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章 晶片（1/1）
几人细细搜看了这密道，终于还是发现了未被拆封的金粉。
黑袍老人好像什么都清楚，他的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情绪。
老人冷不丁地说道：“恐怕又要有一次恶战了。”
“是残余的魔修？”
“不仅如此，”鸿煊说道，“他们还想人为制造战斗力。”
方知命熟知修真界的历史，立刻道：“弱浆也出世了？”
“嗯。”
什么弱浆？这是什么东西？梁秋遇听得一头雾水。
但她突然又想起了先前从江岩身体里浮现的一枚晶片……
“师尊……那个晶片是什么？”
鸿煊叹道：“三百年前，裴应物身死，却留下了几个晶片。”
此时江行策已经被仙盟带去问话，只留下方知命三人在密道之中。
“那些晶片是纯粹的恶念，它会激发人心中潜在的恶意，令他们做出无法磨灭的错事。”
梁秋遇皱眉道：“是会引导他们心中的恶念，还是无中生有？”
“最初是引导，”鸿煊解释道，“人总有欲望未满足的时候，这时候，晶片便会趁虚而入。”
“那这晶片是怎么被植入到他身上的？”方知命问道。
这一切，便要从很早很早以前开始讲起。
裴应物身为魔族至尊，自身修为高深不说，旗下还设有五大护法与一位圣女。
这六位修为皆高深莫测，不容小觑。
尤其是圣女。
五位护法死伤惨重，但据说圣女却毫发无损，这些年一直蛰伏着要咬修真界一口。
方知命敛眉道：“您的意思是……是圣女在他的体内植入了晶片。”
“不错。”
“师尊，可以看出是什么时候植入的吗？”
“不能。”
梁秋遇陷入了沉思。
半晌，她道：“我怀疑，就在我出生那年……”
她的母亲梁晚晚与江岩从小便认识。
他们乃青梅竹马之交，自幼关系便好。
梁晚晚还活着的时候，经常告诉梁秋遇，她的父亲是一位温柔仁厚的人。
但梁秋遇知道，不是的。
他不仅不是一个温柔仁厚的人，也不是她的父亲。
那年，江岩告诉她去一处残破的寺庙里祈福，能获得好运。她去了。
她为什么不去？
她的江岩，她的青梅竹马，会在最寒冷的冬天放下大少爷的架子为她织围巾，会在百花盛开的时候摘下最美丽的鲜花对她说“只有这个衬你”，会在春日带着她去踏青……
即使她的家族骤然败落，但她们婚约依然在。
他们有着无数美好的时光，她没有理由不去。
即使那是一处残破的庙，但她还是只带着贴身婢女邢秋前去。
她却没有等到他。
三四个健硕的男人团团围住了她们，对她们做了最不耻的事情。
接着，江岩走了进来。
他带着一堆人，看到她们窘迫的样子，然后说：“梁晚晚，虽然你已经这样了，但我还是会娶你。”
邢秋被遣散，而她也如计划嫁入了太阴山庄。
她在想，为什么呢？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江岩从未碰过她，他说她脏了，说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干净的梁晚晚了。
她也开始这么觉得了。
她被无穷的痛苦压垮了精神，她白天告诉梁秋遇她是江岩的孩子，对她温柔有加；在夜晚却痛斥她是个孽种，把小小的孩子关在门外吹冷风。
梁秋遇想到这些的时候，她突然想，方知命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
方知命的预感成真了。
鸿煊老人将会带走梁秋遇，令其于山上修炼。
他……见不到她了。
明明才认识不久，但一想到离别，方知命心里就有些难过。
梁秋遇准备在临走之前好好与朋友告别。她将身上的银子给了一些游青山，足够他后半辈子生存了。
她又把店铺转让给了乾来，让他可以卖掉。
乾来却热泪盈眶道：“老板！你还回来吗！”
梁秋遇弯眸：“自然回来。”
那八卦门弟子便死活不肯卖掉，说要把店铺一直留着，以后他们一起聚会。
后来，他们又一起去找了江行策。
太阴山庄倒台，却好似对他没有影响。仙盟查出他没有嫌疑之后，便放他走了。
昔日风光无限的少庄主虽然没有了引以为傲的谈资，但好歹还有些钱财，能在一个小房子里安顿。
梁秋遇问：“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我不知道，”江行策说，“也许去赚一点灵石？渡过余生？”
他的态度很随意，就好似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未来一样。
但方知命却看出，他很紧张。
后来，梁秋遇要走了，他终于忍不住说实话了，他说：“姐姐，你有没有怪我？”
梁秋遇定定地看着他，认真道：“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轻松地死去和苟延残喘……姐姐，现在的你会选择哪一个？”
“我没有觉得你现在在苟延残喘，”梁秋遇说，“你的天资很好，这事与你无关，总会有宗门愿意庇佑你。你经商头脑好，一定也能赚到很多钱……”
“姐姐……你觉得哪一条路更好？”
“每一条路都很好，”梁秋遇不喜欢这个问法，“每一条路都是平等的，都是好的，我希望你也能这么想。”
“而且，我也没有在苟延残喘，我过得很开心。”
“我不信，”江行策很委屈，“修为全无、容貌尽毁，为什么会快乐?”
