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站不起来的跪族（1/1）

贾充奸诈一世，谁能想到暮年体弱时，后继无人，没有破罐子破摔，竟然会选择成为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

他怕的是史官给他浓墨一笔遗臭万年，不愿意背负奸佞的骂名离开世界。

最忠实的左右护法荀勖、冯紞，还有新加入的王濬，约在路边馄饨摊进食商议。

三人恭恭敬敬地看着贾充吃的喷香。

以前没有机会做个好人，如今即将走到人生尽头，我决定做个好人。

怕什么风浪？家里有母老虎郭槐，就在桥洞底下多睡几个夜晚。朝堂的晋武帝司马炎危险，一生为司马家做了那么多昧良心的事，也已经对得起了。

上来就是开诚布公：“未来需要一个贤明的统治者，我表态支持贤王司马攸。”

冯紞讶异其一百八十度的立场转变，馄饨和汤从嘴里喷到对面王濬的脸上，汤水沿着白色胡须一滴滴落下。

荀勖听完以后毫不震惊、出奇冷静，坦然自若，如轻于鸿毛般，微微一笑：“国公是不想做我们的魁首吗？”

在众人陷入平静中，开炮怒怼：“国公，你老糊涂了！你没事吧，你这活的也太自私了吧。”

惊讶于一贯唯命是从低眉顺眼的手下，第一次横眉冷对回怼，也跟着急了：“我自私？我这是为了天下苍生，也是为了你们好。”

冯紞加入，火力升级：“得了吧，老国公，你好意思把天下苍生挂在嘴边吗？一条路走到黑吧。本来是个唯利是图的人，现在又加一条反复无常，别折腾了？！”

“混账，好大的胆子。”

荀勖丝毫不惧：“得了吧。你数数古今最骇人听闻的三件坏事，第一件事洛水盟誓不算数杀了曹爽，第二件事吕蒙白衣假扮商人背刺盟友，可哪比得上你当街杀害君王曹髦龌龊。老国公，您洗不白的。”

贾充从来不会想到，心腹的唇枪舌剑的本领都用在自己身上，“你～你～你～”话卡在嘴里，磕磕巴巴。

“你什么你，你贵为宰执，就好好做宰执，在这个位子就是身不由己，你想随心所欲，就退位让贤。之前反对，现在表态支持司马攸，就是投降，你还以为能落得什么好处。”

“我～我，他娘～”，低眉顺眼的手下不恭冒犯，把贾充气的想爆粗口。

“老国公，瑕眦必报就对了，这才是你的风格，别装了，很累的。”冯紞说的很直白，贾充彻底迷茫怀疑人生了。

王濬看到能够有幸加入如此和谐友爱的大家庭，激动地一言不发。

贾充默默低头，看清了弱肉强食的世道，还试图进行反击制约：“荀勖、冯紞，你们翅膀硬了，能耐大了，我没有能力庇护，放你们一个海阔天空，明日我就启奏陛下幽州扶余高丽鲜卑等部作乱，你们可以去大展彩华。”

冯紞一针见血：“国公，您现在想到陛下了，刚才说出司马攸作储君的胡话，陛下伤了心，还会对您言听计从吗？”

贾充惆怅难堪，心中所想一切皆是报应，昔日自己为了利益以下犯上，心腹也有样学样，把以下犯上矛头对准自己。

曾经觉得自己无比强大、权倾朝野，皇帝不过是任自己摆布的傀儡。

殊不知自己在不断谋求利益，却沦为帮助皇帝实现利益的工具。

无奈的闭上眼，又在心里计算倒向司马攸的举动收益支出，虽然已经演练过无数次。惹怒自私而专权的君主司马炎，会马上遭到报复，让自己立刻权力尽失，再利用权势对付自己。

随着身体每况愈下，马上再失去权力这剂刺激猛药，怕是会当场毙命。

按司马炎一贯风格，对政敌打压无情，必然以君王的身份威胁，要求其立即收回对司马攸的支持。若继续坚定立场，不为所动后，接踵而来的便是无情清洗。孝子贤孙也会被清算，在亲近之人的指责谩骂声死去，无疑是痛苦的。

盛怒之下再招来一身锦绣华服的暗卫王基（王敦之父）送上一顿严刑拷打，再搜罗伪造一系列证据定个大逆不道的罪名，想到这里顿时不寒而栗。

语气一下子缓和下来：“只是与大家议论此事的可行性，不可行便不行。”

“国公，食君之禄忠君之忧，我等继续唯君马首是瞻。”三人纷纷表态。

贾充意识到早就失去翻脸的资本，见识到以色示人色衰而爱驰，以利结党利尽而散伙。唯命是从的手下，哪怕自己所吩咐的事再荒唐再没底线，他们也会不假思索的去执行完成！

孤独，想做忠臣做不成的失望，不想当奸臣却无法抽身，注定了被忠臣唾弃的一生，也无法与奸臣勾肩搭背一起笑得欢愉。

他多想穿越回从前，在岳父李丰谋反时沉默，还有温柔的妻子，圆满的家庭。

被唤醒的良知心，和王济的承诺失约，内心挣扎而带来的煎熬和痛苦，竟感到无比愧疚。

理智分析，自己要与王济合作之事是临时起意，不可谓不突然，荀勖等人表现的却丝毫不慌。

登门拜访分明是昨晚之事，他们说是回去思考再议还说得过去，但若是说能够立即斩钉截铁地表示反对，言语如此刻薄恶毒，犹如天方夜谭，背后必有高人指点。

原来自己的生活已被监视，而给出情报的人应该不是躲在暗中的卧底，想到这里茅塞顿开，郭槐，一定是郭槐！

郭淮以前仗着武将世家撑腰，随着长辈同辈人相继去世，现在的小辈们岂敢威胁自己。

不仅是在生活上监视，而且是在朝堂上已经取代。老夫聊发少年狂，脸上皮肉不停抽动，双手紧握住拳头，恨不得原地爆炸。

老妪，欺我太甚！荀勖、冯，你们不是会暗箭伤人，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祖宗，开始高明布局坑猪队友。

我们在争取到贾充支持后，王济盘算着实力大增，已是泰山压顶势在必得之势，暂时可以休息，结束近日奔走多方的疲惫。

前方一路要披荆斩棘，无暇顾及青梅竹马，多日照顾不到的后院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