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四回：徐娇娘神通难敌，慕子煜问计天灵（1/1）
不觉已日过正午。
慕子煜和凤筱筱选了个卖吃的小摊坐了，等着明兰心继续来。
她倒是锲而不舍，来回跑了七八趟，只可惜每次都不过十来分钟，就被打得落花流水逃回来哭。
远远看她来了，慕子煜赶紧又问老板要了碗吃食。
这次她头垂得更低，肩膀也塌了，膀子也垮了，蔫头蔫耳的不言不语，只在慕子煜身边坐了，呆呆看着面前的东西，也没有要吃两口的意思。
“这次如何？”
慕子煜刚开口一问，就见豆大的泪珠从明兰心眼里滚将出来。
她嘟着嘴，抽抽噎噎的，真个是伤心欲绝，我见犹怜。
便是凤筱筱也不忍多看，只别过头去偷笑。她此时笑得开心，倒是忘了自己哭起来时的模样。
慕子煜忙把衣袖一拂，把她整个遮住，免得人瞧见。随即对凤筱筱使个眼色，抱起就走。
“哥啊，我的屁股，想是被踹成四瓣了。”
明兰心一下了地，见四周无人，赶紧捂着自己屁股一阵揉，别过头使劲看。
慕子煜拼命不让自己笑出声，好言安慰道：“你别揉了，小心真裂成四瓣了。回去弄点药膏揩一揩，顶多到半夜就好了。”
明兰心闻言赶紧收手，一脸委屈瞧着慕子煜：“哥啊，这仇怕是报不了。”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且把这仇几下，先把你屁股养好再去寻她吧。”
她把泪眼一收，又上上下下盯着慕子煜看个不停。
“你看我怎的？”
“哥啊，昨个儿你不是还留了两滴那个露珠么。好人做到底，你拿出来，我吃了吧。”
慕子煜赶紧捂着腰间宝囊，把头摇得似个拨浪鼓：“不成不成，要是你吃了还打不过，岂不是肉包子打狗？”
见他不肯，明兰心一屁股坐在地上撒起泼来，又哭又闹的，浑然忘了自己屁股上的伤：“这仇不报，我是没脸见人了，你也不要带我回去了，这就挖个坑把我埋了吧。”，她指着一旁的草地，比比划划的：“你挖得大点，深点，别让人打扰了我。”
“你莫在这里现眼，大不了一会儿回去，我的屁股给你踹上几脚出气好了。”，慕子煜伸手去扯她，却被她一扭躲开。她可怜兮兮的，嘴上挂得油瓶，瞥了慕子煜一眼，随即就挪到草地上刨起土来。
一边刨土，那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嘴里嘟嘟囔囔的胡说八道：“哥啊，天晴的时候记得来给我浇水，天阴的时候记得给我打伞。逢年过节，也别忘了给我清一下这上面杂草。”
慕子煜顺着她，奇怪问道：“怎的天晴要浇水，天阴反要打伞？”
她委屈道：“天晴日头大，晒得地干。天阴要下雨，淋得头疼。”
“你再刨得深点，不就好了？”
她又苦着一张脸道：“埋得太深，地下太冷。”
此时凤筱筱寻了过来，见明兰心在刨坑，慕子煜抱着手在旁边指挥，她又奇又怪，便问道：“你们刨坑怎的？可是这地里有什么宝物？”
慕子煜忍着笑，对她说道：“有有有，好大一个宝贝哩。你快来搭把手，两下把宝贝挖出来，好回去睡觉。”
凤筱筱摇头只是不信，又说道：“中午是休息时间，你们可要再去吃点东西？”
明兰心嘟嘴道：“不去了，刨好了坑，我还得去找些树来栽上。”，慕子煜也道：“不去了，等她刨好了坑，我还得去找些草皮来盖上。”
