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尸鬼?(1/1)
次日清晨。
“王仁本该第一个死,最后一个腐烂的却是他,可见他是被魔气入体了。我们一直以为他是受害人,但有没有可能——”
“他才是吃人的那个。”
文决的声音清朗稚嫩,但话毕,林迁月和秦思齐却感到浑身发冷。
林迁月沉思道:“若王仁是吃人的那个,他又在洞里出不来,是王婆子抓了人给他儿子吃?”
“但她年纪这么大了,总不能把悄无声息把人抓到山上吧?”
这时候大师兄说道:“魔气有牵引作用,低等魔气会去寻找高等魔气的存在。”
“大师兄的意思是,有人将低等魔气附在村民身上?”
文决皱眉:“那这样看来,至少也有两人作案了。”
文决思索道:“那个消失的猎户又在里面充当什么角色呢?”
“会不会就是他让王仁染上魔气?他在背后策划的一切?……那个失踪名单做不了假,仙盟会用术法核实其真实性,他既然没失踪,又去了哪里?”
“也许是被人藏起来了吧。”
林迁月柳眉紧锁:“我只是觉得很奇怪,村里人根本不待见我们,就像不想让我们查下去似的。一点有用的线索也不肯说……那他们报什么案啊?”
文决道:“村民不会是想拖着我们吧?”
“为什么白骨数和失踪人数不一样啊……真的很奇怪啊。”林迁月感觉在这个村里有点待烦了,“等一下,会不会是两件事?”
大师兄道:“细说。”
“也许洞里死人是一个原因,后来失踪的人又是另一个原因呢?”林迁月承认她有胡扯的成分在……
但是好烦啊,真的好烦啊,在这个破地方真的待不下去了……
“师妹,”大师兄的声音沉稳而温和,“静心。”
大师兄又道:“你被魔气影响了。”
林迁月低落地应了一声,在心里默念清净的咒语,才感觉好了很多。
文决却抓住了关键词:“师兄,你的意思是这村里也有魔气?”
“不错,”大师兄沉思片刻,“前两日含量极其微弱,我也未曾察觉。师妹平日里性子柔和,方才语气急躁,我才仔细探了探。”
!大师兄夸她啦!
大师兄说她柔和!耶!
“糟糕!”文决语气急促道,“搞不好……余下的白骨就在村里了。”
“我想去溪边看看。”
溪边没有异常。
它和普通的小溪没有什么两样,水面清波粼粼,清澈万分。远处的大山在氤氲雾气中若隐若现,若没有这失踪案,他们兴许也会以为这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去处。
溪流周围的小径有些湿润,旁边只有依稀几处人家。林迁月知道当时在溪边洗衣服的女人就住在这里。
他们所住的房子也就在这附近。
文决说:“说起来,范猎户到底住哪呢?”
村里的人他们都问过,一家一户也都走访过。那位范猎户如今失踪了,但怎么连过去生活的痕迹都消弭了呢?
“是空房子!”
他们早该想到的。
怎么会无缘无故有一座空房子呢?
怎么那空房子里的生活用品这么齐全呢?
他们每日清晨起来调查,每天夜晚回来累得要死,根本没有时间对休息的屋子多有防备啊。
他们立刻动身回去调查。
他们翻找着房子内的一切东西,妄图找到可以证明屋主人身份的蛛丝马迹。
秦思齐和林迁月还在寻找物品之时,文决竟直接在地上打坐,念了一段清心诀后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他的五感此刻变得清晰异常,一阵怪味幽幽地从一处地方传来。
他立刻起身,在洁癖大师兄的剑眉紧皱之下,来不及打理衣服便朝那处方向赶去。
文决蹲身而坐,用灵气给厨房里的小铁铲增加压力,一铁铲一铁铲地将土往外凿。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停下,低声示意师兄。
秦思齐用手帕取了一小块土,嗅过之后神色大变。
“是用过后的弱浆,”大师兄暴怒,“剩下失踪的恐怕早就不是人了。”
两个小菜鸡面面相觑。
这他们还没学过哇。
秦思齐良久后才道:“三百年前,魔修与我正道修士于长垣密林一战,魔修人数不足,便取人命,将凡人做成尸鬼与我军相战。”
“好恶心的手段……”
文决道:“这弱浆的制作方法只有魔修知道吗?”
