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引子2（1/1）

烈日酷暑丰收季，七月一到，桃源村又迎来了鲜桃采摘季，空旷两月的村头停车场又停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汽车。

米淘放暑假被送到爷爷家，每天在桃园里乱窜，在小溪边捉鱼，日子过得欢快惬意。

三十六七度的高温，小孩子不睡午觉都聚到小溪边玩，米淘吃过午饭和奶奶打了招呼就朝村头跑，和小伙伴约好的，一刻也不想耽误。

男孩子的吵闹声离老远都能听到，他们喜欢往小溪里砸石头，看谁溅起的水花大，也喜欢赤脚踩进溪水里捉鱼打闹，越是危险越是动静大的事他们越爱做，女孩子则在小溪边的树荫下跳皮筋踢毽子，两伙人泾渭分明互不干涉。

噗通一声，有人仰面跌坐进溪水里，男孩子们哈哈大笑，跌倒的小孩儿瘦瘦小小的一只，清浅的溪水覆到他胸口位置，溪底都是坚硬的鹅卵石，应该是摔疼了，一时竟跌坐着没有起来。

米淘看那小孩儿的背影有点眼熟，雪白的衬衫被溪水浸湿贴在身上，两只手臂向后撑着，背后的蝴蝶骨凸出来像要长出翅膀，男孩子这么瘦这么小注定是要挨欺负的。

米淘叹了口气，把脚上的凉鞋一脱，踏着溪水走到小男孩儿身边，伸手捞住对方的一只胳膊把人拽了起来。张沐桐心惊抬头，使劲睁着蓄满泪水的眼睛，怕一眨眼眼泪就要流出来，朦胧间看出拽自己的正是上次救了自己的米淘。

眼睛酸涩的难受，张沐桐眨了眨眼，泪水夺眶而出，屁股硌到鹅卵石上，眼泪就是生生疼出来的。

“胖小儿！你又欺负小孩儿！”米淘想要伸手帮张沐桐揉屁股，对方受惊似的躲开了。

胖小儿自幼怕米淘，他家和米淘爷爷家住隔壁，从记事起就在一起玩，在胖小儿的记忆里只要米淘哭他就会挨揍，不管是不是他弄哭的，家里大人默认就赖他，所以膘肥体壮的胖小儿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米淘哭，长大些米淘不爱哭了，但会告状，米淘告状他也挨揍，所以怕米淘就像刻进了他的基因里一般。

看见米淘又替小瘦子出头，胖小儿心里一哆嗦，张口就否认，“不是我弄的！”

本来在树荫下跳皮筋的小女孩儿围拢过来，站在岸边主持正义，“就是你！我们都看见了！就是你把小孩儿推进水里的！”

胖小儿否认失败，硬着头皮狡辩，“谁让他溅我一身水！”

小男孩团结一致，七嘴八舌的替胖小儿发声，两伙人吵得越来越凶。

晌午火辣的日光把一群孩子晒出了汗，争吵声盖过了知了的鸣叫，灼眼的阳光给米淘周身镀了一层白光，张沐桐侧仰着脸感觉米淘更像如来佛祖了。

母亲陪着父亲出门谈生意，把他送到外公家短住，小男孩儿在家里待不住跑到小溪边想要融入游戏队伍，看见男孩子在水里扔石头，他也捡了石头一起扔，碰巧石头扔在胖小儿身侧，激起的水花溅到了胖小儿脸上，本来不是大事，但胖小儿记着上次就是这城里小子弄坏了自己的风筝，米淘替他出过头，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他使劲推了对方一下，这小子比他想的还弱不经风，跌个屁蹲还能哭鼻子，于是心里更嫌弃了。

“你把小孩儿弄哭了，道歉！”米淘鼻尖上一颗晶莹的汗珠，在阳光照射下折射出璀璨的光。

七八岁的小男孩自尊心正强，张沐桐闻言攥紧了拳头，勇气像核聚变似的从心底爆发出来，喊声压过了一切声响，“我不是小孩儿！我也没哭！”

争吵声戛然而止，十几束诧异的目光聚到张沐桐脸上，张沐桐感觉自己脸上像是着了火，看着米淘低声补充道：“我不是小孩儿，我开学都上二年级了，我也没哭，我就是摔疼了。”

“二年级？！”胖小儿最先反应过来，走到张沐桐身前抬起胳膊，手掌向下从对方头顶平移到自己胸口，“你怎么这么矮？！”

张沐桐最在意别人说他矮，偏偏他又无可辩驳，只能抿紧双唇瞪着胖小儿，眼泪一下就涌满了眼眶，下一秒就要为了捍卫尊严而举起男子汉的小拳头。

“啊！”胖小儿呼叫着扑进了溪水里，激起的水花把岸边小女孩儿的花裙子都溅湿了。

张沐桐满腔怒气霎时被震惊取代，抿紧的薄唇微微张开，米淘冲胖小儿撇撇嘴，拉起张沐桐的手就往岸边走。

“你敢推我？！”胖小儿扑腾着从水里站起来，眼里的惊慌还没褪去。

“活该！”米淘冷冷的丢下两个字，头都没回。

一直被领到了桃园外张沐桐才回神，觉得眼前的米淘更威武了，比如来佛祖还厉害。

米淘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张沐桐，神色严肃又认真，像个专家似的说：“男孩子晚长，不用急，到青春期的时候一下子就蹿起来了，这话可是我爸说的，我爸是市医院的大夫，他什么都懂！”

张沐桐不知道啥是青春期，但妈妈带他去北京的大医院看过，医生说他骨龄小，应该晚长，于是他点了点头，心情好多了。

“胖小儿那样的光长个儿不长脑子，笨着呢！期末考试没及格，他妈打他着，我都听见了！”米淘补充道。

张沐桐震惊的睁大双眼，考试还能不及格吗？那长大是要捡垃圾了吧！还好自己没长个儿长脑子了，幼小的心灵第一次因为自己不长个儿而感到欣慰。

晌午太阳毒，采摘的客人都赶早来，这个点儿果园里没人，米淘双眼扫过成片的果园，一个大人都没看到。

“你家大人呢？是不是把你忘了？”

“我住外公家，就在那边，门口有很多月季花的那家。”张沐桐指着外公家的方向。

“李校长家？你外公是李校长？”

张沐桐点点头。

李校长是模范教师，享受省政府津贴，扎根基层教育事业几十年，是村里的名人，受全村尊敬，十里八村没人不认识。

“你等着！”米淘钻进自家桃园，不一会儿拎着一大袋桃子回来了，“走，我送你回家。”

一年级的暑假里，张沐桐结识了自己在桃源村的第一个好朋友，度过了两个月的快乐时光，父母来接他的那天，他哭着把一束月季花塞到米淘手里，约好寒假再一起玩。

在全体男生痴迷奥特曼、变形金刚的年纪里，张沐桐鹤立鸡群的崇拜着如来佛祖，并因此成为了班里的西游记通。

幼年时期的友情真挚但也脆弱，课外班、特长课让两个少年再也没能度过一个完整的假期，只周末都回村看望老人时见过几面，这种偶然的见面也在升入四年级后画上了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