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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赤瑕宫奉帖求亲(1/1)

及至追至龙宫大殿,东海太子常棣正当庭跪拜,向父王陈情,称今日带来此处的便是儿子认定的佳人,儿子既已寻得了佳人,必要与北海长公方解除婚约,求父王成全,让他与此佳人结为佳偶,共度此生,永不相负。龙王闻听此言,一时呆住了。

此时,被两名侍女搀扶着的北海长公主苇婳哽咽难言,一任泪水扑答答跌落脸颊。

这可是演的哪一出,排戏的竟已追不上剧情发展,三人立于当地,也痴愣了。

东海龙宫礼官中有识得北海长公主苇婳的,忙上前解劝,言明太子携回的佳人正是北海长公主,全是误会,道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百转千回,也仍将重续前缘,终成正果。众人遂长出口气,此事到此水落石出,尘埃落定,善始善终,善莫大焉。

谁曾想,十年前,太子常棣“惊鸿一瞥”,只见佳人影未见佳人容,竟已是一见钟情,一往而情深。当日一别后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深悔当日因怕太过孟浪引得女郎生厌,而未及留下姓名。常棣曾派人四处探访,然而女郎踪迹全无,“惊鸿一瞥”如春梦一场,了无痕矣。昨夜于醉仙楼一管玉箫声悠咽,苦寻十年不得的佳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常棣搜遍全城,寻得佳人踪迹后亦是一时情急,原想着携了佳人先回宫禀明父王后再做打算,佳人若对自己有意,自是一桩喜事,佳人若无意,常棣自会送佳人返家,不会强留。

前前后后俱已分明,南宫方顿悟一事,原这世间缘起缘灭皆无定数,亦非人为可以安排,常棣与苇婳二人本是早已情根深种,方成就这一桩美满婚姻,自己险些弄巧成拙,闹出笑话来,惭愧了。

东海一众人等皆视南宫为红娘,若不是南宫穿针引线,将二位有情人牵引一处,这桩婚事成与不成都是两说。

东海龙王龙颜大悦,当即便要答谢南宫,称天上地下凡有想要之物尽管开口,南宫一时想不出什么,便与龙王拉勾定约,他日若有所求,龙王必得有求必应,二人拉勾盖章以为约成。龙王欲留南宫三人于东海龙宫观礼,为新人证婚。

遥夜水阁,于无望海边悄然耸立。

此处杳无人迹,幽深的郁图森林隔绝了一切,即便鸟兽觅食都不会来到此处。无望海日日夜夜从来只是暗夜的颜色,墨黑的海浪翻卷,无止无休拍打着海岸。

一个暗黑的身影骤然出现在遥夜水阁,水阁内已有一人在黑暗中等候。二人并不燃烛,只在黑暗中交谈,仿佛他二人的双眼可以穿越黑暗,看到一切。

“主上,小的已探明,他一行三人一路往东,现下正在东海龙宫之中。”黑衣人恭敬禀报。

端坐于前的人稍待片刻后,说:“果然不错,看来他们确是在追踪魔域族人。魔域族人迁往极东之地的消息有几分可信了。你在凡间这些时日,可有用心探查到魔域族人究竟藏身何地。”

黑衣人答话:“魔域族人甚是狡猾,踪迹极其难寻,偶探得一星半点消息,待去查证,已是人去楼空,再无实证。”

“寻不到或许才是更好的消息,那就让他们一直寻,魔域族人派奸细刺杀仙君的罪名是抹不掉了。那人的身份,你可有查明。”黑衣人答道:“此人是白氏族人,在族内似乎身份显赫,出手阔绰,与他二人同行并未制造麻烦,不知主上还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被称为“主上”的人说:“他们此行料定查不出什么,你仍从速去查魔域族人的下落,若能寻到,除去长老奎因,除掉他此事才算死无对证。这个白氏或许并不简单,定要查明此人底细。你且悄密行事,不可泄露行迹。”

黑衣人领命,仍是悄无声息离开遥夜水阁。

狐族五年一次的会盟召开在即,赤瑕宫门前车水马龙,竞日里来自各个制区的车辆川流不息。

南宫宗主不耐烦日日与来自各制区的使者应酬,便传令下去,来此送礼的,一律赐宴,使者参加饮宴后请自行离宫,请求觐见宗主的,且在驿馆暂住,待各制区使者到齐后一齐安排觐见。