“不错,”大师兄的专业知识还是非常渊博的,“但他应当在三百年前就灭绝了才是。”
他能知道,还是因为他祖上在魔修中卧底,千方百计才取了这一瓶弱浆。
林迁月又连忙拿出她找来的东西:“这是箭羽的一部分,普通人家是不会有的,想来这就是那范猎户的家了。”
那范猎户至今仍不知所踪。他们一想到他也许就在背后盯着他们的动向,心里便很不自在。
文决道:“他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如何得来这弱浆?”
最近思考过多,现在一想问题林迁月就脑壳疼。
历练都这么困难的吗?她想回家找妈妈。
如果大师兄听见了她的心声,一定会说:不是的啊!
他当初历练!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碰见啊!
“山上的白骨上有魔气,如今又在这找到了和魔族相关的弱浆……好奇怪。”文决也是第一次历练,虽则在家中学了很多,但也未曾实践过。
林迁月看着大师兄的手帕,发现并不是那天她给的那个。她心道:“原来大师兄有手帕呀……我当时给他是不是太显得自作多情了……”
那次是王乙在村口等他们,他手上沾了些泥巴,却要和大师兄握手。
等一下……泥巴?
“泥巴?!”林迁月惊道。
剩下两人全都转头看她,她有些害羞,但还是道:“王乙,你们还记得王乙手上有泥巴吗?”
“记得。”这是大师兄。
文决表示没印象。
“可这地方有泥巴的,不就只有溪边吗?”林迁月急切道,“那王乙表现得那么胆小,家又在最外围,怎么会去最内围的溪边染上泥巴呢?”
不愿意告知真相的村民,有秘密的村民……他们定然是知道这真相或真相的一部分的,但他们为什么要隐瞒?他们难道就这么自信,下一个没命的不会是他们?
昨日文决拜访过的夫人最后说了什么?
绝对不会是她。
不是她,又能是谁呢?
是谁呢?
林迁月在心里“靠”了一声。
还能是谁?
这个村子里谁是外人?他们一点线索也不给,什么话也不肯说,但却一直拖着他们不愿他们离开。
这个冤大头就是他们啊。
显然余下两人也察觉到了。他们面面相觑,但显然——
现在无论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门口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地嚎叫,他们不停地撞着这屋子,他们想要将墙推倒 ,将门撞裂,想把这些入侵者消灭殆尽。
文决立刻反应回来是尸鬼,他迅速道:“这些尸鬼都是什么实力?”
“不能确定,”大师兄凌空上前,一道剑意破开木门,又穿过一些尸鬼的脖颈,“你们先躲起来,我去探探。”
但是,这么逼仄的空间,他们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大师兄的剑意凌厉无比,竟是硬生生将部分尸鬼的头颅斩断。但仍有一尸鬼咧开了嘴,张开他的血盆大口。
这模样太瘆人了。
这些尸鬼一个个肤色青白,眼眶内如墨一般黑,裸露的部分肌肤上布满了伤痕。他们已不人不鬼了,但凭借相貌,却可依稀辨认出他们生前的痕迹。
林迁月闭上眼,心道:“这也太残忍了……”
文决死死抓着师姐的袖子,他示意林迁月继续看下去。
那些被斩断头颅的尸鬼,竟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重新加入了战斗。
“看样子是要战个不死不休了……”
文决道:“师姐,这些尸鬼的实力不一,看样子是以筑基期偏多。如今与大师兄搏斗的,看样子是金丹初期的修为。”
那群筑基期的尸鬼一直在师兄四周攻击,秦思齐一边与那大尸鬼搏斗,一边又要顾及其余的尸鬼,一时间招架不住。
林迁月决定:“我上前将筑基的引开,你在这待着。”
她挥出一柄银白色的利剑纵身一跃,姿态优美,文决在那一刻突然领悟了什么。
剑身在屋内闪着银光,衬得林迁月的皮肤愈发雪白。她的眼神坚定,好似根本不害怕眼前那群怪物。
她的眼中,是那位只身与数人搏斗的同伴。
文决原本是一个很冷漠的人。
一个在世家出身的庶子,想要好好活下去,伪装是基本功。
他是被人救过,也答应过那人要好好做人。但他没有那天表现得那么纯真,他也存着几分在同门前伪装的心思。
文决不懂什么是修道,不懂什么是道心,不懂修炼的意义在于什么。在他眼里,修士和人类一样,本性皆恶,只不过作恶的手段不一样而已。
可在师姐明知胜率不大,却依然挺身而出时,他好像抓到了一点道心的思绪。
木门已经守不住了。尸鬼实在太多,林迁月和秦思齐都被缠得脱不开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些尸鬼破了木门,要将师弟擒去。
文决却纹丝不动,他感到自己处于一种无比玄妙的境界,他念着:“世事艰,魔修众闯我山门,伤我同胞。刘兄以命相搏,护弟周全,感伤无量,创此法以记之。”
“随心而异,随人而众,”文决闭眼,忆着功法中的那一页挥剑,“驱散恶念,破你命门!”
