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争吵（上）（1/1）

晚上，李月薇独自在房间发着疯，房间里的声音大的吓人，阴阳怪气的嘲讽接连不断。

没有人敢去触这个霉头，除了陆河，陆河也不算触霉头。在陆筱筱看来，他只是一个窝囊废，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的懦夫。如果自己不是姓陆，她真的怀疑陆河是不是上门的呢。

陆筱筱躺在床上，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李月薇的声音，像一把锤子，一下一下敲在她的心口，解封了她尘封已久的记忆。

“还钱！”“姓陆的快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再不还钱我把你家拆了。”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个不停，大早上后街区已经人满为患。

一名小男孩用被子盖住自己的头，想要逃避这些声音，可是声音还是能一道一道的传入他的耳中。

他爬起床来翻开了窗台，拿了一个只剩一个肩带的书包，从窗台跳下去跑了出去，看着围在自己家门的一大群人，断然决然的离开了。

他不知道走了多少次，每次他都会选择不同的方向。

又到了一个遥远的地方，看着这里陌生的人和物，安静的氛围确实能逃避那些糟心事，但时间一长，没人和他说话，他也不知道做什么，就连空气吸久了也很不习惯。

他开始想念自己的家，不知为什么，每次想到那个会喊他回家的母亲，他都忍不住想要回去。

希望和依赖真是很可怕的东西，前者能让你在绝望中活着，后者让你在痛苦中忘记挣扎。

“妈妈，不要走——”

沙哑的声音从喉咙发出，陆筱筱从梦中惊醒，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象征男女区别的器官已经不在了，多出的是披在肩膀的长发。

她做噩梦了，甚至醒来的那一刻，她都觉得梦里才是真实，现在的自己是梦。

借助微弱的荧光，陆筱筱看到了床头柜上那个电子表显示的时间，1点23分。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又借助走廊透过门缝传过来的微光，她起身赤脚找到了拖鞋。

打开门，她想去客厅喝点热水。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陆河没有回到房间，大半夜的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陆筱筱走了过去，可能是噩梦的原因，她有些渴望母爱和父爱，竟然走到了沙发上。

“筱筱，你还不去睡觉吗？”陆河的声音依旧是不冷不淡，似乎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做噩梦了，睡不着。”陆筱筱说道。

“对不起！”陆河嘴中一半的烟也掐掉了，不善于与孩子打交道的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我不想听对不起，梦里我梦到了你们离开，只剩下了我一个人。”陆筱筱哽咽的说道，眼泪终究没忍住，刚才梦里母亲离开的画面历历在目，它不是梦，是事实。

陆河没想太多，这些年确实陪伴他们的时间太少了。看着哭成泪人的小女孩，陆河很是愧疚，双手将她抱在了怀里。

陆筱筱额头顶在陆河的胸口，双手紧紧抱着他，哭了一会儿，这才松开了手。

心情缓和了许多，内心的防线再次升起，望着陆河疲惫的样子，说道。

“谢谢你！”

陆河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筱筱，你有时候表现真的很成熟。成熟到我不知道怎么把你当做我的女儿。”

“你也一直的很冷静，冷静的到我都不知道怎么伪装自己。”陆筱筱回道。

陆河一怔，他隐隐约约觉得女儿有什么秘密，可一想对方才八岁，也就了然了。

“你妈妈的脚，要截肢了，肌萎缩性侧索硬化，治疗过程不是很顺利，医生已经尽力了。”陆河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嘴，看得出来，没有烟，他憋的很难受。

陆筱筱很震惊，因为在此之前，她听说康复效果很成功，今年有希望站起来。

“怎么会——”

难以置信的看向陆河，听到肌萎缩性侧索硬化，她不懂是什么病症，光听名词的专业性，也能感觉到是什么特别不得了的病症。

这一切的一切她似乎都明白了，并不是这个男人懦弱，并不是这个男人不作为，作为家里的顶梁柱，他一直都是默默扛下这一切。

她的内心有些愧疚，忍不住上前再次抱住了陆河。

感受到怀抱里的温暖，陆河鼻子突然一酸，最后还是坚强的没有落下眼泪。他不能软，不管再困难，这段时间他绝对不能软，哪怕是面对自家的小棉袄。

父女俩又说了一会儿话，为了避免代沟，他给陆筱筱讲了他很多小时候的事，陆筱筱听的倦了，渐渐的也就睡着了。

陆河小心翼翼的抱着陆筱筱进了她的房间，打开了灯，怀中的人有些不适应转了转头，企图躲避。

看到简单整洁的房间，陆河也是有些好奇。把陆筱筱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他忍不住打量起了这个房间。

书柜上就两本书，一本《新华字典》，一本《钢琴谱曲》，想想就连自己那时候也有黑白的相册集吧。

再看房间里，连个布偶娃娃都没有。他有些不死心的打开了衣柜，里面衣服不少，有二三十件，不过一想到李月薇满满三衣柜衣服，摇了摇头。

看了看衣服，四套校服外都是蓝色，黑色比较中性的衣服，裙子就一件，还是她生日自己顺手送给她的。

就在他准备关上衣柜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了左上角有个精致的盒子。陆河个子够高，只是踮起脚就拿了下来。

盒子是一个普通的圆形铁盒，像是自己过年买糖果送的那种铁盒，外表的漆已经有部分脱落的痕迹了。

陆河轻轻打开，里面的东西让他无比惊讶。

十元，二十元，五十元，一百元的钞票整整齐齐的摆在一起，还有一个小纸条。

“16830。”

陆筱筱是从来没有找自己要过钱的，算上自己每天给她10元的零花钱，过年压岁钱，考试得到的奖励钱，偶尔给的钱，加在一起也难存这么多吧。

深吸了一口气，陆河不免思考。

自己的事业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他内心生出了这么一丝质疑。

可是...可是...

他想用借口来回避，可以他的人生阅历，一切的借口又是那么可笑。

最终只能默念了一声抱歉，关上了灯和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