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我们都是胆小鬼（1/1）

“林珊，我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叩响你的心门，走进你的世界。然而，我错了。”男人昕长的身姿在这夜里显得有些孤寂。

“你从来没有对我真正打开过心房，你的过去，你的顾虑，所有的一切我都无从得知。你可能根本没有爱过我，更没有想过什么未来。林珊，我有些累了。”沈晔低下了头。

夜风吹动林珊额前的发丝，她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不是的，她也想要和他倾诉那些过往，她也是爱着他的，虽然一开始没有想过长久，但一天天过去她也曾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只是，她只是没有勇气啊。

她曾经选择像母亲一样，可陷入了爱情之后，她开始害怕自己成为父亲那样的人。

然而，男人此时的话像是全盘否定了那段感情，林珊忽然觉得有些委屈。再然后，便是强烈的自尊心和受到伤害后竖起的盔甲，这让她低不下来头。

她看着他：“是，就像你说的，我没有爱过你，对你也不坦诚。既然这样，为什么还缠着我？不是还有一个人心心念念惦记着你吗？来我这里干嘛？”

她这话一出，沈晔像是抓住了什么蛛丝马迹，蓦地抬起头：“你在意赵舒雅？”

林珊梗住，她瞥过头去：“我没有。”

“是因为她吗？所以你和我分手？”

林珊没有回答他，执拗着不肯开口。

这副模样，显然是默认了。

沈晔吐出一口气：“果然是因为她吗？”

他使了个激将法，终于得到了答案。

他看着她：“我和她已经结束了，不可能再有什么牵扯。上次她来找你的那种事情也不会再发生了，那是一个误会，我们不是都和她说开了吗？”

不知是不是沈晔的错觉，他觉得自己在提到赵舒雅的时候，对方的脸色似乎暗了几分。

“够了，”林珊清淡的面容上浮现罕见的怒意，“你和她说开了那是你们的事，我不想管。现在我只想一个人待着，请你离开好吗？”

沈晔垂下了眸子，这不是他第一次被驱逐，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她又不给他机会继续沟通了。这样反复的拉扯也让他有些心力交瘁。

秋天的月光带着丝丝凉意，沈晔在这树林间停留了片刻，终还是转过身离去。

身后有树叶被人踩过的声音响起，林珊眉头一蹙：“不是让你走吗？”

转过头，她却对上了简昭忧心忡忡的眸子。

“你怎么在这？”林珊有些懵。

“路过。”简昭开口。

空气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简昭顿了顿，“我听见你们刚才的对话了。”

“嗯。”林珊闷闷地应道。

“你刚才，说的是气话吧。”简昭看着她。

“什么？”

“就那些不爱他之类的话，”简昭解释道，“你其实一直还喜欢他。”

林珊的眉头蹙了蹙：“我没有。”

“你骗不了他，也骗不了我。”这段时间林珊的状态，简昭是看在眼里的。

以前一个每天躺在床上玩手机打着游戏的人最近还会时不时盯着某处发呆了，更不用说每次沈晔来找她时她那分外强烈的反应。

这种排斥简昭在梁恒华身上也看见过，她太熟悉这种反应代表着什么了。

“你还喜欢他，只是，你没有勇气告诉他。”简昭平静道。

林珊的掌心被指甲划出了红印。

“你其实很介意赵舒雅吧，尤其那一次，在你怀疑她的时候，沈晔说相信她。虽然后来发现表白墙那件事真的不是赵舒雅做的，但你还是很生气吧，生气为什么沈晔那么了解她，那么相信她。”

“所以，你害怕了，”简昭的话语像是一把刀子，划破了林珊苦心编织的伪装，“你觉得沈晔和赵舒雅认识了那么久，彼此都是那样的熟悉，而你和沈晔只认识了这几个月，你没有勇气去和她比，你害怕他们会旧情复燃，以前他们的关系自分手以后就很不好，但却因为这次的事情说开了，又恢复到了从前那样邻家朋友的关系。而你并不喜欢这样的变化，所以你推开了沈晔。”

有人往湖心扔了块石子，湖面激荡起阵阵涟漪。

“我的确不喜欢赵舒雅，就算那件事不是她做的，那也和她有关系。我讨厌这样子虚乌有的流言，也讨厌促成这件事的所有人。所以，我不想掺和这件事了，我选择了分手，这样有错吗？”林珊看着她。

