰难的生活和瑞平的好逸恶劳，难免会唠叨几句。瑞平自知理亏，一般不跟她计较，但唠叨多了，两人就干仗。

瑞平喝一口酒，对腊梅说：“刚才老虎说他想去编织厂干活，你看能不能行？”

腊梅吃惊地看着他，仿佛他说了啥大逆不道的话。“你没看那编织厂除了厂长和会计，都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人家要的是心灵手巧，老虎能干啥？即便是他学会编织，人家也不会要他的。”

瑞平却不以为然，他们家生活困难，老虎的情况谁都知道，就不能照顾照顾？他又喝一杯酒，然后站起身，准备去兴科家。腊梅知道拦不住他，也就随他去了。

赵兴科是大队支书，管着赵庄大队全村人的吃喝拉撒。

瑞平向兴科说了老虎的想法，没等兴科拒绝，他急忙接着说：“老虎又不傻，他的手巧着呢，编织这活儿很适合他。再说老虎多少挣点钱，我家里生活也能好一点，少吃点生产队照顾粮。”

瑞平给兴科出了个难题，老虎那个样子虽然大家都知道，但是如果把他弄到厂里，岂不是成了耍猴的？大队编织厂又不是福利厂，咋能招聘残疾人？村里有残疾的也不止老虎一个，一旦开了这个头，以后大家都要照顾怎么办？但是过去大家都受过兴泰的恩惠，灾年的时候，兴泰也给过他们救命的粮食。虽然兴泰哥早已不在人世，也厌恶瑞平的懒惰，但怎么说也不忍心看着他的子孙日子过不下去。

兴科思忖良久，对瑞平说：“瑞平啊，你这个要求让你叔我很为难啊。这样吧，老虎呢可以在家里自己编织提篮，我跟厂长说说，让他卖货时捎带过去替你卖掉，卖多少钱都归你。你看可行？”

瑞平开始时看兴科不说话，心里凉了半截，当听到可以替他们卖货时，又高兴起来，这当然是天大的好事。急忙连胜道谢。

兴科又嘱咐他：“这都是不合规定的，你悄悄地弄就成，别张扬。”

瑞平连忙点头称是。

走出兴科家，瑞平心情格外好。没想到老虎的想法还真能行，这可能要比在厂子里挣得还多，只要好好干，卖多少钱都是自己的。

回到家告诉腊梅和老虎，腊梅担心儿子的手艺不过关，老虎听了爹的话，倒是难得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