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告祭大典（1/1）

告祭大典当日，皓翎王宫的朝晖殿正殿宾客云集。

小夭在众人注目下，首次在公开场合以“皓翎玖瑶”的身份出场，身着一袭青色缎绣辑珠璎珞长裙，显得格外雍容华贵、美艳逼人，西炎玱玹、涂山璟、赤水丰隆等人虽前几日才与她见面，却感觉到今日的小夭十分不同。

尤其是赤水丰隆，几乎一瞬不眨地呆呆看着，还是被身旁的辰荣馨悦拧了一下后腰才回过神。

而皓翎忆的神色同样精彩。

不可置信、恼怒、嫉妒和不甘，悉数浮现在那一张年轻美丽的脸上，甚至被怒气支配着上前一步，幸好有身旁的静安妃死死拉住，没有在典礼当下惹出闹剧。

但今日在场的多是高等神族，皓翎忆的动作说大不大，却足以被有心人收入眼底，让人不得不怀疑皓翎宫廷的礼仪女官是否真正教导过二王姬哪怕一时半刻。

随后，代表王族的皓翎大宗伯宣读祭文，小夭独自上前，一丝不苟地行完大礼，正式宣告了皓翎大王姬的归来。

祭坛内外，所有人恭敬而安静地立着，除了柔风轻轻吹动衣带环佩，几近无声。

角落里，盈幽瞥了一眼与涂山枝站在一起的“涂山十六”。

那位红衣少年唇红齿白，十分爱笑，笑起来颊边一对梨涡，双睫如鸦羽，是一种雌雄莫辨的精致美感，与另一位涂山十六截然不同。

告祭大典结束，皓翎王在宫中漪清园设宴。

参加晚宴之前，盈幽本要先去明瑟殿见小夭，中途被涂山璟在漪清园一角拦下，请她帮忙约小夭晚些时候在山底的龙骨狱外相见。

盈幽无视涂山璟眼中的恳求，真诚地发问：“涂山璟，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涂山璟默然无言，颇有些失魂落魄的意味，却还是作揖再请。

盈幽避开不受，漠然道：“我会转告小夭，不过不是因为你。”

涂山璟已然习惯盈幽的冷言冷语，仍是好脾气地再次作揖：“麻烦你了。”

盈幽摇头，转身往明瑟殿的方向走去。

没走出多远，西炎玱玹装作巧遇，出现在盈幽必经之处，开口道：“防风少主。”

盈幽淡淡一笑，回道：“玱玹殿下。”

两人相视之间，已经默契选择了对于彼此最合适的相处方式，不再如前段时间那样有意无意地避开任何接触。

等到了明瑟殿，已经换下祭典礼服的小夭，就看见自家师父和自家表哥并肩同行。

小夭不禁愣住，忽然想起他们早在清水镇时也是旧相识，但不知为何，后来总让人感觉关系生疏，直至此刻才显得有些熟稔。

盈幽将一小坛酒拿出来，说道：“新酿的酒，就当做贺礼了。”

“还是师父懂我！”小夭道谢，拍开封口轻嗅，“是海棠花的味道，可起了名字？”

“万物皆春。”

“万物皆春，真是好名字。珊瑚，快去把父王赐给我的那套夜光常满杯拿出来，正配这一坛万物皆春酒。”

小夭心情不错，盈幽和西炎玱玹陪着她在明瑟殿小酌了一杯。

海棠红色的酒液被盛在晶莹剔透的酒盏中，光是卖相就着实赏心悦目，再一细品，香气淡雅，口感清甜，又是一款将会受到世家子弟追捧的好酒。

王公府邸、诗会花宴、酒楼娼馆、寻常巷陌……但凡需要酒的地方，也就少不了南星阁。

西炎玱玹目光微闪，含笑饮下杯中的酒。

小酌过后，小夭虽然有些不愿，但还是听劝地换上另一件较为轻便的华服，三人一同去了漪清园赴宴。

当着西炎玱玹的面，盈幽将涂山璟的邀约转告小夭，同时注意到西炎玱玹面上的笑容不自觉地收了收，眼底泛着冷意，就好像盈幽十分熟悉的她自己有时不得已而为之的假笑。

按照常理来说，涂山璟是大荒首富、四大世家之一涂山氏的未来族长，涂山氏老夫人可能不希望皓翎大王姬嫁入青丘，但西炎玱玹向来野心勃勃，为什么会不愿意小夭与涂山璟交好？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宴饮过后，盈幽没有直接回小院，而是与防风氏五长老防风和光同行。