一头雾水的凤筱筱转身去了。
明兰心还是一门心思刨坑，慕子煜见她这般可怜，到底心中不忍：“好了，你且把当时情况说一说，我与你参详参详。”
她手上不停，嘴里委屈：“那刀又快又凶，我还不曾看清，就被她战败踹下了台。哥啊，徐师姐手段高，刀法妙，我这三言两语怎说得清，不如你自去领教领教吧。”
今早已挨了徐娇娘五六刀，现在回想仍心有余悸，慕子煜怎么敢去，便沉默不语，只蹲下来和她一起挖土。
明兰心见了，更是伤心，又把那坑刨得大了一圈。
慕子煜见状问道：“你还有什么东西要带？”
她道：“哥啊，你也下去陪我吧。外头像徐师姐这样厉害的人怕是有成千上万。你这般济不得事，万一有个什么险恶磨难的，你怎禁受得住？”
慕子煜正想与她辩上一辩，忽想到自己若一直这般胆小怕事，恐会被她看轻。又转念想到：“被她看轻也不打紧，若是这冤家到外头去风言风语的乱传乱说，自己如何还能抬头做人？”。
一念及此，慕子煜登时是血气翻涌，气冲斗牛。猛地起身：“怕她怎的！待我去来！”
说罢，他一个凌空后翻，踏屋走瓦的，直奔徐娇娘处而去。
然而过不多时，明兰心就听得慕子煜脚步，从坑里抬头去看，只见他臊眉耷眼，一路看地不敢抬头。走得近来，又见他脸上青紫一片，人中处还有鲜血残留，好不狼狈。
明兰心见状，又把那坑刨得更大了，说道：“哥啊，我自挖着。你去收拾收拾，再寻些日常用的东西来吧。”，又奇怪道：“她怎么打发你来？怎的脸上带伤？”
慕子煜道：“她不曾与我动刀。因知我灵宝有亏，便和我走了趟拳脚。”
“不必说了，我看见了。”，明兰心从怀里取出帕子，仔细把他脸上收拾了，问道：“她拳脚功夫如何？”
“厉害，厉害。我长这么大，却没见过这般厉害的拳脚。她不动时如大山，毫无破绽可寻；一动起来若狂风，迅猛看不清身影。她那拳头虽不大，力气却凶，打在我身上，就好似铁锤砸鸡子，大斧劈朽柴。要不是我跑得快，就得横着来找你了。”
两人又谈论半天，越说越凶，越谈越玄，直把徐娇娘夸得似只下山猛虎，出海蛟龙，心中都怕。也不敢再去寻，想回去，又怕被人见了笑，畏畏缩缩相互抱着蹲在坑里，等着天黑再回。
天灵见两人这般惶恐凄惨，心头不忍，便道：“小鱼儿，你莫要怕。你只说小娇娘刀快拳凶，如霹雳雷霆，不可抵挡。可曾想过雷霆之势虽强，又可能长久？”
慕子煜听了，若有所悟，心中道：“老婆大人在上！指点指点我耶。”
天灵道：“你先把那眼泪鼻涕收一收，别做的这般熊包样。你寻笔墨，仔细听了。”
慕子煜忙整妆容，束衣冠，端正在坑里坐了，从宝囊里取出纸笔铺开，细细听天灵言语。
明兰心见了生疑，紧张得一把扯住他，劝道：“好哥哥，你别想不开。好儿郎怎能以一时胜负论成败。”
慕子煜奇道：“我怎的想不开？”
“你铺纸拿笔，整衣束冠的，好到是要写遗书？”
慕子煜大怒，拧着她的脸骂道：“我岂是这等心胸狭隘，性情极端之人！若不是你偏要去寻师姐的晦气，我们怎么能落得如此下场？我正要求教高人来治她，你莫要扰我。”
明兰心不知他装神弄鬼要请那方高人，便住了言语，陪他正坐一旁，小心伺候。
慕子煜听了天灵的指点，笔走龙蛇，在纸上写了篇剑法出来，又在脑中冥想，琢磨推敲。不多时，他把手中笔一丢，猛地一个倒翻飞身，跳出坑里，手里拿了黯华，对明兰心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
