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他所在乎的(1/1)
另一边,跟着导游绕了一圈才发现自己后头没人的徐知一好不容易找到他们,就看见那两人同撑着一把伞,一副烟雨江南的模样走去了凉亭。
徐大小姐觉得自己很不被尊重,她生气了。
凉亭里也有不少避雨的游人,时不时还能听见有人抱怨着如此恶劣的天气就不该出来之类的话。
这话在大家耳中已经是司空见惯了的。哪一年的节假日,没有人发出这样的感叹啊,可不止今年。
暮光找到了一角宽敞的地方,领着简昭坐了上去。
两个外形出众的人儿一坐下,很快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简昭察觉到了打量的视线,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她掰着手指,低垂着眉眼。
暮光静静坐在她身边,看着她不安的小手,眼中划过一丝了然又希冀的幸福。
她很紧张,因为在他的身边。
虽然早已相信,她一直爱着他,但此刻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模样,却更是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想,这也让他的心间弥漫开来一缕忧思的幸福之感来。
真好,他们都还彼此喜欢。
少女凌乱不安的小手忽然被人握住了,手的主人直直望着她。
这视线仿佛带着梵音,安抚了简昭躁动的心绪。
她抿了抿唇,问道:“你为什么让徐老先生来帮忙啊?”
这个问题是简昭一直想问的。如果他以为自己爱上了叶曦辰,那么,为什么还要帮忙救助对方的母亲呢?站在他的角度,叶曦辰该是挖了他墙角的人才是。
“因为你在乎他母亲的生死。”暮光缓缓开口。
秋风吹起简昭额前的发丝,遮住了她的眼眸。
“你想要的,我会替你完成。”那人的声音带了几丝浓厚,像是一杯悠长醇厚的茶。
简昭下意识攥住了那人握着自己的手,那么,认为她爱上了叶曦辰,也会如她所愿放她离开吗?
“暮光,”简昭紧紧盯着他,“我想要的,你都会成全吗?”
男子的眉眼清雅,他点了点头,喉结上下滑动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然而,身后有气势汹汹的脚步声传来,徐知一的音调毫不掩饰:“你到底是来陪我逛园子的还是陪你前女友来的啊?”
前女友三个字引起了围观群众的注意。
暮光有些不悦地蹙起眉:“你在闹什么?”
“呵,”徐知一冷笑一声,“我闹闹怎么了?说好陪我玩的,结果故意把我甩开是几个意思?”
“没有把你故意甩开,是你自己跟着导游和我们走散了,我们叫过你,你没有听见。”暮光回答道。
“这可不见得吧,毕竟你早觉得我碍眼了。”徐知一双手抱胸。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掺活着进来。”暮光倒是一点面子也不给。
这可把徐知一气坏了,她冲暮光翻了个白眼,转而看向简昭:“我掺和进来怎么了?毕竟没有自知之明的又不止我一个。”
她摆了摆手:“知道吗?我刚才听导游说,这座园子最初的主人是因为官场不得意才卸甲归隐的。给这园子取名拙政,意指拙者之为政也,表示自己不善于在官场周旋。虽然这是谦虚的话,但我还是觉得这位御史大人很有自知之明,也很有风骨,觉得自己不适合官场,选择了归隐,那便隐逸再此,复不出山。”
“所以呐,人既然一开始选择好了未来,就安安分分地按照自己的决定走,不要中途反悔,又开始舍不得之前的美好,你说是吧?小昭妹妹。”徐知一看着简昭,言下之意已是昭然若现。
简昭像是被人闷头打了一棍,恰恰打在最脆弱的那处地方。
她之前摇摆踌躇了那么久,不就是因为分手是自己提出的吗?可眼下她却反悔了,想要重新找回他。
徐知一的话像是毫不掩饰的一柄利剑,捅破了简昭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
察觉到手中人的身子微僵,暮光的眸色沉了下来:“徐知一,注意你的措辞。”
“我有说错吗?”徐知一眯起眼睛,“真的都以为对方是想踹开就踹开,想捡回来又能够拿回来的东西吗?凭什么啊?有本事敢做敢当啊?还回来干什么?”
