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引子(1/1)
兴北市
长乐小区
微风拂过街道,给燥热的大地带来了片刻的清凉。
昏黄的路灯下,一名衣衫破烂的老汉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他一边挥舞着手里的酒瓶,一边嘟囔着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醉话。
此刻已是深夜,偶尔有行人经过,看到醉倒的老汉也是远远的绕开。
一只野猫从不远处的垃圾桶后绕了出来,兴许是今晚的觅食并不顺利,野猫看了一眼醉倒的老汉,慢慢的靠了过去……
来到醉汉旁边,野猫先是嗅了嗅老汉的裤脚,转而又朝着老汉手里的酒瓶嗅去。
“咳”
老汉一声轻咳,野猫被这突如齐来的响声吓得定在了原地,它趴低了身形警惕的注视着眼前的醉汉,下一秒,醉眼惺忪的老汉突然双眼之中泛起绿光,这绿光没等野猫反应过来便钻进了野猫的眼中。随后,老汉又恢复到了之前烂醉的状态。而那只野猫在原地愣了几秒后,朝着不远处的一间超市走去……
这是一间商住两用的门市房,一楼超市,二楼住人。
超市面积不大,门头的招牌灯早已关闭,只留下门口的一个灯箱上亮着鸿运超市四个字。
按理说这个时间早就没有人会来买东西了,但是超市里的灯还都亮着。
野猫走到灯箱旁,调整好姿势,那对泛着绿光的双眼便僵直的对准了超市里面,看样子就像是安装在地上的一个活体摄像头。
超市内,一名中年男子正坐在柜台里面自斟自饮。在他面前摆着一碟花生米,一袋卤鸡爪,一瓶二锅头,外加一张字条。
“ 啧”…
一口白酒下肚,中年男子捏起一粒花生米抛进了嘴里,摇头晃脑的很是惬意。
超市的老板叫张文武,是个孤儿,在兴北市福利院长大,据说这张字条是他当年唯一的随身物品。而每一年的生日当天他都会像例行公事般对着这张字条喝上半宿。
今天已经是他的第三十个生日了,三十年来他曾无数次幻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和家人团聚,即便是曾经狠心抛弃过他的家人。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这份期待一次又一次的落空,他的心也变得越来越冷……
老话说三十而立,三十岁的张文武却还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靠着16岁便踏入社会攒的辛苦钱盘下了这么一个小门面房,开了一个小超市勉强维持着生计。他给超市起名鸿运,想着自己可以鸿运当头,也许是时机未到,也许是自己一厢情愿,总之,现在的他还得精打细算的应付着每一笔开销。
“ 这个月的水费有点多啊,以后老子就到马路上去尿,老子不冲厕所,看你怎么收我水费!”
张文武用已经有点挂不上档的舌头嘟囔着。
一仰头,他喝光了杯里的酒,又狠狠的嘬了一口手上的烟,然后慢慢地靠在椅背上吐出一个烟圈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张文武再次拿起那张被他看了无数遍的纸条,慢慢的举过头顶……透过灯光的照射,“谢谢好心人”五个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
字迹工整,纸张整洁,看来不是在匆忙间写下的……
“嗯!是有预谋的!”
张文武在酒精的加持下再一次做出了逻辑分析。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猛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把抓起了桌子上的打火机,“啪”一声打燃火机,张文武要烧掉这张他曾经视为珍宝的纸条。
“今天以后,老子就要和你们一刀两断!”
可是火苗离纸条仅有几公分的时候,张文武又犹豫了……他要烧掉的不是一张简简单单的纸,而是一份陪伴了他三十年的期待!这张纸条仿佛链接着他和一个陌生的地方,张文武说不清这种感觉,也许……
也许这就是亲情的感觉?
“ 呸”!