他走石飞沙，直如一阵旋风，眨眼不见了人影。明兰心赶忙拿起那纸来看，咦！真个是蚯蚓乱拱，鸡爪瞎扒，歪歪扭扭，浑然没个汉字模样。教人看了，好到是篇机密隐文。
明兰心仔细，小心分辨，只当他是故意捉弄自己，不想让自己看清，这才写得丑。
她看了第一段，不住点头。道：“嗯，却如这上面说的，徐师姐刀法猛烈，至强至刚，便如烈阳当空，雷霆破天，常人怎敢直视？”
随即又看第二段，继续点头。道：“妙！所谓剑走偏锋，胜在轻灵。刀本兵中霸者，若不可正面击破，就得旁敲侧击。以守为攻，以静制动，蓄势待发，不露锋芒。”
马上去看第三段，方才是剑法本身。她看了，只觉玄妙无比，精妙绝伦。心中大赞：“好！阴阳相成，或守或攻，游刃有余，只在一心。”
此剑法唤作个《阴阳无常式》，共有三十六式，乃是天灵单取她剑舞中的一段而成。
明兰心认真记下，苦思冥想，略有感悟，正欲取出万象试一试，就见慕子煜跳将回来，一下蹦到自己面前，取过那纸又看。
明兰心忙问如何，慕子煜不答，只是看。
她又问，仍是不答，还是看。
慕子煜本是修士，有灵气护体，本该是过目不忘，他此时还看来作甚？
原来他去战徐娇娘，一心只想着纸上所写，却不懂融会贯通，随机应变。
徐娇娘见他换了风格，剑法巧妙，心知是天灵大姐暗中助他，便拿出十二分的精神，不敢大意，先试了他一试。
你来我往，刀起剑落。因徐娇娘存了小心，二人倒是斗了个难分难解，看得那围观人个个叫好，人人鼓掌。
谁知不过斗了三十回，徐娇娘就明白了他的打算。
“原来是以静制动，想来个徐徐图之。我岂能如你意？待我卖个破绽，两刀解决了他吧。”
又过几招，徐娇娘逐渐力竭势衰，攻击没了先前力道。慕子煜哪知是计，还道有机可乘，便一转守势，奋起反攻。
见他入套，徐娇娘也不客气，再展神通。只见她刀起如寒光掣电，刀落似瓢泼倾泻，锐利无比，强悍如斯。
慕子煜顿时就慌了手脚，两下被她打得破绽大开，无力撑持。就待要再转剑势，却被她两下赶上，一刀架住，扯了手拿了臂，猛地往地上一掼。慕子煜就似风中落叶，飘飘然倒摔而去，却把脑海中那记住的东西摔得忘了几分。
他落败而归，越去想那纸上所记，却越是模糊不清。想问天灵，又怕她笑，只得紧赶慢赶，想要再研究研究。
你看他此时大张着一对眼，却认不出自家写的字。
他拿着纸，对明兰心道：“我原先写的那篇呢？你还我。这篇里面有几个字，我不认得。”
明兰心先是惊讶，后又疑惑，随即明悟，笑得打跌。
“哥啊，我还当你这是什么密文哩！这就是你写的字，你看这纸，不就是你刚取出来的？你这去了才多久，就不认得了？好在我聪明，我说与你听吧！”
慕子煜听了羞臊不已，连耳朵根都在发烫，也不好嘴硬，只能静静听她说来。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慕子煜听了静坐半晌，又打个跟头翻出坑去。足下生风，掠屋翻墙，再去寻徐娇娘。
明兰心不放心他，卷好了纸，也不怕被旁人见了笑，紧追他而去。
徐娇娘正在赛场小坐，听得慕子煜又来，腾地一下烧起心头火，动起肝中怒，对一旁下了场的凤筱筱道：“这人却也难缠。我今早不过砍了他几刀，他竟这般怀恨于心。先前我该是下轻了手，这般我就给他个狠的，教他消停消停了吧。”
