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离谱世界（上）（1/1）
第一卷DREAM第一章离谱世界（上）
By神柚
（1）
“被撕碎的感觉如何？”
“还好吧……刚感到疼就没知觉了，大概死透了……”
清晨曙光从窗帘缝里渗入，化作光束，点亮房间。
隐隐约约间听到些许鸟鸣。
门吱呀一声打开，老妇人走进，坐床边。
床上的少年用被子捂住头，赖着床。
他蜷缩在床，裹紧被子打着滚。滚了数圈，停止动作。
“外婆……我还活着吗……”
老妇人还未开口，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老妇人起身欲离，少年身躯猛震，坐起身来。
少年一头蓬乱的银发，神情懵懂，发愣。
“你刚刚问我什么？“
老妇人笑容慈祥。
“问你被撕碎的感觉怎么样。“
（2）
“这tm啥啊。”
（3）
“什么东西哈哈哈哈……违和感好重。好搞笑……”少年没绷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这啥啊。”心里嘀咕着。
他又惊又喜，没见过这等场面。
“卧槽，chua~的一下，人就没了。我也没太看清，记不大清了，你可以问问地狱里的我。”
少年胡乱接着话，边说边笑，暗自得意，感叹自己入戏之快。
“管他是啥，跟着演就行了。”
老妇人更为惊讶，眉头皱了几秒，笑了。“睡傻了看来是。”
“起床了，可不能再赖了，你爹妈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老妇人起身，往门外走去。
少年应了一声，便缩回被窝里，头也不抬，听着脚步声走远。
他从床上蹦起，冲过去一把将门闭上。
“哈哈哈哈我明白了，一看就是整蛊啊。我可真牛逼，聪明坏了。”少年大笑起来。“谁想的台词啊，笑死了。”
少年酷爱整蛊视频及节目，却也没想到如此好事竟能落他身上。
他跳下床，在屋里打着转，用目光搜寻着，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嗯~小摄像机~在哪里~在哪里呢~直接给你逮出来！”少年神情阴险，嘿嘿笑出声。“想看我的rea啊？嗯？”
他弓着身子，在地上爬行着，如一只发现猎物的猫。
绕了三大圈没在房间找出一丝异样。
“小东西挺会藏。”少年爬上床小歇。
“管他的，找不到也无妨。”
少年突然起身，望向天花板。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
“大家好！”
“我是泽辰！”
“感谢观众们！”
“感谢筹划人员！”
“感谢选择我！”
(4)
泽辰哼着小曲，走出房门。
阳光明媚，客厅与厨房宽敞明亮。
父亲在厨房桌台上磨咖啡，母亲做着早点。这么看也如往常一般。
细看便离谱了。
二人的轮廓散发着淡淡的波纹，眯着眼能勉强看到，如同角色描边。
父亲手上装着机械外骨骼，电路及液体管道若隐若现，与皮肤呈脉络状相连。液体管盛有蓝色荧光物质，散发出类似于深海里水母的光泽，不知是否在流动。
“那么牛！”泽辰忍不住惊呼。上前对着机械装置食指用力一弹，响声沉闷，在客厅回响，是厚重的合金材料。
“下血本了属于是。太nb了。”泽辰两眼放光，抱着父亲的手臂，爱不释手。“这节目那么有钱的吗。”
“爸，你答应我你穿这个跟我去漫展好吗？我就算路过一条狗都要说这是我爹，我没那么自豪过的。太tm帅了！”
“真是睡傻了。”父亲大笑，“过来，坐这。”
泽辰在炫酷的父亲面前十分乖巧，来到餐桌前，坐下，腰挺得笔直。
母亲将早餐端上桌，父亲将现有的咖啡给每个人倒上，手臂发着光，十分出戏。
“辰儿，还记得过去的事吗，或者说是昨天。”母亲开口道。
