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1/1）
赵秉渊掀开马车的门帘，守门的黄甲士兵一看到了最大的顶头上司，手吓得一哆嗦。
渡航海国多年未有战事，统制这样的大官员一旬日才例检两次，平时根本就不该来的好不好。
除非是出了什么意外或岔子。
早知道刚刚就不喊那么响了，冲撞了赵大统制就坏了，这位爷放在十二军统制里头都是最硬最狠的存在啊……
辕门兵心里很忐忑，正准备放下手里的锋芒之时，却看见了赵秉渊轻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赞许之色。心里大喜：
难道说？这是得到了统制大人的青睐？没想到我张狗儿当了十年惨淡的大头兵，今日总算要出息了么！
“上马！进营！”
自动忽视了辕门兵挺得嘎嘎直的后背，赵秉渊朗声一喝，马车如行云流水般直入军营之中。
从花白的两鬓和略显混浊的双眼推测，李释之断定赵秉渊接近鲐背之年。这个寿数，即使身具宗师功力，大限之日也不足十年。
然而这一声虎吼，却仿佛让李释之看到了那个曾经血战沙场披发亢歌的热血将军，雄姿英发！
马车疾驰入军营之中，耀武扬威的样子好不威风，能在如此广阔的军队辕门之中纵横驰骋，似乎让赵秉渊出尽了风头：
“哈哈哈哈哈！李老弟，秉渊今日爽快，可称人生一巅峰否？！哈哈哈哈哈！”
似乎是上天为了回应赵秉渊的嚣张，飘逸的马车还没走出多远，也就是赵秉渊话音刚落的功夫，就出了大岔子。
一股冲天的剑气冲着外侧的马车顶狠狠地劈了过来，剑气中的凌厉之势似乎想要连人带车都劈成两节。
不知是不是错觉，碰着如此强力的剑气，李释之感觉自己体内久旱干涸的经脉都开始微微沸腾起来。
感受到这一剑的威力，刚刚还洋洋得意的赵秉渊神色也凝重了起来。
“给我，破！”
赵秉渊伸出双手快速地掐了个武诀，两只手盘在一起，迅速盖在了马车里顶。这一手，赵秉渊也不敢托大，生怕自己无缘无故地成了下属剑下的冤魂。
两股意蕴不同但同样深厚的内力精准地撞在了马车的车顶上。剑气凌厉，锐不可当；拳罡老道，柔中带刚。
马车顶重达数百斤，常人撼动都困难的华盖在这强大的对冲之下竟然被掀离一尺，直冲霄汉。
“咚！”，一声沉闷的响声打破了双方的沉寂，被击飞的华盖竟然严丝合缝分毫不差地落回了马车顶上。
只消一瞬间，李释之立马就分清了双方的高下。
剑气虽然凌厉，但所击却杂乱无章，声势浩大确实唬人，但最后的威力反而大大逸散于空，削减于无形之中。
但车内这位的拳罡，收发自如，收束犹如行云流水，自然而集中。一击就是一击，放出的内力全数集中在了所打的一点之上。
更恐怖的是华盖在飞起之后还能分毫不差地落在原先的位置，可见赵秉渊的这一拳，已经把力道细微的把控练到了极致。
李释之重新评估了一次自己这位便宜大哥的修为，应该已经胜过了那个副手不少，距离大宗师都不算远了。
但赵秉渊年老体衰，两人对拳的话应该还是难分胜负打成平手才合理。
不过从赵秉渊通红的拳头，微微颤抖的胳膊和脸上涌出的一丝潮红，就足可见挡下这一击赵秉渊也不好受。
“老了，老了！还是老了啊！”
赵秉渊跌坐在车内，吃力地摇了摇手肘，感慨岁月地匆匆逝去。
“赵大哥，这可是赤手空拳手无寸铁对刀剑无眼钢铁锋利，这能比嘛！更何况，您口口声声说老了您这一拳还站在了上风，要是您年轻时，对面那小子岂不是要被你给一拳捶死在这儿啊！”
自己这位大哥是挺对味的，李释之也不想看着赵秉渊低沉地感叹冯唐易老，赶紧一马屁拍上。
“你小子，就会油嘴滑舌！你嘴里的对面那小子可是这胜捷军的副统制，仅仅跟你赵大哥差一级而已！等会儿也是要介绍给你相识的，注意着点。”
嘴上虽然笑骂着，赵秉渊对于李释之的马屁还是很受用的，老脸都快笑成一朵菊花了，明显很满意。
