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有些不知道的过往（1/1）

简昭和叶曦辰赶到办公室的时候，林珊正在试图将沈晔从椅子上扶起来。见叶曦辰也在，林珊只是短暂地愣了一下，随即注意力都在沈晔的身上了。

“怎么回事？”简昭问道。

“他好像已经晕倒了很久。”林珊连忙说道。

那时候林珊刚折回来就看见沈晔趴在桌子上，刚开始，她还以为他是犯困睡着了，可是连着叫了几声那个人都没有反应，后来她又推了推，还是没反应。想起电梯里那同事说他犯了胃病睡着了，这下她才发觉他应该是晕过去了。

“是感冒发烧了吗？”叶曦辰问道。

“应该是胃病。”林珊说道。

“赶紧送医院，”叶曦辰走上前去，“可能是急性肠胃炎，休克了。”

听到休克两个字，林珊的面色显然更慌了。

“别担心，我马上打个车。”简昭握住林珊的手。

她转头看了叶曦辰一眼，刚想开口说声谢谢，却见那人已经将沈晔架了起来。

“赶紧下楼。”他的声线有些不稳，简昭敏锐地发觉他扶着对方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

叶曦辰将沈晔扶到楼下时，车刚好到了。只是司机见他们还拖着个昏迷不醒的人，有些警惕。

“师傅，去医院，他是胃炎晕倒了。”叶曦辰看出了司机的犹豫，解释道。

听了这话，司机大叔才走了下来，帮着叶曦辰将人抬到后座躺着。

“师傅，麻烦开下窗，他需要空气流通。”上车后，叶曦辰不忘提醒。

简昭看了一眼叶曦辰，此刻的他和平时有些不一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紧绷的气息，倒真有些像救死扶伤的医生了。

一路上，叶曦辰不停问着林珊关于沈晔的身体状态和病史，抵达医院时，司机大叔还很好心地帮着几人将沈晔送进了急诊室。

深夜的急诊室只有几个小护士在值班，叶曦辰将沈晔放在了一旁的临时病床上，向负责登记的护士说道：“病人常年有胃病，这几天饮食不规律，不排除吃了刺激性食物，现在是休克状态。”

“好。”小护士点点头，将沈晔推了进去。

处理完一切的叶曦辰却依旧站在原地，视线紧紧跟随着那被推进诊室的病床。

简昭缓步走到他的身边：“没事了，先坐下吧。”

叶曦辰一愣，看向她。

“我觉得你好像有些紧张。”简昭看向他紧握的双拳。

叶曦辰的眸光闪过一丝错愕，缓缓松开了手。

“你怎么了？”简昭问道。

她很早就发现了他的状态有些不对。虽说是有人晕倒了，但沈晔与他并不认识，为什么叶曦辰的反应却比她们两个认识的人还要紧张呢？

“没事。”叶曦辰敛下了神色。

简昭定定看着他，却再也无法从对方脸庞上读出任何信息。

林珊正好从诊室里走了出来。

“怎么样？”简昭连忙问道。

“还好，医生现在给他挂了盐水，不过看情况今晚要在医院呆一夜了。”林珊说道。

然后，她又看了眼简昭和叶曦辰两人：“要不你们两个先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那你呢？”简昭问道。

“我留在这里，不然他身边没有人。”林珊说道。

“我陪你一起。”

“不用了，一个人就够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顺便明天上班的时候替我们两个请个假。”林珊说道。

简昭还想说些什么，忽然想了想：“那好吧，那就你留下来照顾沈学长。”正好给这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嗯嗯，快回去吧，”林珊催促道，又看了叶曦辰一眼，“今天谢谢你。”

“没事，幸好来得及。”叶曦辰的语气中透着几丝满足和飘渺的怅然。

简昭不懂那话语里的怅然是什么。

只是少年此刻的神情像春日融化的冰雪，带着点点稀薄的暖意，但更多的，是升华带走的热气，通身散着荒凉。

简昭心底忽然涌起了一个清晰的认知，在她和他失去联系的曾经，他一定经历了些什么。

走出医院，外面一片漆黑，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地铁已经没了，要打车吗？”叶曦辰问道。