“你都在骗我，从小到大你都在骗我!”他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这瞬间爆发，“每天你都被她打，为什么她死了还要怀念她?有什么好怀念的?为什么江暖暖每次欺负你你都好像没发生过?为什么你的一切都跟别人不一样?”
看着梁秋遇怔愣的神色，他又停住了。
他沉默了，仿佛心灰意冷道:“你走吧。”
就算再也没有见面的可能，没关系，你走吧。
就当他从来没有遇见过她。
梁秋遇似是才意识到他在为自己打抱不平，她柔声道:“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相信，我从来没有怪过别人，也从来没有怪过你。”
“江行策，你对我很好，我一直知道。这么多年真的很谢谢你，”梁秋遇轻声道，“我没有怀念她，也没有不当那些事情发生过，我只是……”
她莞尔一笑:“我只是觉得她们很可怜而已。”
江行策抿唇想，为什么?
被欺负的是她，为什么可怜的是她们?
他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因为……你不觉得为了一些莫须有的事情，轻易喜怒，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吗?”
她只是不在意而已。
他们离开江行策家的时候，方知命说道:“你和别人不一样……”
江行策是在郊外安置的房子，他们一出门，眼前就是大片大片的花海。那些绚丽开放的迎春花，完全占据了他们的视野。
梁秋遇却认真道:“都是一样的，人都是一样的。”
“方兄，我听说仙盟第一条规定是，不论宗派与修为，不论灵根和相貌，不论是修士还是凡人，在尊严和权利上，人人生而平等。是这样吗？”
“是的。”
她弯眸——方知命发现那一瞬间他的眼中好像只有她——说道:“最开始我也不愿意那样活着，我觉得很难过，那段时间我感觉好像没有了支柱……”
少女轻柔的目光像是阳光一样倾泻在他的心中，荡漾着他内心那块柔软的地方，接着，她说:
“但是我一想到我很难过，我就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了。”
“我会想，我难过是因为我觉得有修为比没修为好，美丽比丑陋要好。那是不是也说明了，在我的潜意识里，我仍然无法将修士和凡人，美人与长相平凡的人，平等地对待?”
“可我真的很向往一个世界，向往一个绝对没有丑陋也没有美丽的世界，一个绝对平衡绝对一样的……”
“我的观念其实很极端，”梁秋遇察觉到自己好像有些逾越了，她和方知命的关系好像不足以说这些话，“抱歉打扰你了……如果你不爱听……”
方知命立刻道:“我很爱听。”
他又磕绊道:“我……我很喜欢听你讲话，也很喜欢……嗯，很喜欢听你讲话。”
其实他想说，也很喜欢你。
梁秋遇金色的眼睛在阳光中闪耀着，方知命想，比那天夜里的星星还要耀眼。
“嗯!谢谢你!”
方知命想到了画中戏的事情，他低声问道:“在画中戏的时候，你后来是怎么发现异端的?”
梁秋遇眸光暗了暗，然后道:“郑平安不可能当宰相的，而且……太容易了。”
郑平安当了宰相，又有一个富可敌国的妻子。这对皇帝来说是一个威胁。
“为什么说容易?”
梁秋遇不知道怎么和他说。
怎么和他说，在她原本的那个世界里，多少人命都换不来的东西，凭什么被画中戏不费吹灰之力地实现了。
见她不开口，方知命又道:
“那……那个世界，是你想要的世界吗?”
梁秋遇立刻知道了他所说的是范嫣所在的世界。
“不，还不是。”
方知命睫毛微颤，想到了她所说的平等，想到了她所说的没有美丽也没有丑陋的世界，想到她对讨厌世家的陆禾和刘刀的欣赏……
梁秋遇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她拉起方知命的衣袖，在漫天花海里往前沿着一个未知的方向往前跑:“走吧，带你去看看!”
带你去看看，她想要的世界。
*
【叮，触发强制任务:在今日劝说刘刀放弃科举，留在修真界。
奖励:华夏近代史粗略了解
惩罚:降修为至筑基初期】
?卧槽!
不是吧铁铁，这这这，连以冬长老都劝不住的事情，她来劝?
你没搞错吧?
