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心理评测（1/1）
“欢迎光临。”
纪未明拉开了贴满卡通贴片，挂着黑松木木牌的咖啡店玻璃门，一位围着围裙的女店员迎了上来，轻轻鞠躬做出迎宾的动作，脸上的笑容青涩而腼腆，看起来像是兼职的学生。
“谢谢。”纪未明点点头，报以微笑，迈步走了进去。
午后的太阳很是温吞，但街边升起的热气仍惹人心烦，才踏入店内，一股蕴藏着烘培糕点与热咖啡的空调冷气扑面而来，纪未明舒爽地深吸了一口气，燥热感顷刻间如潮水一般褪去，随后他落目四周，打量着店内的环境。
店里播放着海莉.薇斯特拉的《Scarbh Fair》，美妙醇厚的嗓音潺潺流淌在这装潢与气氛祥和宁静的小店里，店内的座位空了不少，但采光良好，舒适宜人的位置都满满当当，除了几位一脸苦大仇深的上班族在嗒嗒敲动键盘，其他妆容精致的男女啜饮着咖啡，品尝一盘杏仁面点，惬意地享受自己的下午茶。
靠墙连结天花板的红木书架上放满了精致的立体书壳，书架下与一张长桌相接一体，桌前摆了一排高脚椅，一个女人坐在侧对着门的位置上，不断翻看手中的一沓白色纸张，搁在桌上的咖啡已凉得不再蒸腾雾汽。
“一杯康宝蓝。”
“好的，请入座稍等片刻。”
纪未明点完单，径直走向了书架，那个女人感到有人走近，放下纸抬头看去，与纪未明四目相对。
“纪未明？”女人平和地笑着站了起来。
“您好，李医师。”两人握了握手。
纪未明拉开了椅子坐下，顺便瞟了眼那沓纸，A4纸上醒目地在头部标注了一行黑体字。
心理状况记录表。
“要不你就叫我李阿姨吧，毕竟我年长你很多岁。”李医师毫无遮掩地推出记录表，微笑着看向纪未明，目光像是一滩温和的秋水。
纪未明在这目光下松垮地把双肘倚在木纹桌面上，愉快地点点头。
“当然可以。”
心理评测的访谈过程最重要的是消除生疏与隔阂感，这样才能走进调查对象的内心，这点纪未明还是清楚的。
“本次心理访谈呢是由鼎盛集团名下的慈善基金会发起的一次慈善活动，旨在对从本市福利院走出的儿童进行心理上的疏导，整个过程是不收费的，所有的评估记录都会秘密存档，不存在泄露的情况，而且我也不会询问很私密的问题，你只需要把今天的访谈当作是一场普通的聊天谈心，把我当作一个能够倾诉的知心大姐姐就可以了。”
李医师俏皮地眨眨眼，配上柔和的五官，很是亲切自然。
纪未明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大男孩一样，微红着脸道：“我明白，李姐，福利院已经给我发过通知了，你要问什么我都会尽力配合的。”
李医师从包里抽出一支笔，掩嘴轻笑道：“好的，那我们开始了。”
纪未明始终盯着李医师的脸，期待地点着头，仿佛没看到笔头上闪烁了一瞬的亮光。
“首先呢，我要坦白，在我和你进行这场访谈之前，我做了一定的调查工作，向你们的院长咨询了一些事情，你在福利院生活的基本状况。院长对你的评价很高，只有一句话‘君子不以冥冥堕行’，他说虽然你受到过小团体的长期霸凌与孤立，但是你的性格没有因此改变，所有人都认为你是开朗阳光的，对你几乎没有负面评价。”
李医师喝了口咖啡，清了清干燥的嗓子继续道：“但我作为一个从事心理方面的工作者很清楚，霸凌这种事会对一个人的伤害有多大，我相信你只是把陈旧的伤口藏了起来，若不处理可能会在某个人生节点对你形成爆炸般的伤害，所以我想知道你的心里话，比如你对他们是否还恨得很深。”
李医师讲得声情并茂，轻柔的语调带着担忧与关怀，强大的共情能力让她的脸庞流露出高洁的气质，这些足以引起一个人言无不尽的欲望。
纪未明却不大感冒，耸耸肩道：“还好吧，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没必要计较什么。”
李医师点头道：“那我换个问法，如果你突然拥有了绝世的武功或超能力，你是否会对那些人报复回去，洗刷你所受的耻辱呢。”
“超能力？”纪未明身躯一震。
“什么样的超能力？”
“这就要你发挥你的想象了。”李医师循循善诱。
“其实，我以前也幻想过，比如控制自己的器官任意生长。”
李医师含笑点头，一副感兴趣的样子：“是渴望拥有强悍的躯体吗？”
纪未明摇摇头，憧憬道：“到时候我想长几个肾就长几个，发育好了就割了卖，肾脏的交易行情不错，一颗值七八万的样子，随便卖几颗从此就实现财富自由了。”