这一日,南宫凤箫正于赤羽殿中与负责会盟礼制、服制的礼官商议会盟的流程、各制区亲王接待规格等事宜,通传官上殿来报,四大制区使者齐聚赤羽殿外,请求觐见宗主。

南宫凤箫心下有些不悦,制区使者不待安排,便是一日也不能等了,何等样事能让各使者们如此急不可耐。南宫凤箫示意通传官传使者上殿。

四名制区使者均着赤羽黑纱官帽上殿,官服颜色款式虽各不相同,但腰间均系着代表礼部官员服制的白色革带。原是一早就已商量好的,四位亲王谁也不肯落后,均着礼部官员觐见,是何来意不用开口,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待使者行过了礼站立一侧后,南宫凤箫平一平脸色,道:“诸位使者车马劳顿一路辛苦,为何不于驿馆多歇息两日,急于见吾可是有何大事非于今日商议不可啊?”四位使者谁也不肯让别个领了先去,四人齐刷刷上前,均要奉上庚贴,言明欲代表本制区各位才俊来与南宫宗主议亲行纳采之礼,求娶南宫宗主之女南宫杳杳。

立于南宫凤箫身侧的侍从悄声请示可要去把庚贴收上来,南宫凤箫不耐一个个细看,且听使者们如何推示各位才俊。

东溍王派来的使者捧着庚贴念道:名程朋菲者,形貌甚伟,文武兼修,有经天纬地之才云云,名程朋芮者,英姿勃发,龙精虎猛,武功高强云云。对二位才俊极尽夸赞吹捧,不吝溢美之词。此二位所谓才俊俱是东溍王程明的亲侄子,这东溍王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找上两个尚未婚配的适龄侄子供他驱使,真是好手段。

北晟王派来的使者则省去丽词赞语,言明北晟王季恺心意至诚,特为长子季徽城求亲,此子自幼常于赤瑕宫行走,相貌人品如何宗主心中自是明了,无需多言。这倒是个实在的。若说季徽城是于赤瑕宫长大的也不为过,其幼时便入赤瑕宫,与南宫杳杳一同念书,一同修习法术,南宫一族中年龄相当的俱与季徽城有同门之谊。南宫凤箫心中略一动,这孩子家世人品自是不错,若与杳杳两相有意,也不失为一桩美满婚事。

南椋王所派使者推示的为南椋王何江留的次子何英佩及族内子弟陆时雨。

西霈王所派使者推示的为西霈王姜望之子姜令济。

赤羽殿内纳庚贴仪式已毕,殿外忽起一阵吵嚷,来者欲闯殿,被侍卫拦阻。南宫凤箫问是何人喧哗,尚有外宾在此议事,未免太冒犯了些,遂令人将喧哗之人带上大殿。

此人被侍卫挟着手臂步入殿内,南宫凤箫一看清他模样,顿时哑然失笑,来者竟是杜先生之长子杜蘅,她忙示意通传官放开杜公子,问杜家公子来此何意,直言便是。

这杜蘅公子身量高大,长得是眉目清明俊朗神飞,只是脾性却似孩童,率真有趣得很。杜公子立于殿上,情绪高亢声量颇大,激动地说:“即是定了今日递庚贴,为何不通传于我,我与杳杳青梅竹马,天生一对,我此生非杳杳不娶。今日算不得数,我亦要备上庚贴来递,求娶杳杳。”

南宫凤箫听这痴子一片挚言,又好气又好笑,亦是怕他闹出更多笑话,掩了口嗽了嗓子,示意各制区使者且下去歇息,让侍从将杜家公子引去后园花厅。

花厅内刚摆上茶品,侍从通报,杜先生来了。

南宫凤箫起身拉了杜先生入座,未语人先笑,直笑得前仰后合,好半晌才止住了笑,对杜先生说:“杜先生,你这好儿子是如何教出来的,今日当着大庭广众发誓非杳杳不娶,这可让我如何是好啊,是不是准了他,岂不是省心?”