“卧槽，还带剧情的。情景式代入整蛊？”泽辰兴奋得差点跃起。
“我昨天上学，挺正常的。留下打扫了卫生，然后一个人回来了……诶，我回来了没，那肯定是回来了。我记不太得了，可能太累了，一回来就睡了。”
泽辰思考着，突然战栗。他难以回想起昨天傍晚的事情。
“我到底回来了没？”
“难道……整蛊从昨天就开始了？”
“诶嘿，大剧本！”他眉眼间闪过些许的惊诧，现在再次转为兴奋。
他在座位上胡乱扭着。
“然后呢？”父亲直视他的双眼。
“然后就到今天早上睡醒了。在此之前……好像做了个梦。”
“梦的内容是什么。”父亲接着问。
泽辰喜悦万分，这个整蛊还能根据自己的梦境来决定剧情发展。他着实想不到这个节目该如何策划，甚至不去规避不可控因素。
“我好像把梦忘了。”泽辰也没有细想。
“我就说睡傻了吧。”老妇人说道。
“你再想一下，尽量想起来。”父亲神情严肃。
泽辰只能照做。闭上眼睛，回忆。
早在外婆叫他之前，他噩梦惊醒。不过很快再次入眠。
回笼觉可能使之前长觉的梦忘却。这是泽辰的经验。梦醒之初最适合回忆梦境，而回笼觉意味着错过了最佳的回忆时机。
“被撕碎的感觉怎样。”或许是过于荒谬了点，他只记得外婆的话。
“撕碎……”
只觉得离谱，便蹦出了整蛊的念头。当时没细想。
“撕碎？”
他开始联想。
“撕碎……”
“我被撕碎……”
黑色的场景在脑海闪现。
泽辰的兴奋再次消失。
他模模糊糊回想起了些，回忆的轮廓被浅浅勾勒，印象也深了些……
他在梦里被撕碎了。
一群红色的魔物张开血盆大口，咬住他的四肢……每一寸肌肤，撕咬着，直到他解体。
......在他回家的路上。
泽辰瞳孔猛缩，被茫然与恐惧充斥。
环顾四周，明亮的室内也显得阴森。
“为什么？”
泽辰望向老妇人。
“为什么外婆会知道？”
“为什么会知道我梦的内容。明明自己都无法清晰回忆。“
泽辰沉思，没过多久又露出笑容。
“诶嘿，我昨天一定是被催眠了！我可真是个天才，这都想出来了。Md，差点吓死我。”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
泽辰佩服自己的机灵，开怀大笑。
他已对该整蛊的操作惊叹得无以言表，但的确是过了分，他开始隐隐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世界上竟有如此厉害的催眠师，连痛觉，所见的事物都能控制模拟，尽管不知道是谁。节目复杂程度完成度高得离谱。泽辰望向自己的家人，他们没有表现出紧张与不自在，态度由衷，不是被胁迫。
泽辰抬头，仍找不到任何拍摄装置。
“你是我爹吧。”泽辰望向装载机械手臂的父亲，在座的只有他外表变化最大。
“我是。“面对此问题，父亲表现得真诚。”小兔崽子，我还能是谁。“
“都是我家人就没事了。哈哈哈哈哈，a，继续吧。“
他相信自己的家人。既然由衷参与整蛊，自然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出问题。想到这里，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泽辰长呼一口气。
“我记得我被撕碎了。在梦里被红色的怪物撕咬碎。”泽辰认真回答，期待着后续的剧情。
父亲露出了笑容，摸摸泽辰的头。
“那不是梦。”
(5)
“你小子还挺唯物主义。听你这语气不会还认为自己正在被整蛊吧。“父亲笑着说道。
他身躯一震。
“啊……？“泽辰嘴差点从脸上掉下来。
“那么牛的吗……”他灵机一动。
“通过当事人使整蛊对象认为自己没被整蛊，以达到整蛊效果！一定是这样。诶嘿，花招多的很，但也不看看你们在整蛊谁。”
泽辰又一次避开了坑，今天的战绩已经可以吹一年了。