“徐知一,”暮光的视线陡然冷了下来,他看着徐知一的眼神里满是锋芒,“我敬你是徐老的孙女,可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们之间的事情,不需要你指手画脚。”
徐知一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这么不留情面地当面指责过,她一下子上来了火气,拉起暮光的胳膊就走:“我不管,我不要你和她在一起,你下午是来陪我的,走。”
她这突然的动作让暮光和简昭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突然被这么一拽,暮光从石凳上踉跄站起,而因为他和简昭的手一直拉着,连着简昭也被带了起来。
亭子里的地砖有些凹凸不平,简昭踉跄着磕上了一块凸起的石板,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这一下摔得很重,她别在耳朵上的耳环都啪地甩了出去,可她没发现,还有一块莹白的东西也随着这场混乱落了出去,掉在了石桌下。
这变故突然,徐知一还没回过神来,暮光已经甩开了她的手,连忙转身将简昭抱了起来。
气氛变得凝重起来,徐知一愣愣地站在原地,显然没有想到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暮光已经来不及去数落徐知一了,他连忙挽起了简昭的裙摆,看见了一片猩红。
徐知一也凑上前去,在看见简昭的伤口时也是吓了一跳,她的声音变得细弱叮咛起来:“对,对不起。”
男子的背影很冷,往日带着的一抹淡淡温雅好似不见了,他看着徐知一的眼神格外冰凉。
简昭被他打横抱起,脑袋枕在他的肩头,在这个角度,她只能看见那人冷峻的下颚角。
即使看不清对方此刻的表情,但简昭知道,他在生气。
而这怒气,是因为她受伤了。
她从没见过那人这番凌厉的模样,像是有什么一直被保护的东西被人破坏了,他竖起了全身的尖刺,扯下了那抹温雅的外衣。
他径直越过了徐知一,没有指责,没有怒吼,然而,这片无言的冷漠却更让徐知一觉得彻骨寒凉。
她曾经见过一次暮光此刻的状态。
那是他最后一次暑假来京城,听说他养了只小狗,名叫西西,徐知一很好奇,追着问长什么样子,什么品种。暮光告诉她是只小土狗,领养的,才两个月大。
年幼的徐知一不知道什么叫尊重,也不明白什么是歧视,只是听过大人讲的什么纯种犬很好之类的话,一听说小狗不是什么纯种的名犬,她立马泄了气,又因为自己家不让养小狗,所以赌气说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一只小土狗嘛,扔了都没人要。
这话被对方听见了,小小年纪的暮光马上就和她翻脸了,无论她后来怎么缠着他,他都不再理她了,也不和她说一句话了,就像现在一样。
说起来,好像就是因为这件事,后来放暑假暮光都不来了。
想到这,徐知一有些颓然地蹲在了地上,她好像又搞砸了,她又把暮光惹生气了。
那个人一直是这样,只要是自己在乎的,就容不得旁人说一句不好。
那时候在乎的是西西那只小狗,长大以后,在乎的是那个前女友,独独,没有她。
徐知一眼圈有点红,凭什么啊,明明她和暮光是小时候的玩伴,为什么自己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却还什么也不是,那个人怎么就不能在乎一下她呢?
徐知一还不知道,自己这种被抢了宠爱的感觉,其实有一个词很适合描述她,那就是:兄控。
只不过,此刻的徐知一同学还不知道,年少的懵懂爱慕缺失了发酵的机会,现在倒异变成了一种对兄长的霸占之感。
她委屈巴巴地蹲在原地好一会儿,终于整理好心绪想要起身,却看见了自己脚边的一串耳环。
她觉得这耳环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回想,才记起是在简昭的耳朵上。
她忿忿地把耳环拾起,心想自己一不小心误伤了对方,能够捡到对方丢失的耳环也不错,算是将功赎罪了吧?