她提了鲸鸣，猛灌一口凉茶，正欲出战，一旁凤筱筱劝道：“姐姐，莫要伤了和气。”
“你放心，我不会教他断手断脚的。”
她两步上了台，见慕子煜对面而立，镇静自在，信心满满，不由得心暗忖：“想是天灵大姐又教了他几手。这般，我也把昨夜功法用来，也好教天灵大姐看看。”
两人也不多话，这就摆开架势，相互试探起来。
这一场，却与先前不同。
真个是龙争虎斗，刀来剑往，针锋相对。刀来处烈风阵阵，如撼地雷霆，劈破阴云天光明；剑往时走石飞砂，似燎原烈火，燃尽万物不复生。
慕子煜剑凶，徐娇娘刀狠，来来回回战了二三十合，不分胜负。
忽得慕子煜一转招式，剑走偏锋，不与徐娇娘正面相抗，转而防守，似在蓄力。
徐娇娘岂能让他如意，两下迎上，又使出凶猛一刀，直把他逼得步步后退，险些跌下擂台。有道是穷追猛打，斩草除根，徐娇娘紧逼而上，不给他喘息之机。
她提一口气，后撤半步，运转灵气汇聚，身形陡然拔高了一尺，果然是强悍无比，真个是披靡无敌。
慕子煜却也不慌，深吸一口气，踏前半步，横剑于前，聚精会神，看她怎的刀来。
见她使刀由上至下而来，慕子煜把剑迎上，欲待使个缠绕之法缓她威势，不妨那刀一落下，忽的变成四把，左右上下同时而来。他猝不及防，只得把剑一撩，抽身要退。徐娇娘哪里肯放，又欺身上前，举刀再攻，慕子煜却是纵身一跃，跳上半空。
“就怕你不跳哩！”，徐娇娘见他跳得高，心中大定，连喘两口气，运转《罗天诀》。只见她衣带飘飞，无风自动。摆个架势，目蕴神光，举刀要撩。
这刀来得凶，慕子煜在半空中都能察觉到那股可怕威压。他不敢大意，也忙运转《罗天诀》。只见他双目似阖非阖，持黯华于前，径直朝下落去，似要与徐娇娘硬碰一场。
观战之人都提着心，捏着汗。若说之前只是玩耍打闹，如今却有些不死不休的感觉了。在惊叹徐娇娘强大的同时，众人也在为慕子煜担心。席上王尧，王昕都站起身来，这两人是最不希望看到意外出现的。
霎时间乌云聚顶，隐约能听雷鸣之声。
瓢泼大雨顷刻而至，慕子煜的身形忽的在空中停滞片刻，随即就和那漫天大雨一同落下，直奔徐娇娘而去。
徐娇娘在下方站定，浑然不动。忽的一道闪电破空，众人还未看清，她那一刀便随闪电同时出手。
雷鸣才至，兵刃相加。强大灵气碰撞间，竟是撼得那雨幕停滞，倒飞而去。
两人使的是同一功法，效果却大相径庭。
慕子煜剑落如雨，似无穷无尽，真个刁钻，果然古怪。
徐娇娘刀出霹雳，仍他百路来，我只一路去，真个恐怖，果然厉害。
明兰心在场下看得惊心动魄，这两人都只出了一招，却似同时出了百十招。场上刀光错落，剑影纷乱，教人目不暇接，难以分辨。
忽的徐娇娘一个转身，持刀于侧，避开剑影，纵身一跃，只凭手中一把刀，破开慕子煜无数剑，由下至上，眨眼间就掠至慕子煜面前。
慕子煜哪里招架得住这一刀，无奈之下，只得催动灵气，使出《通明之眼》，险之又险的接下。虽能接下，却无力再战。他只能跌落尘埃，拱手服输。
王昕道：“呼！好在徐大师妹留了手。”
王尧道：“唉！慕师弟是吃了兵器的亏。你看他使得明明是剑法，武器却不是剑。他虽能以剑使之，却终究差了一头。”
两人正自谈论，席上早已掌声响动，欢呼齐悦。
这一场着实精彩，看得众人大饱眼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