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论“道”（下）（1/1）

“生即有灭。生老病死乃是天经地义，既在俗世中，人皆不可避免。生命——本在一呼一吸之间。”

布施双手合十，淡然的望向了崔少愆，让后者几不可察的轻挑了下眉毛。

“想必大师定是知晓佛教三法印的。诸行无常与诸法无我，少愆浅薄的认知里，并未对其拜读过，我们姑且不论。但是涅槃寂静，当真不算长生？！”

崔少愆将世界上现存的宗教，在她的脑海里，全部都过了一遍：

据她所知，基督教，天国后便可得永生；伊斯兰教，信奉‘今生是短暂的,后世则是永恒的’；犹太教，意在‘长命不死’；而，道教，飞升后亦是为了那长生与大道……

至于印度教和儒教，印度教的因果报应与轮回，她也没有深究细研过，不好细说；而儒教中的儒学经典，更是家喻户晓……亦是没有必要细说。

所以一切的信仰，说“它们”皆是为了‘长生’这一诉求，并不算为过。但是布施的话语，却让她心中颇为不满。而对方的回答，更是不尽人意的让她直言回怼了过去。

“每个生命皆会经历生老病死的过程。无论是人或物，皆有寿命。大限至，则终结。且是非亡不可，谁都无法逃脱。今日生，来日死——便是‘它们’最好的果报。”

布施看着眉头就差打起结来的崔少愆，继续的解释道：

“佛家认为，每个生命死后，皆要陷入那三世轮回之中。前世的‘业’，今世来消；今生的福德，由来世去享。直至每个生命都脱离轮回的苦海为止，生生不息……故，‘今日生，来日死’便是众生最好的果报。”

“来世去往西方极乐世界，便是涅槃的境界？！”

听着布施的解释，崔少愆总算搞明白了涅槃寂静的含义——成佛寂灭、安乐无为、解脱自在。

但是这些种种，在她理解看来，也算是“长生”的一种，如此说来，宗教之间的文化与存在，并不是很冲突，而且，皆有颇多的共同点。

心思蓦地沉稳如入定老僧的崔少愆，仿佛有了倚仗一般，朝着布施再次地追问道：

“所以，大师！这世间，当真没有什么人或物，可以万世长存？”

崔少愆认真的盯着对面和尚那炯炯有神的眼眸，直勾勾的望了进去。生怕对方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与反悔。

“在贫僧有限的认知里，并没有。”

布施这次给予了崔少愆一个斩钉截铁的答案。彻底的安抚了她那焦躁不安的心情。

没错，此刻的崔少愆，她急切的需要这个世界的人，最好是得道高僧们，由他们来佐证一件事实，一件最近她不断经历的荒谬事实！好让她知晓，并不是她或者这个世界出了问题，仅仅只是接触的一些人，有问题而已！

很是幼稚的求同存异，但是眼下的她，却迫切地需要它。

再一次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了却了一桩心事的崔少愆，将心中的巨石落地后，总算是有空闲的时间，去询问一些其他方面——她颇感兴趣的话题了。

“不知大师，可否会为了儿女情长而放弃家国大义？”

“施主，为甚会有如此一问？莫不是施主要进行艰难的抉择，要舍弃小家而保卫‘大家’？”

布施看着面前那温文尔雅的少年郎，实在是无法将其与保家卫国或是戍守边疆的战士们联系到一处。况且如已是盛世天下，当真不需要靠牺牲谁来换取‘家国’的太平。

“亦非如此决绝，只不过——君要臣相死，臣不得不死罢了。”

崔少愆想起了她之前的种种承诺，有些许感慨的回声道。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为！”

布施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崔少愆，不疾不徐的提点着她。

“大师竟会如此劝诫少愆，当真是稀奇。”

崔少愆眨着晶亮的眼眸，很是怀疑的看向了布施。简直不敢相信眼前之人，便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大师。

“施主拥有一颗慈悲之心。贫僧并不想让其，淹没在这世俗的洪流之中。”

布施将他的心中所想，大方的表露了出来，言语中的认可与真挚，倒是让崔少愆有些‘受之有愧’的羞赧。

“少愆不过是一介俗人罢了，大师谬赞了。我只想要日进斗金的快乐。有个小家于少愆而言，当真足矣！入世即出世，出世却也入世，如此阴阳平衡，绵绵不绝，岂不妙哉？！”

崔少愆眉眼弯弯的朝着布施由衷的感谢着。并很是显摆的阐述了她——知足者常乐的市侩心态与摆烂思想。

“不若等施主归来后，再与我论一次道，可好？”

布施亦不着急评判崔少愆的此言此举，只是淡定的提议着。看着在蒲团上早就坐不住的少年郎，亦不再强求对方能如他一般，不动如山。

“妥，既如此，那少愆便不再叨扰了，就此别过！望我归来之时，可以看到大师那大惊失色的神情。哪怕是后悔的失态神色，少愆亦想要先一睹为快。”

自认不论多久都会是这般行径与想法的崔少愆，很是自信的拍打着发麻的双腿，从蒲团上缓慢的挪了下来。

“既如此，那贫僧便静等施主的归来。”

朝着对面的少年，再一次的双手合十后，布施亦是站起了身来。

只不过相较与某些人的狼狈……大师毕竟是大师。担得起不动如山的佛心与韧性。

目送着崔少愆离开后，布施又一次的思考起了二人之间，那幼稚又较真的可笑约定。没想到佛心坚定的他，亦会有“闲情逸致”来介入到别人的因果里，当真是新奇又……有趣。

究竟涅槃，不生不灭，轮回往复……亦算得上是“长生”之道吧，只不过目前的他，修为尚浅，并未真正的悟出涅槃二字的真谛便是。

回忆起那个四股十二环的禅杖梦境，以及那在梦中出现的少年郎，布施失笑地摇了摇头，再次朝着离去的崔少愆，双手合十地微鞠了一躬。

再不济，他都不会掐人脖颈的！奇怪的梦境；奇怪的行径；奇怪的相遇；当真是离谱又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