“一个孤儿还讲什么亲情!真是要笑死人了,自己怕是喝了假酒吧!”张文武自己都觉得可笑。
今年这个生日注定和之前的生日一样,一个人喝到烂醉而已。这个城市好像对他并不温柔,或许他本来就不该活在这世上,张文武曾不止一次的想,如果当初没有被福利院的人收养,那他会不会饿死在街头,谁又会在意一个婴儿的夭折,第二天的阳光会因为他夭折而失去温度吗?
当然不会!
看了眼表,马上十二点了,张文武晃晃悠悠的起身推开门,他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我靠!”
推开门的张文武被门口那只两眼碧绿的野猫吓了一跳,他就感觉一股凉意从后脖颈子一路向下,瞬间传遍全身。
“哪来的野猫,滚!滚!滚!”
气不打一处来的张文武抬脚踢向野猫,野猫吃痛,喵的一声逃走,不见了踪影。
“算你跑的快!”
张文武看着野猫逃走的方向愤然道。
良久,张文武平复了一下心情。掏出香烟点了一根,眼神空洞的望向远方。
午夜的街道很安静,没有了白天的喧嚣,它露出了本来的面貌。高楼大厦间的长乐小区就像一块补丁,钉在了兴北市最繁华的市中心,显得那么破败不堪。
之前也有过几次拆迁计划,可惜最后都败给了这里穷了几代的人们。
狠吸了一口烟,张文武用力的踩灭了烟头,目光投向市区的方向,那里此刻依旧霓虹璀璨。
“老子……一定会变成有钱人!一定………会!”
张文武在心里暗下决心。
“那可不一定啊。”一个苍老的声音传进了张文武的耳中。
“谁说的不一定?怎么…不一定!老子一定会变成有钱人”
听到有人否定了自己的发财梦,张文武决定要好好给他上一课!于是努力的站稳身形,寻找声音的来源。
“谁说的老子不能变成有钱人,给……给我出来!”张文武站在马路中间,大声喊到。
“我说的。”
那个声音又一次出现在张文武耳旁。
声音很近。
“你算哪根……”
“葱”字还没说出口,张文武的酒就已经醒了一半。
因为他发现声音近在咫尺却四下无人!
“谁!是……是人?是…鬼?”张文武拉着颤音边说边慢慢的往超市门口退。
没有回应。
“谁!出来……我可是会功夫的……别…别说我没提醒你!”
依然没有回应。
此刻,张文武的酒已经被吓醒了,他疯了一般的跑回屋里锁了大门,躲在柜台后面,眼睛死死的盯着门口。
空气静的可怕,张文武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五分钟……
十分钟……
二十分钟…
见门外依旧是毫无声响,张文武这才壮着胆子走到门口,推开一道门缝,从门缝里观察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异常,这才探出半个身子四下张望起来。
“幻觉吗?”
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张文武开始怀疑自己。
“当啷!”一声酒瓶碰撞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在这个环境中却是让人听得真切。寻着声音的方向,张文武看见不远处的路灯下,一个瘦削的身影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刚才那些撞击声正是从他脚下的酒瓶发出的。
这个人张文武认识,是最近半个月才出现在附近的流浪汉,经常喝的烂醉。他从来不和别人说话,也不乞讨。张文武甚至怀疑过他每天喝酒的钱都是哪来的。不过也就是随便想想,毕竟谁又会去在意一个流浪汉的生活呢。
又看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不对,张文武的酒劲也上来了,头昏的厉害,于是关了门回到屋里准备上楼睡觉。刚走到一半,门外街道上传来流浪汉拖拉的走路声,同时还伴着他有节奏的哼唱声。
黄泉路,挥长袖。
翡翠碗,汤依旧。
千载岁月腰间酒,
万里江山脚下路。
烟雨绵,恨红颜。
冷眼看,人心变。
蚍蜉蝼蚁无人怜,
不堕轮回不相见。
千钟粟,马如簇。
恋浮华,盖琼柱。
百年之后一堆骨,
看你坟前何人诉。
破烂楼,落魄户。
三十载,无一物。
与我同行登天路,
敢与嫦娥争玉兔。
只差一步!
张文武并未理会,上楼倒床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