是明悟大师的《剑录》!
师弟居然……触到了明悟大师的真意!
只见文决周身金光遍布,眼眸涌现着刺眼的明光。林迁月好像依稀看见了几百年前的明悟大师双手合十,一句“阿弥陀佛”后斩杀数魔修的场景。
文决前方的五个尸鬼竟全倒下了。
完完全全地倒下。
然后——
文决也倒下了。
他筑基初期的躯体,承受不起明悟大师的剑意。如今倒下后,七窍竟开始渗血。
“师弟——!”林迁月惊叫着,疯狂斩杀眼前的尸鬼。
可她已经要没有力气了。
她只不过是筑基中期,这些尸鬼有筑基后期的存在不说,还有初期与中期的。
剑修擅长跨修为战斗不错,但实在是太多了。
这根本已经超出了失踪人数!
就在她思绪濒临涣散之际,大师兄却一道剑意将她周围的尸鬼腰部斩断。
大师兄……又救了她……
金丹中期与金丹初期虽一层之隔,差异却甚大。但那尸鬼出招极怪,身法诡谲,与其余尸鬼天差地别,才显得难缠些。
秦思齐用了些力气才将其斩杀。那金丹期的尸鬼被诛杀,其余尸鬼自然不成大碍。他立刻便去支援师妹。
很快,近二十余人的尸鬼全部瘫在地上,显然已经死绝了。
若文决醒来,他一定会感到怪异。那尸鬼在战斗中分明不死不休,但此时怎么突然便倒地不动了?
林迁月灵力耗尽,竟支撑不住倚在了师兄怀中。她头晕眼花,秦思齐连忙将一颗补灵丸塞入她口中,好叫她恢复些。
他将灵气萦绕在师妹体外,将她移到文决旁边,让两人相互倚靠。接着,他又喂了些灵泉给文决。
那灵泉是他家族从南海菩提树中挖来的,仅有五瓶,他手中也只有两瓶。此刻这瓶中的一大半几乎全给了文决,他却毫不心疼。
机缘往往与自身实力息息相关,若没有实力承受住那机缘……那很不幸。
文决若没有遇见秦思齐,他也将成为那不幸身陨之人中的一员。
若秦思齐五感敏锐,他将听见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
是蠕动的声音。
地上的腐肉竟好似有生命一般,渐渐汇聚在一起。
这时。
一个样貌普通的男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他们从未在村里见过这男人。
他一身粗布麻衣,相貌与身形都与普通人无疑。他在人群中绝不出挑,你绝不会多看他一眼。
一个村里大半部分都是这样的乡下汉子。
他们寻常、胆小、懦弱,但眼前这个人不同,他有一双锐利的眼睛。
他的眼眸中有阴狠、疯狂和永无止境的恨意。
他的身份,没有人猜不出来。
他是范夷,那个贯穿整件事的范猎户。
范夷推开了这扇门,他不再躲藏,而是堂堂正正地站到了他们的跟前。他难道就不惧怕那些修士吗?
他难道不畏惧金丹中期的灵力?
秦思齐往前一步护着后面二人,咬牙道:“是魔修。”
范夷捧腹大笑,他好像在嘲弄这几人,笑他们是一群找不到凶手的愚蠢的修士。
可若你细看,就能从他的神情中看到一股难以磨灭的浓重的情绪。
是绝望、崩溃,也是疯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