泽辰大笑。
“笑啥啊。说了不是整蛊。老子在讲真话。”
“嗯嗯，好的。”泽辰乖巧。
“哈哈被识破了吧，开始摆烂了。”见父亲眉头皱起，他心里窃喜。
“辰儿，你爹真的没有骗你。”母亲也笑出了声，“我知道这一切对于你而言过于离谱了。”
“还拉助战是吧，永不动摇！导演居心叵测！”泽辰心里道。
“哇，这是怎么做到的呢？好神奇？“泽辰表现得像没智商一样。
“还搁这儿演呢，nnd，你演技一点也不好知道吧！”父亲厉色道。
“看着。”父亲起身，伸出手。
桌上的保温杯映出了些蓝色光芒，腾空而起，飞向了父亲的机械掌心。
泽辰愣了一秒。
“好魔术！是磁铁！”
“哪个磁铁能做成这样我服了。”父亲无语了。
远处的客厅开始骚动。
客厅里茶几，椅子亮起蓝色光芒，下一秒腾空而起，在空中漂浮。灯泡由房顶滑落，飘在家具之上，忽明忽暗闪烁光芒。整个场景犹如失重一般。
“现在呢？”
“投影！特效！”泽辰态度坚决。
“给老子过去摸！”父亲命令道，分贝明显提高。
泽辰走了过去，望着客厅漂浮的家具，伸手，竟真的摸到了实体。
“那又怎样，视觉陷阱，视觉欺骗，或者催眠！”泽辰声音颤抖。
父亲一个健步走到跟前，抓住泽辰。
房顶立即闪现蓝色隧道。
下一秒泽辰大叫起来，一股大的可怕的力量推动自己双脚离地，被父亲垂直扔进房顶的蓝色隧道。
“啊啊啊啊……”泽辰大喊，自己的速度快如火箭，如同坐上了俯冲过山车。
没过多久，超重感消失，泽辰缓缓睁开眼。
蓝色的荧光微型物质附着其身，缓缓盘旋。
回顾四周，一片墨蓝，根本看不到底。如同置于一无边无际的空间。
紧接着蓝色物质消散，化作立方体棱框，向他聚来，围住并向下移动。失重感还没来临，墨蓝已在刹那间消失，他已平稳降落在餐桌旁凳子上。
全桌的人看着泽辰。
“太爽了，再来一次。”泽辰欢呼道。
父亲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起身走了两圈，回来时却发现泽辰埋着头。
他低着头，一动不动。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
“爸……“
“这也是整蛊……对吧。”
泽辰双眼无神，语气冰冷。
他的身体开始颤抖，越来越厉害。
他哭了。
（6）
“够了，知道了！不是整蛊！不是整蛊！！！”
“我信了！好吧！我tm信！！！”
泽辰大吼，眼泪应声而落，狂怒。
“所以呢，你们今天想讲些什么？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个不是梦，我真的被一群红色的恶魔咬碎？那所以呢，我现在还活着？我是在恶魔肚子里吗？啊？”
“谁允许你这么讲话的？！”父亲厉色道，“你没听进我们讲一句话，现在突然在这里发什么火？”
“你回答我！我要是被撕碎，我怎么活着？！我tm还能复活是吧？啊？我tm还能复活？被tm一群狗jb什么鸟蛋鬼东西咬碎了，还能活过来，还有本事告诉我这全是真的？！啊？！”
父亲起身，伸手愈打。
母亲一把拦住，怒视父亲。“发疯是吧。你干什么？”
“你看他这个死样子。”
“哈哈哈……机械臂是吧，来把我的头打飞？”泽辰挑衅道。
“听着老子讲！不行吗？！”父亲不理会，怒吼。
“先听我讲！”泽辰双手重重砸向桌子，一声巨响。
“你们知道我在气什么吗？啊？不知道吧？”泽辰眼神凶狠。
没有人回答。
“这一切！太nm蠢了！！愚蠢至极！！！”
“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坚信这是整蛊吗？我凭什么一直说服自己？你们自己看看你们在干些什么？！”