杜先生面露愧色,忙说:“宗主莫要调笑,婚姻大事本不可玩笑之,何况此事关涉狐族各方势力平衡,需得仔细筹谋,宗主笑便笑了,不与这痴儿计较便是了。”

杜蘅见父亲来了,不敢坐下,立于桌旁帮着侍女为父亲布茶。杜先生拉住儿子手肘,要儿子赶紧认错领罚,可这杜家公子性子执拗,梗着脖子偏不认错,还要父亲速速回去准备庚贴,必是要赶在会盟前来正式求亲。杜知著一生儒雅含蓄,不想养出个儿子这般热烈火爆,这父子俩除了长相略有相似,论起性情,全不是一个路子。

着人送杜家公子离宫后,杜知著与南宫凤箫逐一翻看各制区递上来的庚贴,二人思虑来去,权衡良久,一时难求万全之策。

杜知著于宫中虽未列明官职,非显非贵,却是南宫凤箫深信之人。

杜知著博学多识,学贯古今,曾开过书院,广纳弟子以传授所学,而声名日隆乃至招人嫉恨,被人设计陷害,以至家资散尽,不多时妻子病故,可谓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尝尽世间苦楚。杜知著带着幼小儿女艰难度日之时,是南宫凤箫寻到他给他安身之所,延请他于赤瑕宫为族中子侄开堂授课。因杜知著擅岐黄之术,亦是南宫凤箫助他开设医馆,悬壶济世。

此时的杜知著已是医中圣手,于医药界的声名更甚当年治学界。

因感念南宫凤箫的知遇之恩,杜知著常于坐堂问诊之余来为南宫凤箫调息身体,因素有见识,亦能于政事上别具只眼,提出独到的见解。南宫凤箫称杜知著为杜先生,视他为谋士,亦为朋友。

却说道衍仙君外出仙游,此行非漫游,此行去处乃是长卿散仙的居所,南海崇门岛。

长卿散仙趣味异于常人,选址建宅时,宽广大陆皆不能让他如意,于是遍寻神州内外,终于南海觅得一岛名崇门岛者欢喜非常,遂于此岛筑房垒院,长居于此。崇门岛无一寸泥土,亦无一寸平地,全岛俱是突兀高耸的礁石。长卿散仙仿南地沿江所建吊脚楼式样,以礁石为基,以立柱为支撑,建起的仙居显见得成了真正的高阁危楼。

道衍仙君直抱怨长卿散仙住的忒远,一路上春树歇了几气儿才飞到此地。长卿散仙便知这老儿又说混话,春树一口气飞上九重天也不在话下,这点子路途全不在话下,想是欲显着来此一着不易,想让自己多留他几日。

“仙君百多年都不来我陋屋一次,今日是什么仙风给吹来的。不嫌此处风大浪大聒噪了?”长卿散仙故意玩笑仙君。

道衍仙君当了长卿也不必讳言,直言道:“颇不耐烦跟天上来的迎来送往,说是给南风送补品,面上的事,哪个又不晓得是变着方儿催促他回去。我素知那些人心眼子多,且出来躲几日,若是在仙山上给捉个正着,倒显着没意思。”长卿散仙听了笑着说:“在自己个儿的仙山还怕给捉住?”道衍仙君无奈道:“你可不知,在天上当差的哪个心眼子不长十窍,纵是仙侍拦着也无用,眼波一动便知真假。”

二人玩笑一番,仍是烹茶赌书以为乐。

长卿散仙想起一件正经事,对道衍仙君说:“我新得了几个字,正要制个匾额郑重挂起来,你且看看怎样。”遂命仙侍子荆往楼上取来一卷字纸。

将字纸打开一看,上好的宣纸上手书“晴永阁”三字,但见这字力道深厚,笔走龙蛇,遒劲不失俊逸,确是一幅好字。长卿散仙笑说:“我给这空中的楼阁取名为晴永阁,特特请了这幅字来,你观之如何?”

道衍仙君连连点头,打听此字为何人所书。

长卿散仙摇一摇手中的骨扇,顺手捻了那块鲜艳的红玉于掌中,以骨扇指着道衍仙君笑着说:“你这老儿真真是孤孤陋寡闻,中州之地人杰地灵,贯出诗歌高才书画大家,写这字的便是你中州的米氏后人。”道衍仙君连连称赞写得好。长卿散君便说:“你老儿若确是喜爱,待我下次去你处时,去向这米氏为你求一幅字,给你的山门也添些光彩。”

“如此甚好。”道衍仙君略了客套,欣欣然仍盯了“睛永阁”这幅字反复揣摩。

“这米氏后人有些怪僻,不喜之人求字,予千金亦是不为所动,权贵高门全不看在眼里,只我与他素日有些交情,为你求几个字还是有些把握的。”长卿散仙言语间难掩得意之色。修习之人素来看重心性修为,能与气质出尘的书画大家神交为友,于长卿来说,也颇可在老友面前稍许吹嘘一番了。

二人以此相约,下次相见,长卿散仙必带了米氏所书之字来鹿门仙山讨杯酒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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