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孑孓(1/1)
我见八借碍于颜面不好意思说,就劝解道:“病不避医,你自己说,还是我帮你说?”
八借轻轻抽了自己一嘴巴,在自责昨天嘴欠,将自己那点丢人秘密老实交代了出来:“我的症状是……学狗翘着腿撒尿!”
谢老师紧皱的眉头忽的一松,捋着胡须自语:“那说明我的诊断没错!”
倪大夫给八借诊断时没有询问这些问题,也没意识到八借可能存在某些反常行为,他一脸茫然,很是不解。
“出现条件反射是怎么一回事?”
谢老师语气和缓地解释道:“说明这菌的第一个宿主是咬他的狗,并且这种菌能够刺激动物的神经,在第一代宿主身上复刻宿主的某一项特性,然后在第二代宿主身上显现出来。”
听到这个解释,从医四十多年的倪大夫当场惊住了,他表情在这一刻惊恐交加:“您是说这种菌和新冠一样,会自我复制和变异?”
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谢老师给了倪大夫一个否定的表情和眼神:“菌是菌,病毒是病毒,不会复刻人的基因发生病变和升级。”
倪大夫舒缓了一口气,心中那份担忧瞬间落了下来。
“这菌复刻的是自身本就存在惯性的行为,会刺激动物的神经,让宿主作出一些特殊行为,就目前的情况看,短时间没有威胁宿主生命的迹象,但也不能排除它是有害的。”
谢老师解释到这里的时候,八借有些坐不住了:“有得治吗?”
谢老师既然能诊断出八借腿上的血网属于寄生菌,也就意味着他现在是八借的救命稻草。
谢老师没急着回答八借最渴望知道的答案,而是继续询问细节和情况:“你是出现血网有了这个学狗撒尿的症状,还是被咬后出现的?”
这一回,八借没再隐瞒,而是十分认真地回答道:“被狗咬之后!”
八借说出这一细节,我当即恍然,难怪这货当时要求住院,原来被狗咬过以后就出现了症状。
倪大夫这时想到一个细节,于是向谢老师说道:“他被三只不同的流浪狗咬了小腿,并且是同一只腿,但时间段不一样!”
八借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我被狗咬以后立马就打了血清和狂犬疫苗,而且选是最贵的进口药!”
“这个不重要。”八借的话被谢老师直接忽略,转而望向八借:“三只狗咬你的时间间隔有多久?”
“记不太清了,反正是一个星期内被咬了三回。”
闻言,谢老师若有所思的直捋长须,似在思考着什么,不多时他双眉低垂,再度沉默了下来。
老话说不怕中医笑嘻嘻,就怕中医眉眼低,谢老师褶皱老脸上表情的微妙变化,把八借油润泛光的面色吓得阴翳灰暗。
我个人觉得只要八借没有感染狂犬病,谢老师诊断出的问题应该不至于束手无策。
同时陷入深思的还有倪大夫,他这时征询谢老师,阐述了一下自己的医治方式:“您看采用手术的方式,将这一整块附着在他腿上的血网摘掉怎么样?”
倪大夫说话时手在八借面前比划了一下。
西医治病的角度通常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这一点与中医的阴阳调和存在不小的差别。
谢老师扬起干枯的左手,立即打住了倪大夫这一想法:“这个寄生菌到底是什么菌种,会不会在受到外部刺激后产生应激反应,释放毒素、电流刺激宿主的神经中枢,这个我们暂且没法下定论,手术摘除的风险比较大,人也遭罪。”
还别说,谢老师虽然年纪大,看着老态龙钟,可思维脑力却不输年轻人。
倪大夫一副虚心请教的前辈模样,躬身道:“您老给拿个主意,我这边全力配合。”
以人为本是中医治病的理念,谢老师思量再三,给出了一番自己的见解,并没有故意端着高姿态,让身为西医的倪大夫下不来台。
“我刚才在想,寄生菌能依托动物的身体为培皿,那我们用类似的方式在寄生菌的附近种蛊,将蛊虫寄生于菌体上也未尝不可。”
八借听到种蛊,心里有些怕:“这个有没有风险?”
谢老师胸有成竹地回道:“风险可控。”
倪大夫一副请教状:“这个蛊怎么个种法?种什么蛊?”