“当外婆的一大清早问我被撕碎的感觉怎么样？啊？然后聚一桌告诉我被什么怪东西咬碎？还有你！穿着什么鬼jb东西，让全家家具乱飞，还把我扔进什么奇怪地方？我问问你们，是个正常的人，谁tmd能接受？！？！谁tmd接受得了这是tmd事实！！！！啊？！”
母亲瞪了一眼外婆和父亲：“孩子，是我们的问题，我们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没有想好要怎么跟你讲……”
“还不光是这个！你们拿你们那么多年的学历，生活的经历来告诉我。这种东西，能tmd是真的？！”
“这种东西蠢得像那种初中生写的玄幻情节一样，还能tmd变成事实？！”(这里讽刺的是作者自己，男主角被红魔鬼咬碎的剧情，和父亲形象是作者初中时想出来的)
“怎么，难道全家还是什么超能力者？我爹是什么机械大将，我妈我外婆也是什么妖魔鬼怪？还要包括我自己！？你当这什么动漫还是什么影视作品吗？你当这是《X战警》吗？！”
“还把我抡飞了来证明，可把你自豪的。”
”这tm什么东西啊？你们自己要不要看看这是啥？！“
“我就像一个里的人物一样，还是一部蠢得可以的，一本烂透的！读者从字里行间看着我的悲剧！”
“我第一次觉得荒谬这个词的力度都不够了！就是tmd蠢！”
“我觉得这个世界给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我学的那么多知识让我一直相信科学。现在这些鬼jb用什么来解释？”
“那就听着老子讲！”父亲憋不住了，大吼道。
“不听！”泽辰也吼道。“不想知道。”
语罢，冲出家门。
（7）
泽辰的父亲叫立轩，开着一家钟表店，也在汽车修理铺做兼职。母亲慕瑶是一家花店的老板。外婆莫零从记事起就是退休状态。
十七年半都是如此，他是这个普通家庭的一员。在属于泽辰的每一分一秒都是如此。除了今天。
（8）
“魔瞳-泽辰已离开暂居点。”
不知哪里发出的机械女声在颅内回响，激起泽辰最后的的怒火。
猜想得到应证。
自己也是妖魔鬼怪中的一员。
他奋力狂奔。
他发疯似地迈着大步，空气在胸腔内快速更替，肺部燃烧欲爆。
视野晕眩，几乎失去知觉。
胸口剧烈疼痛伴随全身痉挛无力，他倒在路旁的草坪上。
他素来不喜欢跑步的。无氧运动的不适感总另他厌恶，此时痛苦万分，却带来了片刻的愉悦。
真实的痛觉。他满意地捂住自己的胸口。
“这个世界还是有合理的东西存在的。”
三公里，他从未尽力跑过那么远。
转身，咳嗽，胸腔刺痛。
“还是一样难受。”熟悉的感觉令他欣慰。
他蜷成一团，蠕动，感受青草，感受大地。
稍微缓过神来，家里的事情在脑海挥之不去。
“这tm啥啊。”泽辰喃喃道。
（9）
“真他娘服了。”立轩望着窗外，“你确定不去把他逮回来？”
“他今年都要十八岁了，才第一次叛逆，就由着他吧。”慕瑶说道。“看来我们父母当的好，之前一次不闹。“
“你别说，还真有这个道理。“立轩叹了口气。“我看他一天吊儿郎当，乐呵呵的，以为他什么都能接受呢。异想天开的……”
“记录仪开着吗。“
“开着。今天一直开着。”
“他说的话……有什么发现吗？”
“挺正常的，记忆模糊，身体无异都在预测之内。不过，有一些问题……”
“什么。”
“比如‘X战警’。”
“你指他口中的那个奇怪的名词？”
“嗯。结合语境来看，这个应该是一个作品，可能是以类似异能者为主角的作品。”
“嗯，然后呢。”
“但是我找不到。”立轩面前弹出蓝色萤幕，搜索框里输入并搜索却没有任何相关结果。“有一个《特警风云》，是一部警匪片，显然与他所说的相异。”
“‘X战警’这个作品根本不存在？”
“是。”
“没准是他瞎编的。”
“的确……”
“别管这个了，有一句话你更应该在意。“
“什么。“
“那什么我在一本里，世界很荒谬。“
“那不过几句疯话。“
“你不觉得，这句话很应该思考吗。“
“没有任何一点意义，也没有任何推导性。如果是真的又如何呢。“
