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再见韩阿牛(1/1)
“宋前辈,这灵位中是姜苏苏的魂魄?”
土路上,小和尚一手提着铜灯,一手握着一张灵位,身上贴着隐身符,一柄三尺长的飞剑护卫周身。
宝光闪闪,像是一位多宝童子。
小和尚后脑浮出风颠的脸:“这魂魄怎么如此弱小?”
铜灯中宋神婆声音响起:“这姑娘三十年前已经是魂魄碎裂,勉强被这‘小转轮劫阵’聚拢,老身抢下这些灵婴魂魄时顺便夺下她一些魂魄,养在这灵位中,大半倒是在那魔头手中。”
“当年师门分宝,师姐妹中只有我看中了这些灵牌,师父说我日后必遇死劫,传了一套养魂小阵给我,没想到真被她言中。”宋神婆追忆道。
“这飞剑倒忠心,”风颠看着小和尚身旁环绕的飞剑。
三阶飞剑【奔雷】。
其实是从四阶跌落的三阶法器,尚且残存一丝灵性。此剑护卫在姜苏苏栖身的灵位旁,小和尚开门时险些被它一剑劈了。
是风颠放出太阳金针替小和尚挡下这一击,却又瞬息被它调转目标,斩灭了一次五鬼。
给五鬼造成的伤害不亚于自爆了一次。
风颠收下了润魂灯,这飞剑自然让给了小和尚。
小和尚脸皮薄,非说这是有主之物,不肯彻底祭炼,只初步祭炼勉强运使。
说起来还是风颠占了便宜,这润魂灯虽然在三阶法器中并不如何突出,但其中已经有了四境的宋神婆,还有数十个三境的灵婴。
宋神婆已经和风颠约定好,遇到敌人时会带着灵婴出战。
修行界的人大多有这种生死操纵人手的觉悟,对身份的转变也十分坦然,宋神婆在风颠祭炼润魂灯时已经有了打算。
风颠和她约定是敬重她是前辈,要是真的敢倚老卖老,遇到敌人了强行用润魂灯驱使她去做炮灰她也只能一边痛骂一边迎上去。
当然,三阶法器对应的是五境和六境,以风颠的法力基本上只能做到御使宋神婆,但好在灵婴十分听从宋神婆——这又是另一桩好处。
一行人赶往村长家,其实就是祠堂。
风颠身化太阳那一夜,从陈北和崔丽人交谈中已经得知村长被赶尸道人金大有附身。
也就是说,他们这次要和这些闯阵者照面,到时是打是和还说不定。
太阳西斜,一转眼又到了黄昏。
小村中的祠堂,虽然说不上富丽堂皇,也建的有模有样。
长屋檐,朱红门,高门槛。
大门紧紧关着,小和尚揭了隐身符,上前用门上铜环扣门。
门开了,走出的是一位谁也没想到的人——韩阿牛。
一个死人会再次出现,这当然会让人觉得意外。
韩阿牛看到他们,什么也没说,只是道:“进来吧。”随后木讷转身。
祠堂内,几个闯阵人都在,但状态看上去都不怎么好。
陈北,修为最低,上次见到是二境,如今散发三境气息,而散乱头发下赫然失去了一只眼睛。
崔丽人,四境修为,腰腹被贯穿,包扎好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正靠在椅子上两眼放光看着小和尚。
吴鹿,五境修为,两条腿被斩断,躺在担架上气息微弱。
此情此景,给小和尚冲击不小,低声念了句佛号。
“轰隆——”
地上裂开。
一具青铜棺安静躺在石台上。
玄铁锁链缠绕,黄纸符箓贴满。
谁也不晓得这些东西是怎么出现在这个小村的。
青铜棺中闷闷声音传出:“两位道友,赶尸道人金大有有礼了。相必附身小和尚的道友就是昨夜那位身化太阳的道友吧?道友昨夜英姿贫道深为心折。”
又一个能看破六阳魁法的?
风颠无语地从小和尚后脑飞出。
一直盯着小和尚的陈北和崔丽人吓了一跳。
昨夜大发神威的火法炼气士是一颗人头?
金大有似乎也惊了一下,停顿了一下才说道:“没想到道友真身如此……道法如此玄妙,呵呵。”
嗯?
