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天大地大任逍遥（1/1）

阿念不明所以，但仍然紧紧地跟了上去。

玱玹带着阿念急急朝着那两只羽嘉的方向追去，可普通的坐骑哪里追得上羽嘉。

玱玹不是没有更迅猛的坐骑，只是那种坐骑只会在紧急情况或者打仗的时候才会骑出来。

他们追了半晌，夜空中除了闪耀的星星，哪里还有火红色的影子？

玱玹懊恼地捶了自己一下，怪自己反应得太慢。

忽然，阿念尖叫道：“哥哥！那是什么！”

顺着阿念的手指看过去，不远处的小岛上，有着隐隐的火光，火光四周还有不少一团一团朦朦胧胧的荧光。

玱玹心中突突直跳，他看了阿念一眼，阿念心神领会。

两人同时喝了一声，坐骑得令，朝着有光的小岛俯冲了下去。

片刻，玱玹和阿念的坐骑稳稳停在这个许多光的小岛上。

他们翻身下来，凝神观察眼前的小岛。

阿念的眼中带着些好奇和不确定；

而玱玹看着这一切，眼神中充满了希冀和难以抑制的兴奋，他就是有一种感觉，他没找错地方。

可玱玹和阿念在岛上走了大半圈，不见一个人。

玱玹心想，难道是我的错觉？

忽闻身后一声久违的、清澈的声音传来：“玱玹，你来了。”

玱玹闻声，堪堪定在那里。

阿念惊喜地回头：“姐姐！————姐......夫！你果真还活着！”

玱玹随着阿念的声音缓缓将身子转过来。

只看见相柳和小夭两人都是一袭白袍，素雅清隽，伫立在跟前。

玱玹和小夭眼中噙着泪花，半晌没有言语，倒是阿念狠狠扑了过去，抱着小夭愣是不管不顾亲了两口。

旋即，阿念将小夭松开，转向相柳：“姐夫....姐夫，你还活着，呜呜，你居然还活得好好的，呜呜.....我太高兴了，太高兴了.....呜呜”

说着说着阿念竟忍不住抽泣起来。

相柳伸出手，拍了拍靠在小夭肩上的阿念笑道：“别哭了阿念，姐夫还活着，留着眼泪以后哭。”

这一说，又把阿念给逗得破涕为笑。

阿念直起身子，从小夭的肩上收回来，小夭将目光注视玱玹。

玱玹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小夭跟前，“小夭，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哥哥。”小夭强作镇定地笑笑。

两人想过无数次，见面了会是怎样一番光景，会说出怎样的话，可临到眼前，千言万语却化作了一句——好久不见。

说出口的只是四个字，可之间分明有千万种情绪在流动。

这时，相柳悄无声息地走近，定定地看着玱玹，一句话也没说，眼底是难得的柔和。

最终，玱玹悠悠开了口：“我很高兴你还活着。”

相柳的唇角泛起一抹浅笑：“我也很高兴，我还活着。”

两人目光久久对视，眼神中尽是经历生死之后的淡然，是释怀之后的天高云淡。

忽然，小九儿冲了上来，差点撞翻玱玹：“舅舅！你是舅舅！我记得你！”

玱玹被小九儿撞退了好几步，勉强站定，欣喜地盯着小九儿：“你....是....小九儿？”

“是的，我是小九儿，舅舅!”

玱玹打量着眼前的小九儿，剑眉入鬓，目若朗星，眉眼之间有小夭的影子，气质独绝像相柳。

玱玹正要伸出手摸摸小九儿的脸庞。

忽然一个声音脆生生传来。

“舅舅是谁？”

只见两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站在小九儿身边，一边一个，眨着乌黑灵动的眸子，歪着头打量着玱玹。

玱玹有点意外，又不意外。

阿念则惊讶地张大了嘴：“你们是谁？”

羽儿和嘉儿异口同声回道：“我是羽儿。”“我是嘉儿。”

小九儿笑着说：“羽儿和嘉儿是我妹妹。”

阿念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两个伶俐人儿，又将眼神投向相柳和小夭，他俩对着阿念浅浅笑着。

