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灵迁者（1/1）
“喂，瑞恩。”
金发的高大人影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呆呆的注视着一坨燃烧着的血肉。
“……瑞恩？”
烈火消融着邪教徒的肉体，刺鼻的气味让凯茜的鼻子有些发痒。
但是男人依旧没有反应，他只是脱下了黑色的披风——这个从卡斯蒂亚遇见安琪尔开始就一直穿戴着的披风。
披风上原本印有烈焰一族家勋的地方被改过了，换上了安琪尔的神印……每一个凯茜手下的骑士都会带上这个印记。
他将披风盖住了脚边燃烧着的血肉，看着布料一同被火焰蚕食殆尽。
“……你不会被鬼上身了吧瑞恩？”
凯茜跳起来拍了拍瑞恩的后脑勺，这才让后者回过神来。
“我没事……只是在想事情。”
他不会告诉凯茜，自己脚边还在燃烧着的血肉……这个祭祀场最后一个邪教徒，是自己的生母。
因为这没必要，他已经将这件母亲亲手编织的披风一同埋葬了。
他并不希望别的人为了自己的情绪而受影响，尤其是凯茜……她是个共情力很高的人，在面对伙伴时。
他不知道原本善良又有些软弱的母亲是如何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狂热的信仰着蛊惑人心的邪神，甚至为此不惜拐骗周围的孩童，作为血肉之祭的祭品。
也许这便是邪神吧。
“想事情？”
“你有什么愿望吗凯茜？除了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凯茜疑惑，不知道为何瑞恩会思考这些。
“我呀，希望我所珍视的人们都能够笑着活下去呢。”
“……是吗，我知道了。”
“你呢瑞恩？除了我们正在做的事情。”
“……”
“我想成为「天」底下最杰出的火法师，但……你的话让我有了新的想法，谢谢。”
她看着瑞恩一脚走进了烈火中，如同釜底之薪一般燃烧着。
凯茜从睡梦中惊醒。
———
安琪尔在墓园中找到了凯茜。
这个墓园是凯茜自己设立的，以她曾经身为一个分教教主之女的身份。
也许这个孩子百年后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一样柔顺的金发，一样水灵的绿瞳，还有那被一些装束遮挡住的魔化的躯体。
但她几乎什么都变了，一百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任何原本是人类的人。
不，这样说并不准确，时间并不能直接的改变一个人，应该说是一百年来的经历彻底的改变了她。
她没有了曾经的那份活力和天真，就像是一个坚毅的战士……或者说孤狼。
但在安琪尔面前，她会努力和一百年前一样。
她将那些记忆中死去的人埋葬在了这里，有的只有残缺的身体，有的只能埋一些物件，有的徒有一盒灰烬。
这些人基本都是曾经与凯茜并肩作战过的人。
有曾经自己还是人类时的审判骑士们，也有自己成为领袖之后的审判骑士们。
她正在两座墓前发着呆。
安琪尔看了眼，左边的写着“瑞恩.烈焰”，右边的只写着一个“沃夫”。
“我连他的姓氏都不知道。”
感受到安琪尔的视线，凯茜整理着情绪，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的颓废。
一个是她想成为的人，另一个是同她一起实现这个目标的人。
安琪尔抚摸着凯茜的脑袋，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像一百年前一样用这种方式安慰自己的信徒。
“大人，瑞恩跟了我一百多年……我都快忘记了，他也只是个凡人。”
凯茜的声音有些哽咽……一百多年的淬炼让她成为了坚毅的战士，哪怕送走了再多的友人，尽管心中伤感，但却绝对不会在别人面前展露出自己的软弱。
她是领袖，是那些骑士们的精神支柱……她必须如山岳一般高大。
因为所有人都信任着只要凯茜在的话，再艰难的日子也能挺过去。
但在安琪尔的身边，这副坚冰打造的壁垒却轻易的融化，仿佛是回到了一百多年之前。
她有些撑不住了。
安琪尔只是轻抚着她的头发。
“你以前可不是叫我大人的。”
夕阳余晖下,凯茜终于忍不住了。她扑进安琪尔怀里,像只受伤的小猫一样蜷缩着。
一如百年以前一般脆弱，这里没有审判骑士，也没有邪神，有的只是神明和被她捡回来的猫女仆。
“为什么一百年这么短呢?”凯茜埋在安琪尔怀里泣不成声。安琪尔合上眼,抱着她轻轻拍背。
泪水在金色的光辉中,化成了对生命的缅怀。
……
安琪尔学到了很多。
她发现死原来是如此复杂的一个东西，既不是终焉眼中绝对的幸福与安宁，也不是原本的安琪尔眼中代表着失去和结束的虚无。
死亡可以如同世界崩塌般绝望,也可以如烟花般绚烂璀璨。它有千万种可能,不再是单一的结束。
她为自己此前的无知感到发笑，自以为搞懂了宇宙间一切的未知，却连最为寻常的生和死都没有搞懂……
即便是现在也只是多了点感悟。
然后自顾自的看清生与死的重量，为一些屁大点的事情而郁郁寡欢。
她突然觉得自己此前因为无聊而轻视生死的行为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人类很特别，生命也是……这个宇宙还有很多的事情值得她去挽留。
她突然觉得，这很美。
怀念永不会消失,但也不必停留于伤痛。只要还有爱,死亡就不再是终点,而是连接着生者的纽带。
她觉得自己有些理解艾尔了。
不过自己是不一样的，自己死只会让一切归入真正的虚无。
她的死不会像瑞恩这样，留下那么多的东西，影响着生者千千万万年，只会让一切都归于虚无之中。
安琪尔感受着怀中的温度，她想到了很多。
为了这些人，她愿意活到时间的尽头。
“系统，你之前不是问我，会不会恨你吗？”
【……】
安琪尔仍旧记得系统所说的那句“你以后会的。”。
“那我的回答是，你小瞧我了。”
淡漠的嘴角升起了一丝弧度，一天之内，她居然做出来了两次这样的表情。
安琪尔不想再只做一个空有无穷神力的普通人。
她打算成为真正全知全能的上帝，让自己平庸的灵魂升华到足以配得上凯茜眼中的自己那样…..
如太阳一般。
【……你成长了呢，宿主。】
区区一个人类的死，就能够改变与终焉融合后的安琪尔吗？
灵迁者对此感到惊讶和不解，但……它很乐意看到安琪尔正在积极的克服永生作为诅咒的一面。
在一开始，得知大绝灭的灵迁者万念俱灰，只是将拥有资格的安琪尔视作是自己最后的作品，作为在一切结束之前，完成自己执念的“工具”……
它的执念是证明自己有能力创造出一个超越宇宙层面的存在。
直到与安琪尔相处了好久后，它渐渐的觉得，就这样也挺好的……就算安琪尔没法成为那样的存在，也挺好的……与她游历宇宙各地，将这份旅程作为自己最后的回忆，然后等待万物的终结。
再之后，它只是一次小小的尝试，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安琪尔却戴上了第七宇宙所编织的冠冕。
它开始惶恐，担心有朝一日安琪尔难以承受时间的磨损，与自己反目为仇，毕竟只有它知道安琪尔的脆弱……他甚至比一般的人类更加的易碎，更何况是一个早已经碎过一次的茶杯。
它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迎来大绝灭。
但貌似所有的一切都开始转变了，也许真的如她所说，自己小瞧了她。
也许自己也该更加积极的去面对大绝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