风颠眯起眼盯着青铜棺。
金大有隔着棺材也被风颠不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连忙转移话题道:“敢问道友名讳?这次回来又是为何事?”
风颠道:“我名风颠,为杀此地空林老魔而来。”
祠堂内几个闯阵人同时松了口气。
金大有道:“既然同是为了诛魔,风道友何不与我们联手呢?”
风颠沉思了一下,道:“慢来!昨夜你们无缘无故对我出手,如今又说联手,岂非太过轻巧?”
金大有道:“此事确是我们不对。不瞒风道友,我等来此闯阵都是受人所托,取那老魔手中的【转轮劫珠】,昨夜是误会道友也来夺宝……”
风颠笑道:“朵云山三友叫你们来夺宝,难道不曾对你们言明?这转轮劫珠在阵魂手里,魔身那里哪里寻得到?”
“果然是那三个老王八蛋!”
崔丽人踢了踢大长腿,恨恨骂了几句。
风颠和小和尚同时看过去,一个看腿,一个看脸。
陈北长发遮住失去的眼睛,开口道:“两位不知,我等是用秘法魂魄附身,围杀魔头失败后就已萌生退意,却不想有人蒙蔽了我们对肉身的感应,如今是退不得了。我们肉身皆在朵云山三友手中,不想这修行界素有信誉的三人……唉,不过道友所说的阵魂和魔身是指?”
风颠又把莫午散人那套说辞说了一次,还特意说了刚才发生的事,点明了韩大年的娘亲就是阵魂。
金大有道:“如此说来,那转轮劫珠其实是握在阵魂手中,难怪我们上午那魔身明明力量大减,却能用看不清的手段重伤我们,原来是阵魂插手……我明白了!”
“我明白了!”陈北也同时开口。
陈北示意金大有先说。
金大有道:“阵魂凭借‘小转轮劫阵’塑造人身,而小转轮劫阵又凭借转轮劫珠布下,那阵魂为何如此看重韩大年?只有一种原因说得通。那就是——”
“转轮劫珠。”众人异口同声道。
是的,只要信息对上,答案揭晓就是这么简单。
崔丽人捂着肚子看向陈北:“陈道友明白什么了?”
陈北道:“我想到我为什么在大柳树上刻下一个‘佛’字了,必定是我昨夜测算时留下的提示,指的就是那空林禅师神魂化作的阵魂,可惜我没能及时看破……”
听了这慢了一步的推论,众人面面相觑。
“如此说来,我们只需盯紧韩大年,看看那转轮劫珠究竟在哪?”崔丽人道。
陈北摇摇头道:“那阵魂想方设法要将韩大年记忆洗去,那转轮劫珠一定与他记忆有关,空林禅师生前是七境炼气士,手段玄奇非我们所能想象,我们谁也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还是做好对上阵魂的准备。”
风颠若有所思,看来韩大年这个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魂魄,或者说,是他的记忆。
风颠也不由感叹,不愧是七境炼气士,玩的已经是高端操作了。
棺材抬起一条缝,金大有声音清晰许多,开口道:“事不宜迟,几位先去,风道友且先留下。”
崔丽人舒展了一下曼妙身躯,腰腹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渗血,率先起身走了出去。
陈北跟在后面离开。
韩阿牛刚才一直站在角落毫无存在感,此时走到风颠面前。
“风道友,看到此人,你是不是有很多疑惑?”
风颠道:“不错,我昨夜分明见到韩阿牛身化僵尸,后来又被这位吴道友吸干血气。”
“呵。”
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笑后,金大有说道:“道友过来看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人头飘过去,从棺材缝隙中往里看去——
一具青面獠牙、满身阴气的僵尸瞪着一双红眼看着他。
穿着普通乡人服装,那衣服已经被撑烂,显出狰狞的肌肉棱角,皮肤黑亮,冰冷煞气在上面徘徊。
面貌依稀可以辨认出正是韩阿牛。
韩阿牛就是村长。
村长就是韩阿牛。
一个村庄中修为最高最有威望,对村子最上心最受拥戴的人,他不是村长还能有谁是?