李医师的表情顷刻间有一丝崩裂，她果断地深吸一口气维持住气场，尬笑道：“呵呵，那我们换种超能力，比如飞天或者其他什么的。”
“飞天？飞天也好啊。”纪未明一拍大腿，清亮的响声引得几人皱眉看来。
“是因为报复了别人之后可以随时逃离现场吗？”李医师仔细地观察纪未明的微表情。
“一个月飞着去送外卖可不得赚个上万块。”纪未明美滋滋地说道，眼睛发亮得出奇。
李医师岔了口气没上来，缓了缓才幽幽道：“看来纪同学对钱很执着啊。”
纪未明面带鄙夷：“当然，我才不会老想着报复这个，报复那个，现代社会和谐稳定，用超能力合法搞钱多好，我都不敢想有了钱能多爽，等我有钱，我每天都买一斤纯精肉，一斤纯肥肉，一斤软骨，天天消遣楼下菜市场那个对我翻白眼的臭卖肉的。”
李医师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吐槽的欲望快压不住了，一句穷屌丝好险脱口而出。
再这样聊下去话题都不知道偏到哪去了。
她忙话锋一转：“我们先不谈这个，来聊聊现在的生活，据你的老师所说，你的手臂上有一道锐物割裂伤影响学习，因此给你放了长假，你能让我看看那道疤吗？”
纪未明毫不犹豫地撸起袖子，大方地展示出来。
“这只是个小伤，也不是割伤，你看这一片，小擦伤而已，只不过当时看得吓人。”
李医师细细端详，小臂上一小块淡褐色的肌肤与周遭格格不入，血痂已完全脱落干净，确实是擦伤。
她故意问道：“这是怎么来的，你身上还有吗？”
纪未明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兼职送外卖，不小心摔伤的。”
送外卖！
李医师忍无可忍，叹了口气按了下手中久久未动的笔头。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后面会通知你进行头部磁共振、脑电图或内分泌相关的检查，排除器质性疾病所致的精神障碍。”
她又抽出下面的几张纸递给纪未明：“这是宗氏抑郁焦虑自评量表、明尼苏达多相个性问卷和一些别的人格检测卷，等你做完后带到医院去，有专人来收。”
“嗯，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纪未明翻着手里的纸，随意地应付着，可刚站起身就又被李医师一把拽住。
“纪同学，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你看过《黑袍纠察队》吗？”
“了解过一点。”
“你是怎么看待祖国人这一剧中人物的？”
纪未明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怎么看？他还能怎么看，但凡他流露出一丝崇尚暴力，违法乱纪的倾向，这位不知同异管局有什么联系的女士一定会在表上记下对自己不利的评价，至于他会不会被列入异管局的红名，只能听天由命了。
当纪未明接到社区的心理访谈通知电话时，心里是如释重负的，他不怕异管局查就怕异管局惦记，当初那两位专员说派人来心理检测，却始终没个音讯，他也着实辗转难眠了好几天，终于，等到今天有人来收尾了，也算是给那天的事落上一个句号。
纪未明摊开手掌，掌心向上，脚呈外八站立，两眼真挚地望着李医师的眼睛，一眨不眨。
“李医师，很感谢你能倾听我的一些奇思妙想，但这些都是虚的，人啊，还是务实点好，平稳美满过完一辈子就行。”
“在我看来，祖国人的心理远没有他表面那么强大，他不过是个迷失在超凡假象中孤单的旅客，不属于这个世界，也被这个世界所排斥，我认为超凡是可悲的，流于世俗反而更合我意。”
李医师扫了眼他全身，便紧紧地盯住他的面部，一寸寸观察43块肌肉单元的每一处变化。
表皮颜色、形体，十五分之一秒内单元颤抖状况。
综合所有信息与脑中知识储备比对，于是得出了结论。
他很真诚。
顷刻间，李医师完成了对纪未明的人格建模。
无反社会倾向，排斥超凡，有道德制约，易于控制。
“感谢你的配合。”李医师心满意足。
“不谢，那我走咯。”纪未明一口将咖啡闷干净。
“快..慢走，不送。”
纪未明撇撇嘴，哼起不知名的小曲，走出了咖啡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