简昭看了眼停靠在街边的共享单车：“这里离已经学校不远了，我们骑车吧。”

“好。”叶曦辰轻轻应道。

夏日的夜风很温柔，轻轻抚过面颊，像是羽毛扫过，有些痒痒的。

叶曦辰和简昭一前一后地骑行在路上。昏黄的路灯从他们头顶一簇又一簇闪过，在脸颊投射过一轮轮变化的光影。

简昭想起了他们的从前。

初中时候，他们也曾骑着自行车穿行在大街小巷，只是那时候，简昭通常是坐在他的后座，揪着他的衣角。

视线重新扫在前方那人的背脊上，记忆中的少年如今长大了，连背影都比曾经宽厚了许多。

只是，想起刚才捕捉到的那抹怅然，简昭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儿有些陌生了起来。

这一段路并不长，深夜的马路上也没什么车，两人很快便到了大学城。

前方那人将车停下：“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简昭也停了下来，习惯性拒绝：“就在附近，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太晚了，看着你回到家门口我才能安心。”那人的目光灼灼。

“好。”简昭避开了他的视线。

小区里的路灯已经熄灭了很多，只留着拐角处的几盏驱散黑暗。

叶曦辰将车停好后，便打着手机的手电筒走在简昭身侧。

四下寂静，连蝉鸣声都停歇了，叶曦辰一直将简昭送到了单元楼下。

“早点休息。”他叮嘱道。

“嗯，你也是。”简昭低着头。

“那我回去了。”他轻轻说道。

“那个。”简昭忽然唤住了他。

叶曦辰显然没想到她会叫住他，面上还带着些许惊诧。

看着对方的神色，简昭也知道自己这举动有些唐突。只是，她实在是无法掩下心底的那抹疑虑，她想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你刚才在医院，好像有些不对劲，我，我想问问你，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简昭想起曾经暮爸爸对她所说的话，想要补偿一个人并不一定就要违背自己意愿和对方在一起，也可以像朋友一样给予对方关怀和温暖。

叶曦辰的眼中划过一丝意外，继而是点点星光。

他没想到，她会发现他的不自在，更不曾奢望，她会记着这件事，甚至放不下心来询问他。

“你想知道？”他抬起头，看着她。

简昭点了点头。

叶曦辰的眼尾舒展了开来，他望着站在台阶上的少女：“我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有些感怀。”

“是什么事？”简昭接着问道。

叶曦辰顿了顿，时间停顿了几秒：“就是曾经一个我没能救下来的人。”

他的声音很轻，仿若飘在空气中，但简昭却觉得这字眼都一个一个落在了心底。

一个没能救下的人？没能救下，那个人，是已经不在了吗？

“那人是谁？为什么没能救下？”既然开口问了，简昭也就不想留下问号。

只是，她的话语落下，却迟迟没有等来答复。

叶曦辰定定看着简昭，看见了她眼底的疑惑，看见了她面庞上的茫然。

好像，她真的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搪塞的话语已经到了嘴边，但叶曦辰的脑海中忽然想起了暮光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你不懂她。

不懂吗？

他看见了过去的自己，那个他好像的确不太懂她。就好像刚才在食堂里遇见她一样，不懂她是个容易受到惊吓的人；又好像面对她如此轻易就发现了他的状态，不懂她是这样敏感的人；也一如此刻，不懂她其实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他又静静望着她的眼眸，那里满是澄澈。

他忽然释然了。

过去的那些伤痛又怎么样呢？为什么喜欢躲藏着不让对方发现呢？就好像知道了这一切便会翻天覆地一般。

说起来，不过是他的自尊心在作怪。

他总是习惯将最完美的一面呈现在对方面前，任何一点伤痛和脆弱也不想显露。但是，就好像恰恰因为这样，他和她才渐行渐远。

“是我的父亲。”他开口了，第一次坦诚地站在她面前，将过去的冰山一角告诉她。

简昭的视线一凝，竟是僵住了。

“他已经去世了。”叶曦辰缓缓陈述着这个现实。

残忍的事实从他口中溢出，叶曦辰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样平静地告诉她，毕竟从前的他一直都是拒绝透露这些过往的。