“来者还请下马，难道不知胜捷军营之中，不允许马车疾行么？！”
一声冷峻的声音骤然暴喝了出来，虽然未见来人的面庞，李释之脑海里也即刻浮现出了一张不近人情墨守成规抱残守缺的死人脸。
赵秉渊清了清嗓子，故意变换声音，有意试探一次这位副手：
“哦？莫非这胜捷军营之中，当朝海王亲至，也不能纵横驰骋么？”
听着这令人作呕的尖细音，与马车对峙的叶古城眉头狠狠皱了起来，手里长剑“唰”地一横正要发作，但想起对手强悍的实力，又硬生生忍了下来，耐着性子继续解释。
“此乃胜捷军统制赵秉渊赵大人亲自设立下来的规矩，就是为了以防胜捷军这种轻骑弩步混杂的军种被重骑兵直接冲烂阵容，酿成大祸！”
“海王圣躯，功力已臻至武绝圣境。放眼天下，也无人能及。小人这点微末功夫雕虫小技，在海王圣上面前也也微不足道不足挂齿，又岂能伤到圣上分毫？！”
“更何况将在外，君有令而不受。哪怕是海王圣躯亲自，在这胜捷军营之中，也要受到统制大人的节制！”
“现在是渡航海国正处太平盛世当然无所可谓，插与不插手结果大差不差几乎都是一般无二的。可如若战事急发，海王要是像这般随意地对着军务就是横叉一手，致使军令上下不一左右难调。对于胜捷军，对于渡航百年之基，就是毁灭地打击！”
“海王圣上耳聪目明，知书达礼，这点明显突出的道理不可能不懂。还望圣上明辨是非，原谅微臣的唐突之举！”
叶古城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声音不出意料地传了出来，听得李释之暗暗点头，这是个良将啊！
“哈哈哈哈哈！好！好一个将在外君有令而不受！孙兵圣的兵法没少读啊！不愧是我赵秉渊的副手，不愧是你叶古城。好！好啊！”
李释之能听出来，赵秉渊现在的笑声是真的乐到家了地开怀大笑，而不是方才纵横驰骋时那种满腹心事的假笑。
“砰！”地一声巨响，刚刚在两人疯狂拉扯之下都纹丝不动坚如磐石的华盖，如今在赵秉渊的全力一击下瞬间炸裂开来。一道敏捷的身影“嗖”地从马车里飞了出来。
见赵秉渊不再遮掩躲藏，李释之也慢吞吞地从已经漏风的马车里挪了出来。看着自由自在的赵秉渊，李释之一阵艳羡，他当然也想来去自如，可谁让他功力全废呢！
要不是他修为丢了，别说来去自如，就算是腾云驾雾，对于身怀武绝修为能借用天地之力的剑仙也是易如反掌。
都是该死的慕容灵越！废我修为伤我经脉，今日耻辱，来日必将百倍奉还！
叶古城心里一惊，手里刚刚还威风得很的长剑“哐当”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都不管马车后面跟下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叶古城“扑通”一声就从马背上翻了下来，跌倒在了地上。
那一副手足无措慌乱下马的样子，哪里还有刚才义正辞严的风范？
“赵，赵大统领，古城不知是您亲至，方才言语中口无遮拦无知冲撞多有得罪，还望赵大统领原谅！”
说罢，叶古城也不等赵秉渊开口，身披铁甲带着头盔就直接以头抢地。
这一副惶恐急促的样子看得李释之是目瞪口呆，下巴都差点掉到了地上。
不是，哥们你的风骨呢？你的高冷呢？你的死人脸呢？这么没骨气的么！
不过仔细想想，李释之旋即释然。
严格来讲，方才这位副统制的发言确实有点大逆不道和故意陷害的意味了。
什么“哪怕是海王圣躯亲至，在这胜捷军营之中，也要受到统制大人的节制！”，什么“此乃胜捷军统制赵秉渊赵大人亲自设立下来的规矩”，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这是真不怕死啊！
如果来人不是赵秉渊，而是真的海王赵光胤，那他会怎么想？！
好啊！这小小的胜捷军，真不归本王管了是吧，你们这是要掀翻了这天啊。