“如果是真的，那一切便合理了。“
蓝色的屏障几乎在一瞬间升起，将立轩，慕瑶，莫零包裹在内。
（10）
泽辰已在草坪躺了二十分钟。
他双眼微睁，迷迷糊糊瞥见几只蚂蚁，还有一只迅速飞过的瓢虫。
他想睡觉，他想做梦。
（11）
不到半小时，屏障落下。
“我就说吧，啥也推不出来。“立轩道，”就剩一堆荒谬猜想。“
“新的方向不就来了。“
“也不对吧……”
立轩低头沉思。
“给你儿子转点钱，他零花钱花完了，你想让他死在外面？“莫零缓缓开口，打断对话。
“死不掉的。“立轩道，”就算离家出走，也跑不了多远。“
“我妈，你早上跟他说些啥啊。”慕瑶道。
“只是给他打了点预防针。”
“预防针也不是这么打的。”慕瑶有些无奈。
（12）
泽辰小憩一会儿，没做梦，或许他不习惯睡草坪。
他素来多梦，啥都梦过。昨晚的经历加今早的也不过家常便饭，但前提是，那是梦。怎能成真？
最幸福的事是，梦醒发现自己躺在温暖的床上。他素来这么认为。
而今天从床上醒来，却跌入愚蠢荒谬的现实世界。
泽辰望着天上的白云缓缓移动。
白色重叠着，变化着，化作虫鱼鸟兽模样。
云离他很远，在视野中飘得极慢。他并不知道云的速度是快是慢。
“或许要找一个参考点，还是叫什么参考系？”他的物理学的并不好。
幼时他也曾幻想腾云驾雾。今天的事情放在十几年前，对他而言或许是惊喜。
看来还是老了。
（13）
泽辰，趟够了，起身，熟悉的风景。
这是一个公园。有一条小河。
草坪后方是一条鹅卵石小道，随小河蜿蜒。小河水流缓慢，没有水声。芦苇很高，随风飘荡，长在凹形的河畔。
这里他再熟悉不过了，几乎可以填满他的童年。
在河畔的另一头，没什么芦苇，石缝里是矮矮的野草。在那父亲曾教过他打水漂。还记得小时候因为自己天天骑车来这里玩，在那个暑假被父母要求上了游泳班，以保证安全。
如果一条河流经一个城市，一定会有个美丽的名字。或许是因为在城郊，又或是不太显眼，这条河，这个公园，都没有名字。
泽辰绕过芦苇丛，走上小桥，来到凹形河畔，俯下身子。
风荡起涟漪，他看着水面中的自己。
长得还算俊俏，他周围的人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他看着自己的脸并没什么感觉。他总觉得那是别人说的鬼话，毕竟这张脸也没有为自己招来什么桃花。
母亲说他的眼睛很好看，可能也是哄小孩的鬼话吧。
他望着自己的眼睛，与水中自己对视。
“为什么是‘魔瞳’？“
他的视力不错，从小学到现在，周围很多人陆续带了眼镜，但他一直保持在视力表的“标准值“上。他也并非”千里眼“，只是不近视。
逆着光，整张脸都是黑的。细看，看见了睫毛，眼白，逐渐看清了自己的眼珠。眼珠的中心有一颗黑色的圆点。是叫瞳孔还是虹膜，他不太清楚。
看得发愣，直到被踹了一脚，半个头栽到水里。
（14）
“m，给老子死！“
泽辰扑向身后的少年，欲将他扔入水中。手臂却被对方钳住，动弹不得。泽辰气急败坏扫他一脚，两人同时倒地。
“这是还你的！老子前天收书被你一脚揣个半死，忘了？你个狗b现在还想拖老子下水！“少年瞪着泽辰，栗色的头发沾满土灰。他是泽辰的朋友，悟修。
悟修松手，一把将他推开，一脚踹回去。
泽辰没还手，停下手上的动作。
揉揉眼，压低眉，狠狠瞪着悟修。
“怎么，没见过帅的？”
泽辰没搭理，继续瞪着。
他察觉到了。
淡淡的波纹以悟修为中心细微扩散开，没有颜色，在阳光下很难察觉。与早上父母身上的类似。
泽辰，颤抖着。
“你也是？”
“是什么？”
“什么超能力人？还是要叫什么魔什么灵？”
没风，极静。
水声，呼吸声清晰入耳。
悟修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侧过头，发现自己无法回应他的目光。