我一脸同问的表情望向谢老师,八借则心慌意乱,一脸等待救世主降临的苦逼表情。
“我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还请你给个建议。”
谢老师阐述自己的想法前,先为接下来的方案陈述作个铺垫,同时以征询的方式让倪大夫给建议,也是给足了请他出山的倪大夫留足了颜面。
“第一个设想,用果蝇幼虫,将蝇卵种在他腿部血网的三处伤口,待幼虫成长,吮食寄生菌,从而抑制甚至是消除。”
倪大夫听完第一个想法,也是十分佩服地连连点头。
“第二个设想,其实也是种蛊的法子,不过是将果蝇幼虫换成大蚊幼虫……”
谢老师的第二个想法还没说完,八借就浑身难受的把脸皱成了苦瓜状:“两位大夫先打住……你们说的果蝇幼虫、大蚊幼虫,指的是不是蛆?”
谢老师与倪大夫二人互望了一眼,最终还是谢老师自己开口跟八借解释道:“果蝇的幼虫是蛆,大蚊的幼虫是孑孓!”
八借连连发出作呕声,也是被这种治疗方式吓得出现了应激反应。
“实在抱歉,我一想到茅厕里拖着长尾巴的蛆,我就忍不住想吐,咱能不能换个不那么恶心的治疗方式?”
八借这个时候打断谢老师说话很没礼貌,也不合时宜,于是我怼了他一句:“你要是嫌这种治疗方式恶心,我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我话音刚落,八借先是眼睛泛光,然后一脸兴奋地看着我,脸上充满了期待。
谢老师和倪大夫同时看向我,不知道我到底是真懂,还是在开玩笑。
谢老师面露期待:“你有什么好想法,不妨说出来我们一起探讨探讨。”
只是我的想法一说出来,就把整个病房的气氛带跑偏了。
“干脆把腿锯了,一了百了!”
八借听后破口大骂:“你大爷!”
倪大夫和谢老师没绷住,哈哈大笑起来。
玩笑归玩笑,专业的事还得是专业的人,我对八借扯了扯嗓门儿:“大夫说怎么治,咱们就怎么治,服从和配合就能早日康复,不想锯腿,你得让谢老把话说完!”
八借用手在嘴唇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示意自己从现在开始闭嘴。
“谢老师您接着说。”
谢老师轻敛脸上微笑,认真道:“相比于蛆,孑孓的幼虫体积小,不会破坏肌肉组织,活动幅度也小,不会轻易触发寄生菌菌体,能够较长地与寄生菌分食营养,从而削弱寄生菌。”
从谢老师最后的描述不难看出,他自己更倾向于用大蚊的幼虫。
“从安全角度考虑,还是选择孑孓,蛆毕竟体型大,长大了恶心,容易感染炎症。”
倪大夫的回答考虑到了八借的感受,同时也没有直接一锤定音,而是询问了患者自己的态度。
“王先生,你更倾向于哪种方案?”
蛆和孑孓,选与不选,方案都摆在八借面前。
这个选择对于八借很难,可他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选择一种治疗方案。
看似是两个方案,其实是一回事,只是在他腿上种的蛊虫不一样而已。
八借又用手在嘴唇前比划了一下,一副拉开拉链的动作:“我腿上这瘆人玩意儿怎么治,全凭二位拿定主意,只要不是锯腿,不管受多大罪,我都忍了!”
见八借没有异议,倪大夫看向谢老师:“那就采用孑孓,保险一点。”
谢老师面色平和,紧接着和倪大夫交代了一句:“这种情况极为少见,建议还是上报防疫部门,寄生菌溯源的事还得指望你们去做!”
谢老师因为年迈,我感觉他有些累了,倪大夫也看出了他的疲惫,于是就招呼过来两个护士,给他安排一个幽静的病房,让谢老师好好休息。
待谢老师被两个小护士搀扶出八借这间病房,我试探性地问了问倪大夫:“这位谢老师什么来历?”
“中医界泰斗谢云生,是咱们涡阳人,退休前是药科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前年退休回的涡阳,在这里养老,他侄子是咱们院的院长。”
听到倪大夫的简单介绍,八借这才意识到为自己诊断出状况,并给出明确治疗方案的谢老师原来还是个神人,医学界大拿!
弄清楚了八借的症状,倪大夫也就没再浪费时间:“下午我来安排治疗,你现在好好休息。”
八借道了一声“谢谢”,也是卸下担忧,愁眉稍稍缓和了一些。
待病房只剩下我们两人时,八借和我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天方,从这次遭遇,我感觉要出大事,小心那个叫尤娜的女人,我觉得那娘们儿不像个好人!”
说曹操曹操到,八借刚在背后说尤娜的坏话,只见病房门“咯吱”一声打开。
我和八借同时扭头看向门口,尤娜手拎一袋水果,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看到这一幕,八借呆若木鸡,羞到了极点,眼神不自然地低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