哪怕赵光胤可能真不这么想，但来人可是赵秉渊本人，他听了这种言论，他会不会揣测海王的圣心？！他会不会认为这是背后的构陷话语……
这么就都不好说了。
一想到这里，叶古城原本就白皙的脸色更加惨白了，甚至于后背都渗出了满满的冷汗。
虽然他确实没这种谋逆的想法，他也确实可以赌，赌赵秉渊不会心存蒂芥，赌赵秉渊心胸宽广。
但他敢赌么？他能赌么？
他不敢赌，也不能赌，赵秉渊是什么人？他可是随着海王一同征战的第一代杀神呐！
那一批人现在剩下的都没几个了，剩下的都是不好惹的。
他叶古城是什么小瘪三？他只不过是那一代的下一代的下一代罢了！
赵秉渊说他是弟弟都是抬高了他，应该是弟中之弟……
叶古城其实对自己的剑术修习很有点自傲，在此道之上他也确实很有点天赋。没有名师指路，堪称无师自通的修习到宗师境界，年龄尚且不足而立之年，难道不足以自傲么？
比不过中原剑仙李释之，比不过阴山女帝慕容灵越，但这全天下又不是只有这两个妖孽，比过大部分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嘛。
叶古城很早之前就幻想过，凭借着年轻力壮，自己究竟能不能战胜这个看起来已经风烛残年的老头子。
结果幻想的好好着呢，刚刚那一拳的风情就给他上了一课。
感情动起手来，落败的还是自己，顶多人家多费点功夫罢了。
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充满了叶古城的胸腔，他的头磕得更狠了。
“哈哈哈，叶老弟不必如此！”
赵秉渊走上前去，双手一托，就准备把磕头的叶古城扶起来。
没有动用内力的一托之下，叶古城竟然纹丝不动。
“你小子，有外客在前，故意给我难看是吧！”
赵秉渊佯装愤怒地指责一声，叶古城这小子什么习性他心里最清楚，再给他一百根反骨他也不会造反。就那么几句无心之言，赵秉渊当然没放进心里去。
就他那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臭死人脸，谁愿意和他共事，强拉起来的造反伙子都要树倒猢狲散喽！
“臣错了，臣以后绝不会对海王圣上口出此不忠狂言的！”
叶古城单膝跪地，掷地有声地冲着赵秉渊保证。
出乎二人意料的是，赵秉渊听罢赵秉渊铿锵有力地承诺却嘲讽似地哈哈大笑：
“叶小子！大错特错，大错特错啊！”
“你非但无过，反而有功。将在外君有令而不受，本就写在孙兵圣的兵书之上。更何况军种不得纵马急驰，乃是本统制亲口下的军令。金口一开，军无戏言，你叶古城何错之有啊？我还没责罚你呢，你别先给自己安一些乱七八糟的罪名啊！”
“你叶古城这一回做的很对，不，做的太对了，面对海王，就应该还保持这么一副作风与风范。要有敢将海王拉下马的决绝和勇气，不然若敌人以海王为要挟，我等岂不是处在了束手无策的下风？！”
叶古城悄咪咪地瞅了赵秉渊的脸色，再三确定这位不是阴阳怪气反讽钓鱼，而是真的由衷称赞心无蒂芥之后，才五体投地心服口服地纳头便拜：
“赵大人，不！赵公，你可真乃知遇之恩呐！得此一上司，古城愿以死报之！”
赵秉渊一句句神乎其神的话语就好像春风化雨一样一句句地说在了叶古城的心坎里。自己都这样顶撞，这位竟然还毫不在意，一时间叶古城由衷地佩服起来了赵秉渊，甚至生出了死报之情。
李释之在一旁看得是心惊肉跳，下属能贸然喊出海王受统制节制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语，上司非但不警告反而大力支持……
自己这个便宜老哥，所谋甚大！渡航这碗水，不太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