“为什么……”
“为什么连你都是啊？！“泽辰怒吼着，双拳猛出。悟修没招架，胸口一声闷响。
泽辰喘着粗气，湿透的头发紧贴额头。
“是了，老子就是了，怎么了。”悟修大声回应，仍然没有直视对方。
泽辰冷笑，打出几拳。
“md，都给我死!”泽辰没有停下。“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连你tmd都是啊？”
“哈哈哈哈……不是什么大nb吗？不是有超能力吗？啊？不是nb吗？怎么不用你的异能杀了我啊？！“
“行！老子牛逼，老子展示给你看！“悟修吼道，转向身旁的河流。
”给老子看着。“
泽辰望向河流。
还没等他看出什么名堂，又被一脚揣进水里。
（15）
立轩望着窗外，给泽辰转了钱。
“要不要开个追踪？“慕瑶有些担忧。
“不用。他多大的人了。“立轩点了根烟。
（16）
“你个gb……还……知道来救我……”
泽辰在水里扑腾着，逐渐回想起了一些游泳姿势，不至于下沉。他落水后几秒悟修也跳入水中。
泽辰将悟修重重推开，悟修失去平衡，整个人栽进水里，没了动静。
泽辰见状只得向他游去，单手抓住他的身体，猛地上提，头勉强露出水面。
“蹬腿！”泽辰喊道。悟修一脸鼻涕一脸水，没动静。
几秒后，悟修一口水吐泽辰脸上，俯身蹬腿。
泽辰没什么力气了，稍微迈动双腿，勉强稳住两个人的重心。
两人缓缓向岸边移动。踏上了沿岸的河床，相扶上了岸，相继倒在岸边。
“……没事吧。“悟修吐口水，问道。
“滚……滚吧……”泽辰喘着粗气，“老子一眼也不想看见你……md，谁救谁，啊？”
悟修耸耸肩，侧躺一旁，伸手抹去脸上的水。
泽辰起身，头也不回，拖着沉重，潮湿的身体，朝公园外走去。
“就这么走了？”悟修喊道。
泽辰不理睬。离开了公园。
手表上亮起“到账提醒”，立轩向他转账三千元。
“一群疯子。”他视而不见，情绪毫无波动。
为什么水没把手表泡烂，他只是在想这个。
泽辰身上下着雨，踩出一个一个潮湿的脚印。阳光洒在身上，弥漫着鱼腥味的蒸汽。他恨不得丢弃自己的身体。还好没什么路人。
他小跑，绕进一个方形建筑——此地的社区服务中心。位置偏远，不会有什么人。很幸运，今天一个人没有。他冲进洗衣房，将全身的衣物都扔进机子，跑进隔壁的淋浴间。
（17）
离开服务中心，已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
期间他淋浴洗的很久，浴后死死盯着洗衣机与烘干机，只盼它们能快一点。
泽辰再一次走在街上。
太阳已偏西，今天已过半。泽辰肚子怪叫，十分疲惫。折腾了半天，却没弄出任何名堂。或许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他仍然沿着小河的方向前进。
“啥方向都行，只要不回家。”
一朵云掩住太阳，映着金黄浮光。一辆轿车在马路疾驰而过，激起耳边猛烈的风声。
其实，他还是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
下课铃遥不可及，收卷铃却措不及防。时间快慢无常。
轿车逐渐消失在视野，化作一个小点，移动的越来越慢。车上的人，还是开往的目的地，他都无从得知。只知道，它路过了。
如同他所见的所有风景，他都在“路过”。即便停下脚步，他仍觉得自己在“错过“。
“所以时间还是慢点好。“
他从岔口回到了河道。
波光随波兰荡漾，岸边芦苇逐渐茂密，随风而动。河道变宽些许，应该也变深了。
他曾在这里钓过鱼，啥也没钓起。
几片树叶飘落。他抓住放进衣兜。
他很少神伤，今天却如此强烈。他开始思考自己难过的原因。
踱步走着，不到三十分钟已到河的尽头。
那是一个湖。