“怎么会。”简昭喃喃道，脑中有短暂的空白。

初中家长会时，简昭见过叶曦辰的父亲，那是一个蓄着一点小胡子的大叔，身材很高大，只是肚子有些胖胖的，走起路来会摇摇摆摆，整个人很是笑容可掬。

那时候两人算早恋，简昭不敢上去搭话，只是远远看着，心里对这个大叔印象很好。

只是，那样一个憨厚的大叔，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吗？

她的指尖有些冷，看向叶曦辰。

清冷的月光打在了他的面颊上，衬得那人神色有些落寞。

他微微笑道：“都过去了。”

有风卷起树上的枝叶，带起几片叶子飘落在了石砖上。

简昭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说不出。

安慰吗？对方似乎已经过掉了需要安慰的时候；叹惋吗？此刻的她好像没有什么立场。

简昭低下头看着脚边阶梯的纹路，那纹路在时间的磨损下已经不那么清晰了，就好像她和他一样。

她不知道他的父亲为什么过世了，也不敢细想那个人话语中所说的没有救下是什么意思。她只能透过那人模糊的述说，去猜想那一段她所缺失的光阴。

“好了，回去吧。”他轻轻开口，眼眸静谧。

简昭抓紧了身侧的挎包，点点头：“嗯，那你也早些回去。”

“好。”那人笑看着她，缓缓转身。

“还有，”身后传来少女温柔的嗓音，“好好生活。”

叶曦辰脊背一僵，却也没有回过头，他轻轻抬起手臂挥了挥，修长的身躯消失在夜里。

回到家中，简昭抱着圆圆坐在沙发上，思绪却飘向了远方。

如果不是她今晚敏锐地发现了那个人的不自在，又鼓起勇气打破沙锅问到底，恐怕，她不会有机会从那个人口中得知这些事情吧。

细细想来，叶曦辰似乎一直就是这样一个人。

初中父母离婚的事情他也不曾主动告诉她，如果不是他的一个朋友说漏了嘴，恐怕她也不会知道。

今天，也是一样。她居然不知道他的父亲已经过世了。

简昭记得，父母离婚后，叶曦辰是跟着父亲的，可是父亲过世后呢？他又和谁在一起生活？会回到母亲身边吗？还是一个人？

他身上似乎隐藏着许多事，许多简昭不曾知晓的事情。她曾经知道他复读了一年，但不知道具体原因；如今知道了他父亲过世，依旧不知道内情。

简昭忽然想起了那晚遇见他时，她问他为什么之前一直告诉她放下了，他的回答很模糊，只是提起了自尊心三个字。

但是这些轻描淡写的背后，好像掩盖了很多沉重的真相，一些简昭不敢轻易触碰的故事。

怀里的圆圆打了个哈欠，夜已经很深了。

第二天的简昭很无聊，因为平常陪着她聊天的林珊今天在医院照顾沈晔。出于人道主义关怀，简昭打算午休的时候去医院看看那两个人。

而林珊这边，情况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因为一晚上都在医院守着，凌晨的时候她有些犯困，然后就趴在沈晔的病床边睡着了。

而当她迷迷蒙蒙醒过来时，就发现昨晚那个不省人事的男人此刻坐在床上，平静如水的眼波也不知道就这样停留在了她身上多久。

她耳根子一红，连忙坐了起来，然后还没等那人开口，就火急火燎地跑出病房说去找护士。接着，就做了一个上午的缩头乌龟，连病房都不敢迈进去一步。

走廊前人来人往，林珊就傻呆呆地坐在长椅上，然后支着下巴，思考起自己这一系列奇怪的举止。

有脚步声靠近，一个宽厚的身影停靠在她身边：“你还要在这呆多久？”

林珊一惊，抬起头便撞见了沈晔沉静的眉眼。

“昨天，辛苦你了，”他缓缓说道，“是你把我送到医院来的吧？”

林珊连忙开口：“不止我一个人，还有我两个朋友。”

见她一副撇清关系的模样，沈晔不禁失笑，忽然起了坏心眼，问道：“那怎么你一个人留下来了？”

林珊一噎，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沈晔不再打趣她，笑道：“回病房吧，这里太吵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