“分手是你的自由，可是，你应该和沈晔说清楚，告诉他你的想法，而不是什么也不解释就和他断了联系，这样对他不公平。”

此时的林珊就像曾经的梁恒华，也是因为没有说出口的缘由，毫无预兆地推开对方。所以，沈晔也像方千郁一般，苦苦追寻着一个原因。

沈晔和方千郁都是被分手的那个人，他们无法接受原本对自己温言笑语的人在一瞬之间变得冷漠，他们想知道原因，想去改变这状态。可是，面对他们的只是对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和排斥。

这对他们来说，又是多么悲哀的结局。

何况，简昭明白，林珊和梁恒华一样，都还喜欢着对方。梁恒华已经因为过去的行为付出了代价，简昭不希望林珊走上他的老路。

两个人彼此相爱是多么难得啊，如果还有可能在一起，为什么要推开对方？

“林珊，把你的顾虑告诉他吧，既然还喜欢他，为什么不再试一下呢？没什么好怕的，你们彼此相爱，更应该坚定地在一起。”

“你说得轻巧，如果说开了就好，那你又为什么和暮光分手？”简昭的劝说像是激起了什么情绪的开关，林珊的声音有些刺耳。

简昭一怔。

“你还不是和我一样，因为叶曦辰和暮光分手。你说我没有勇气，你不是一样没有勇气和暮光走到最后？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爱的人是谁吗？你又为什么要推开他？”

夜风呼啸，少女们的发丝被吹得凌乱，却遮不住她们凌厉的眸子。

“简昭，你和我一样，不自信，是个胆小鬼。我顾忌赵舒雅，而你不相信你自己。我们半斤八两，谁都没有资格说谁。”

夜渐渐深了，夜跑的人少了，这里陷入了沉寂。

林珊离开了，只剩下简昭一个人呆呆站在这里。

这是她们的第一次如此歇斯底里的争吵。

有人迈动了步子，踩过落叶，发出咔咔的声音。

沈晔的声音在简昭耳畔响起：“抱歉，她在气头上，说过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之前并没有真的离开，因为放心不下正在情绪上的林珊，他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

简昭缓缓抬起头，目光有些滞怠：“她说得没错，我没有资格说她。”

她吸了吸鼻子：“你快去找她吧，应该还没走远。”

沈晔深深看了她一眼：“谢谢你。”

简昭对上他的眼睛：“好好和她在一起吧。”

她抬起头，看着头顶有些稀薄的枝叶，秋天果然来了，原本郁郁葱葱的叶子已经变得形单影只起来。

简昭并没有回寝室，她在湖边坐了会儿。然后，她沿着校园的主路漫步了起来。

这一路上，她经过了许多地方。

教学楼下，他曾每天站在那儿等她下课；花坛的小道，他们曾一起散步；操场上，他曾在那里送了她圆圆。

往事随着场景的出现而再次翻涌而出，简昭怀揣着沉甸甸的回忆，走到了小剧场，她的脚步在这里顿住了。

剧场已经熄了灯，漆黑一片的样子像极了某一天。

那是毕业舞会那天，他留在舞厅里，在黑暗中等待她。

简昭推开了侧门，鞋跟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在空旷无人的走廊里回荡着，声波激荡在尽头的墙壁上，又带着回音打在简昭身上。

她循着记忆来到了舞厅，门却锁了。

她在紧闭的门口站了许久，终还是折返了。

剧院里冷冷清清，只有黑夜作伴。

她走过长廊，来到了舞台下的观众席。

他们曾一起坐在这里，在繁华纷杂的人群间耳鬓厮磨，贴在彼此的耳朵旁说着悄悄话。

那些过往浮现在简昭眼前，欢声笑语的景象却与此刻空空荡荡的席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离开了大堂，穿行在后台的长廊里。

这里光线微弱，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

她麻木地踩过每一块瓷板，却忽然踏上了一块年久失修翘起的地砖，她没来得及稳住身形，啪地一下摔在了地上。

秋夜的地板冰凉，接触地面的那一瞬间，简昭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拖着礼服长裙匆忙奔走的她。