芦苇丛高耸如墙，将湖镶嵌其中。太阳又西偏了些许，金黄与枯黄相应。黄昏时有很好的景色。天气较好，湖水泛着蓝。
这里的地名很简单直接——苇畔。那么那条河便叫作苇畔的河了。
微风拂过他的脸，他往前走。
芦苇很高，高出他一个头。
不远处，一个孩子在湖边奔跑，一男一女伴其左右。泽辰鼻尖一酸。
儿时父母也曾如此，在河畔陪他玩耍。
还记得那年风大，手中的风筝失了控，落入厚厚的芦苇丛中。
父亲背着年幼的自己，闯入那枯黄与褐色交替的森林，将宝物取回。
回不去了。
是因为老了，长大了，还是早上的事令他如此神伤，他不清楚。
至少，他大致找到了难过的原因。
无论童年，还是那个没有异能者的世界。
回不去了。
（18）
贝塔守在柜台。
今早生意不错。苇畔这条街的客流量突然提升令她纳闷，也不知是有什么活动。
平时生意不差，老顾客居多。
她望着门口，发着呆。
一位少年经过。
“泽辰？是泽辰吗？”
“嗯，阿姨好。”
“进来坐坐？”
泽辰进店。
这家店叫α慕斯，小有名气，招牌蛋糕也在社交媒体上被宣传过。店内气温舒适，以藕色温暖的色调为主。
泽辰趴在冰柜上，直勾勾望着，眼神迷离，似乎不是在看展台上的糕点。
他心情不好。贝塔意识到。
泽辰视线在展台一行一行扫过。架上放着单块蛋糕，大部分是贝塔原创的，显得花里胡哨，但是眼前一亮。他能认识的不过一款香草的蛋糕。他其实不知道“慕斯”具体是什么，大概是蛋糕的一个类型。
他很饿，却提不起任何食欲。
蛋糕要以好吃为主，还是好看为主？他不知道。食物更应注重味道。可是蛋糕并不仅仅单纯的作为“食物”，也要具备欣赏价值。展架上一个个颜色艳丽，造型独特，可谓艺术品。其中一块纯蓝镶着白花，如同碧澜上的白帆。
泽辰望向贝塔。
她的身上没有波纹。
“阿姨，你有超能力吗？”泽辰不嫌尴尬，果断开口。
如同一个天真的孩童。
贝塔微笑。
“我有。”
泽辰没有反应，麻木。
厌恶的感觉再次涌来，蛋糕绚丽的颜色显得晕眩，头顶的空调吹得他头疼。
他想离开这里。
“我的超能力嘛……就是免费提供我的顾客一块蛋糕，或许还能让他心情变好。“
泽辰愣住。
贝塔微笑着打开冰柜，取出第一块蛋糕，放餐盘里递给泽辰。
蛋糕主体呈焦黑色，上方点缀着灰色的奶油，其余则是柳叶状鲜红的花纹。蛋糕的切面仍嵌着灰色奶油，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丝紫色。此为本店招牌，与店同名，α慕斯。
泽辰呆愣许久，接过餐盘。
贝塔拍拍他的肩膀。
“快点吃吧，吃了听说心情会变好。“
他的身体颤抖着，一股热流涌上来。头顶的空调变得柔和，如早春的暖风，一缕一缕，带来生机。
他红了眼眶。
“阿姨。“
“怎么了？“
“其实……超能力那个，阿姨倒也不用认真回答我。但是啊……”
“它是真的。“
视野变得模糊，他把泪憋了回去。也不知自己怎会如此爱哭。
“这是今天我遇到的，唯一令我开心的事。“
太阳已到正西方，将光辉洒入店内，映出两人的剪影。
阳光之下，藕色变成鲜艳的西柚色。
少年给了女人一个拥抱。
蛋糕店里墙壁呈暖色，放着纯音乐，温度舒适，与往常没什么不同。冰柜展台上绚丽无比。店主与客人交谈着，说着笑着。
泽辰叉起一小块蛋糕塞进嘴里，入口即化。不甜，不淡，却是十分单纯的味道。隐约尝到淡淡的草莓与蓝莓味。
他得到了答案。
蛋糕还是要以好吃为主。
α慕斯的美味与外表无关。
无论多浮夸的外表，它仍可以拥有一颗简单的心。
生活也如此，世界也如此，他也如此。
其实嘛。
也没那么糟。
他挥手告别，走向窗外的一片明亮。
第二天，门口多了一块招牌。
“这里是α慕斯，这里是温暖的地方。”
（上半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