【请宿主立刻行动。】
林迁月悲伤地飞奔到刘刀的房间，却听见了师徒二人正在对话。
“刘刀，你想好了吗，”以冬长老严肃道，“若你真的想好了，我便废了你的修为，让你重回凡间。”
“长老，我想好了。”他的语气满是坚定。
“我想做有意义的事情。”
林迁月急得立马推开门，大喊道:“不行啊!他没想好!”
房内两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
“师姐?”刘刀疑惑道。
林迁月顾不得这么多，她说道:“长老!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和师弟聊一聊!”
其实以冬长老心里也是很舍不得刘刀的。
若是以往，她绝对舍不得让这么有天赋的孩子回到凡间。
可他有这样的抱负，在经历过修真界这个世界的吹捧后，仍然愿意回到凡尘……
她怎么忍心拒绝呢?
“月儿，”以冬长老叹气道，“他意已决。”
“让我和刘师弟再聊一会儿吧!我和文师弟都舍不得他……”
“也罢，”她大手一挥，“那你们便聊一会儿吧。”
她硬生生把刘刀拽回了自己房间，然后对他进行了长时间的谈话。
“师弟……修真界也需要你的改变啊!”
“师弟，你看那些世家猖獗，鱼肉百姓……”她仔细一想好像修真界的世家大族没有鱼肉百姓啊，“反正就是，我们也需要你啊!”
刘刀摇了摇头，他说:“师姐，你不用劝我了。”
“修士尚有余力自保，但百姓没有。”
“我要走了，”刘刀打开门，转头对林迁月笑道，“若师姐和文师兄想我了，可以来来福客栈找我。”
不——!
她的师弟!
她的修为!
全!没!了!
【宿主，需要提示吗?】
卧槽，有提示你不早当然需要啊!
【江秋遇和方知命现在在客栈收拾东西，你现在去和她见一面，把刘刀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她。】
草!这是什么方法啊?
但她还是死马当活马医，喊道:“师弟!等等!”
“你难道不想和小秋姐姐好好告别吗!”
刘刀立刻转过了头。
他沉默了。
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
林迁月乘胜追击道:“来来来，师姐现在就带你去告别!”
*
“小秋姐姐……求你了，你就去劝劝她吧……”
梁秋遇却不为所动，她温声道:“刘道友有他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是很好吗?”
林迁月CPU都干烧了，她总不能直说她想要保住自己的修为吧!
看见林迁月一副很纠结的样子，她又随口道:“刘道友有说为什么要回凡间吗?”
林迁月支支吾吾道:“师弟说想回凡间考科举……然后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然后把世家都……”
怎么办啊!越说她越觉得自己没道理了啊!她自己都要被刘刀说服了啊!
她怎么这么自私啊!
没想到梁秋遇却急促道:“把世家都什么?”
“就……就是……消除贫富差距?”
糟糕!她居然把那个世界的话说出来了!林迁月正准备继续解释，却听梁秋遇欣喜道:“刘道友在哪?我保证劝说成功。”
???怎么事情这么突然?
但有信心就好!那她就放心把刘刀交给小秋姐姐了!
刘刀就站在门外。
梁秋遇一打开门，刘刀就眼睛一亮，但看到后面的方知命后又悲伤了起来。
“小秋姐姐……”
梁秋遇摸了摸他的脑袋，说:“要不要和姐姐去一个地方?”
“好啊好啊!”刘刀害羞道，“就我们两个人嘛?”
方知命立刻站到了梁秋遇旁边，无声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梁秋遇也道:“还有哥哥喔。”
好吧，虽然很遗憾，但刘刀还是道:“姐姐，我先去找师尊，我们等一下就走。”
“不，”梁秋遇捏了捏他的脸蛋，“不要急，等一下去找师尊也不迟。”
她要带刘刀去的，就是她那时要带方知命去的地方。
与林迁月告别后，他们三人戴着面具，去到一处荒芜的城镇。这儿有一家书店，它生意萧条，见刘刀面露诧异，梁秋遇笑道:
“我前几次来的时候，这儿还一点生意没有呢。而且……”
她话还未说完，一个男子却从书店中走了出来。他笑容爽朗，长相英俊，一身粗布麻衣也掩不住他的书卷气，他说道:“梁姑娘，好久未见。我们可一直等你呢。”
她笑着应了他，又对刘刀说道:“这位是杨解元，你若想考科举的话，可与他学习。”
刘刀兴奋道:“哇!杨大哥好厉害!”
“哪里嘛，”杨子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来来来，进去说话。”
杨子珩将他们迎进了书店的一扇小门，他拉开帘子，对里头的人说道:“梁姑娘来啦。”
里面坐着一位长相奇丑的男子和一个看似怯生生的男孩。几人一进门，便瞧见一块巨大的匾，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
远征诗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