她点点头,刚要起身,又眼尖地发现了石桌下的一枚玉佩。
她缓缓挪了过去,拿起来一看,赫然眉梢一扬。
这玉佩她熟啊,不就是暮光从小戴的那块吗?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还一直戴着。
她唇角一勾,还好被自己发现了,要不然这里人来人往,这么好的一块玉佩要是丢了可就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来了。
她一下子心情又变好了,拿着手中两样东西像是得到了免死令牌,哼着小调走了。
日光因为连绵的乌云而丧失了力量,现在才四点左右,可却已经是临近黑夜的模样。
暮光抱着简昭出了园林,随手拦了一辆出租便直奔医院跑去。
雨滴被风撕裂,像划痕一般刻在玻璃窗上。
简昭被他圈在怀里,感受着背脊处那人急促起伏的胸膛。
“很疼吗?”带着丝丝关切的声音响起。
简昭愣愣地抬起头,她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摔倒的那一瞬间其实很快,快到她连疼痛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她被抱起后,迟钝的神经才争先恐后地汇报大脑,火辣辣的痛感一阵阵涌来。
“不疼。”她摇了摇头,并不想说出自己的感受。
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将她搂紧了些。
简昭的身子有些僵,他好像很担心她。
医院离这里并不远,他们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
急诊科向来很多人,他们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个年轻的护士拿来消毒药品为简昭清理伤口。
小护士似乎有些紧张,看着简昭血肉模糊的膝盖微微吸了一口气:“怎么摔得这么严重啊?”
“地面有些不平整。”暮光回答道。
小护士点点头,开始打开消毒工具。
沾着碘酒的棉签触碰到伤口时,简昭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
坐在她身边的暮光立马攥紧了她的手,轻声说到:“忍一下。”
随即,他看向小护士:“麻烦你尽量轻一点,她怕疼。”
小护士看了一眼暮光,小脸微红,点了点头,动作越发轻柔起来。
消毒工作很快完成,小护士给伤口上了一些消炎药,然后用纱布包了起来。做完这一切的她站在一旁,交代道:“这几天伤口注意不要碰水,每天都要换一次药。”
“嗯,谢谢。”暮光礼貌应道,随即将简昭安置在座椅上,转身走去缴费了。
小护士看着暮光走远,才犹豫着冲简昭开口:“你们是情侣吗?”
简昭眸光微颤,不自觉看了眼那远去的身影,嗓音很微弱:“不是。”
闻言,小护士眼睛一亮,像是得到了什么莫大的勇气。
暮光很快回来见小护士还站在这里,他不禁问道:“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小护士捏着衣角,怯生生问道:“我能要你的微信吗?”
简昭侧着身子,没有去看暮光的表情,但耳朵却不肯放过对方的丝毫反应。
“不好意思,我不习惯给陌生人微信。”简昭听见那人如是说着。
“啊,好吧。”小护士悻悻地端起药盘,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走吧,”他蹲下身来,侧目望着简昭,“我背你。”
简昭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人的平和的眸光,一种无言的酸楚就这样冒了上来。
他们,已经不是情侣了啊。
她微微别开了目光:“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
男子原本充满希冀的双眼忽然有些黯淡,他站起了身,伸出了手:“那我扶着你。”
好看的人连手指也生得修长,简昭看着那人悬在半空的手,忽然心就坠了几分。
那人的无名指处,带着一圈浅浅的印记,似乎是有什么本该在那的东西被取下了,只留下它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简昭有些恍神,那里,曾经佩戴着一枚戒指,一枚她送给他的戒指。
然而,此刻,那戒指不在了。
好像有什么被拔除开她的心脏,简昭只觉得胸口一阵又一阵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