那是迎新晚会的她，趁着中场休息跑去试衣间换好下一个节目的舞蹈服装。礼服下摆累赘，她在黑暗中奔跑，一不小心踩到了裙摆。

一如此刻，她没有保持住平衡，可也与此刻不同，那时有一个人挽住了她。

朦胧记忆中那人隐没在灰暗灯光下的脸似乎慢慢清晰了起来。

那人生得一副温雅清贵的模样，墨发如绸，那对眉眼则是她日后所万分熟悉的。

那个人，是暮光。

简昭好像失去了全身力气，瘫坐在地上。

果然，就像他说的，他早就遇见了她。

缘，由他开启，而缘分，却被她所斩断。

她仓皇地从地上爬起，狼狈地逃离开这片曾有过他气息的空间。

外头下起了雨，一颗一颗像是豆子。

简昭并没有留在这等雨停，她走进了大雨中，任凭雨水浇注在身体上。

校园里没有人，只有唰唰的雨声冲洗着她的耳膜。

今日她的神经似乎格外敏锐，连思绪也活络了起来，循着细微的感应便想起了许多事。

她记得，在还没遇见暮光的时候，忘带伞的雨天里，她总能够收到陌生人递来的伞。

她前前后后收到了两三把，后来，她将收到的伞放在了图书馆外头的公共伞架上，想着可以给同样遭遇困境的同学用。

然而，此刻的她回想起这些，忽然疯狂地奔跑了起来。她一路不曾停歇，脚步浸过冰凉的雨水，全身都湿透了。

她来到了图书馆门口，漆黑的雨夜里，那原本挂满雨伞的架子上已经稀稀落落了。

她跑上前去，翻找着仅存的几把伞。

被留下的伞大多有些残破，简昭来回仔细翻找了好几遍，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记忆中的那把伞。

黑色的伞身已经有几处零件的破损，再也无法完全撑开。

简昭抱着伞埋头蹲了下来。

一年的光阴足以消磨掉这把伞最初主人的气息，可是简昭却十分确信，这是暮光的伞。

那些曾经来自陌生人的伞，都曾有着同一个主人。

是他啊，就像曾经在小剧场挽住她的人，给她送吃食的人，那些出现在她生命中的温暖与惊鸿，都是因为他啊。

其实她早就有过这个猜想的，但又不敢去确认。

而当一切结束，这些过往种种重新翻出来，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简昭明白了。

就像曾经和他一起去小卖部替宋秩买伞，老板调侃他总是丢伞。那个时候，她就应该想到的啊。

那个人原来已经在她身上花了如此多心思，倾注了所有的爱，那么自己将他这样推开，对于那个人来说，真的是好的吗？

简昭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可能，她真的选错了。

一如四年前一样，她再次将自己的命运推往了糟糕的方向。

那么，这一次一切会重新上演吗？

她丢掉的那道光，会自此永远失去吗？

“顾伊，下雨了，衣服收了吗？”寝室里，杨羽歌拉开了窗帘。

坐在椅子上的顾伊摘下耳机，连忙跑去阳台：“好大的雨啊，我还有两件衣服在外面呢。”

“这么大的雨，林珊和简昭怎么还没回来啊。”杨羽歌喃喃道。

顾伊心疼地抱着被雨打湿的衣服走了进来：“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带伞，这么大的雨有伞都会淋湿吧。”

两人叹了口气，下一秒，房门被人推开，是林珊。

她的裤脚和后背都被雨水打湿了，好在身上是干的。

见她两手空空，顾伊问道：“你的伞呢？”

“我没带伞。”林珊将湿漉漉的鞋子拿去洗手间。

“那你没湿透？”顾伊问道。

林珊顿了顿：“有人送我回来。”

“哦！”顾伊夸张地拖长了声音。

然后杨羽歌也开口：“是沈学长吧。”

林珊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剩下两人很快露出一副了然的笑意。

她不再理会八卦的两人，换下湿衣服，她看了看寝室，随口问道：“简昭还没回来吗？”

“没有。”顾伊回答道。

“我记得她说过，今天是叶曦辰他妈妈动手术的日子，可能还在医院呢。”杨羽歌猜测道。

林珊摇摇头：“她早回来了。”

“你见过她了？”顾伊问道。

林珊点了点头，她想起刚才在小树林的一幕，心中忽然涌起几分担忧与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