“韩阿牛,后柳村村长,五境武夫,修炼魔功「血煞战诀」,死于三十年前那场毁灭村子的灾祸。被‘小转轮劫阵’唤醒意识,因血煞战诀功法特殊,尸体转化为煞尸,凭借本能掠夺血肉,无意中获得阵法部分权柄,能创造一具血肉分身,因生前执念一直守护后柳村……”
金大有声音不含感情,像诵读史书一样说出这些话。
“道友如何得知?”风颠看着棺材里的僵尸韩阿牛道。
同时想到,难怪这赶尸道人能看破行藏,原来还是因为那些沾染的魂魄。
“咳咳……道友想知道?”棺材中的僵尸咳出一些黑雾。
“想知道。”
“真想知道?”
“真想知道。”
“那就躺进这棺材里。”
“好了,我懂了,我已经知道了。”风颠躲过飘出的黑雾,头颅倾斜着往棺材盖背面看。
果然看到一排排的小字把整个板面占满,每一笔都是生生用指甲刻上去的。
“做僵尸还要自己写墓志铭,岂非是太过可怜了。”风颠摇摇头道。
“还有更可怜的事。”棺材里的僵尸张合着嘴。
“我想不出。”风颠道。
于是棺材外面那个活的韩阿牛又走了过来。
风颠哈哈一笑。
“留下这位道友正为这件事,我附身这具煞尸有部分阵法权限,其中正有转化魂魄之地,只是那里也有空林老魔守护。两位道友既然能在这阵中来去自如,我想请二位去毁掉这地方。”
风颠好奇道:“道友为何不去找那两位同道?”
金大有坦然道:“自然是信不过。我等用的都是朵云山三友给的秘术,或许早已受控于人而不自知。先前我等围杀老魔,本是一路势如破竹,却在快见到老魔时突然受到袭击,难保不是我们中有人暴露了踪迹。”
风颠点点头,道:“我也早有此意,昨夜逼出大阵也不曾见得有这样的地方。”
看来青知意和熊大就是落在了这魂魄转化之地。
金大有道:“后柳村大柳树树根深扎地下百丈,那地方就在两条树根夹缝中。”
“砰!”
青铜棺下的石台从侧边裂开,出现一个洞口,倾斜着通向地下。
“两位沿着此路走到底,就是那处所在。”金大有说道。
风颠钻回小和尚脑后,五鬼放出替小和尚拿着润魂灯和灵位。
奔雷剑是雷法飞剑,善能破邪,不是五鬼能拿得住的。
那洞口小到只能容一人通过,小和尚走在前面,五鬼跟在后面。
风颠不时将脸伸出,喷几口阳气到润魂灯和灵位上,蕴养其中的魂魄。
地洞里一片漆黑,幽深曲折。
一股股的寒风从地下吹来,两侧的土壁冻的邦硬。
风颠放出金针在前方照明,那金光离有足有三四丈。
小和尚贴着隐身符,屏气凝神向下走。
他们此次入这地洞是为了毁去魂魄转化之地,自然不会在潜入时闹什么大动静。那金针只是在前方作为警戒和吸引目标所用。
同时前方有了光亮,虽然身处黑暗,小和尚也不再怕黑。
灵远小和尚手中紧握奔雷剑,此处狭小,飞剑施展不开,只能手持着劈砍,而他不仅没学过此类武道功法,甚至没学过基础剑法,只会一个十里菜花尽无头的“乱披风”剑法——
瞎砍。
风颠鼻子一动,道:“前方有情况。”
小和尚也闻到了,浓重血气往鼻子里钻,小心贴着土壁向前走,风颠及时将一口口阳气渡入他体内,驱散他背后的寒意。
转过岔口,小和尚脚步微微一滞。
满地都是妖魔尸体,腥臭血水堆成小河。
地上,土壁上,还有上面,随处可见妖魔残肢。
可见这场厮杀中妖魔的惨烈。
“阿弥陀佛。”
小和尚念了一句,从这满地的妖魔尸体上踏了过去,法力运转使脚上布鞋不被浸湿。
走过狭窄一条长路。
一条巨大树根拦在前方。
树根巨大,长不知有多少丈,把道路堵得严实。上面长出的枝干斜插进土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