防风和光提起了白虎岚方才眼巴巴地向盈幽进酒的事，并且很直白地问她对这位白虎部的二少主是否有意。

盈幽否认。

防风和光又问：“少主对岳梁王子观感如何？”

“五毒俱全，救无可救。”盈幽摇头，“我无意间目睹了岳梁王子服食逍遥散，此药成瘾难以戒断。况且他本人无甚才干，上面还有父辈正当壮年，并不适合投靠。”

防风和光抚了抚须，“少主既然这样说，是属意支持谁了？”

盈幽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我听说，当初王姬大将军出征之前，曾经与王上有过约定，她守下的西炎必须由朝云峰一脉继承。”

防风和光惊讶，问：“消息来源可靠？”

“我也不知，还望长老尽力探查。”盈幽想了想，继续说：“西炎玱玹的身份最为正统，只是若水族人早年多战死，西陵氏虽是四大世家之一，但对他的态度仍然暧昧，否则西炎玱玹也不必担心自己连西炎城都进不去，拉着皓翎大王姬同行。”

防风和光应下探查之事，提醒道：“此事交给我去办。另外，繁衍后代是宗族大事，少主若有意，还是趁早为自己择一良婿。毕竟距离少主除服和接任族长，也只有近两年时间了。”

盈幽却说：“不急。西炎玱玹准备回归朝云峰，接下来西炎的局势还会更乱，正是防风氏借势上位的时机。当然，这其中风险与利益并存，族内更要约束好族人。有军需采购在手，防风氏不需要成为任何一方的刀，只需要忠于王座上的那位。我会先去一趟玉山寻求解毒之法，西炎城和防风钊那边，请四长老暗中看护。”

“谨遵少主之命。”防风和光停顿了一下，又说：“若玉山也对焚心之毒无能为力，少主可回高氏山一试，防风氏虽没落，却还有几分底蕴。”

极少人知道，族地之下的那尊上古异兽身躯是防风氏最后的底牌之一。

只不过，那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最后办法，一旦动用，不仅有可能对盈幽本人产生未知影响，也有伤防风氏根基。

盈幽点头记下。

送走防风和光后，她弃了马车，独自走在夜晚的长街。

因王姬归来，皓翎王下令大赦，并与百姓同庆，近百名乐舞百戏艺人在城中搭建的彩棚内献艺，更有盛大的烟花表演，整座皓翎城彻夜通明、游人如织。

彩棚附近的街头巷尾到处可见售卖吃食和小玩意儿的商贩，孩童们也穿上了漂亮的新衣，偶尔可见特征明显的妖族出行，却不见百姓当街露出鄙夷之色，显然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盈幽在街边买了一份冰雪冷团子，这是一种用冰保存的吃食，在冬日里的生意欠佳，但她似乎感觉不到冷意，身上穿得也单薄，一阵寒风裹挟着雪絮吹来，反倒让她畅快，连呼吸都轻松了几分。

百草堂那位巫医对于焚心之毒的了解仅限于书，盈幽亲身体会，却不止是“不可妄动七情六欲”那么简单。

初时，盈幽一动心念便要心痛如绞，那么就控制自己不想也不见，试着将一颗心重新冰封起来。可是慢慢地，不仅越来越无法压抑，而且自心底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虚和欲望，叫嚣着要将所爱之人的一身灵力血肉全部吞噬。

她这才明白。

扰以神魂，竭其心智，煎熬不殆，是为“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