阿念这才回过神，捂着嘴，看着羽儿嘉儿喜极而泣。

毛球走过来，朝着玱玹拱手行礼：“玱玹，好久不见。”

相柳和小夭朝毛球望去，他们没想到，毛球对着玱玹直呼其名。

玱玹笑笑：“是我让他这么叫的，当年救了他之后。再说了，这里除了家人，没有任何外人。”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席地而坐。

玱玹有生以来第一次品尝到妹夫和小外甥为他烤的大螃蟹，有生以来第一次在海外小岛和他最爱的家人聚在一起，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可以卸下所有面具，放下所有负担，脱去庄严肃穆的帝王朝服，光着脚丫，坐在海滩上，看着月亮，数着星星。

玱玹手里握着一只螃蟹腿，迟迟未送入口中。

他看着坐在火堆前的每一个人，他最爱的妹妹小夭，和她的最爱，他曾经势不两立的敌人----九命相柳，他从小疼到大的阿念，他的小外甥小九儿，他的小外甥女羽儿嘉儿，还有，他救过的毛球。

玱玹从来不是个心善之人，心善便坐不上那个位置。

当年他其实也以为相柳已殒命，所以他救下前去寻找相柳尸身的毛球，因为他敬重相柳这个对手，更有着欣赏和钦佩。

当然，也为了不让小夭那么恨他。

阿念见玱玹发愣，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哥哥，发什么呆，赶紧吃啊，螃蟹凉了就不好吃了。你不吃，给我！”

玱玹冁然而笑，将螃蟹腿递过去，“我饱了，你帮我消灭掉吧。”

阿念瞪他一眼，毫不客气的将螃蟹腿接了过去，全然不顾手中还有另一只。

小夭笑着说：“阿念，慢点吃，今天螃蟹腿管够。九头妖特意去海中为你捕了好多。只是，一会记得喝碗驱寒的姜汤。”

阿念痛快答道:”好的，姐姐！”

小九儿紧紧靠着玱玹坐着。

羽儿嘉儿当然是挨着阿念坐着，两个小人儿很喜欢这个小姨。

一会扯一扯阿念身上的玉佩扣子，一会又摸摸阿念头上的翡翠簪子。

小夭坐在对面看着她们，心中感慨万千。

玱玹问小九儿：“小九儿，你想跟舅舅去神农山看看吗？”

小九儿平日里听小夭和相柳对话，对神农山，五神山的事情也略知一二。

他思考片刻，认真的对玱玹说：“舅舅，我年纪尚轻，经历甚少，我想自己先在大荒海外去游历游历，象舅舅和爹爹年轻时一样，然后，我再去神农山拜访舅舅，如何？”

玱玹赞许地点头，相柳和小夭欣慰地看着他。

玱玹和阿念在海岛整整住了七日，终于决定启程回去。

临走时，阿念拖着小夭的手，依依不舍，迟迟不肯放开。

玱玹站在海边，坐骑在一旁等待着。

相柳走过去，递给玱玹一件东西。

玱玹没低头看，只是注视着相柳：“这是.......？”

相柳唇角一挑，露出浅浅笑意：“怎么？还怕我毒你么？”

玱玹也笑笑：“你好像从未毒过我。当年在岳梁府外，你骑着天马，居高临下，以你的箭术，要杀我，要毒我，我已经死了一万次了。”

相柳微微点头道：“这个东西，拿着吧。是你姑姑赠予我的，我现在给你，也算得上是物归原主。当然，我更希望，你不需要用到它。”

玱玹这才低头朝相柳手中看去，那是一颗小小的赤色石头。

不用多言，玱玹心中立刻明白这是什么，相柳是怎么活下来的。

现在他为什么又要将石头交给他，因为他和小夭，已经用不着这些了。

他们今日定居这个海岛，明日可以定居那个海岛。

隐于尘世之外，逍遥自在。

唯有他，还要在这滚滚红尘之中，在这朝堂殿宇之中，苦苦沉沦数百年，乃至数万年。

玱玹笑笑，伸出手，用力握了握相柳的手，将石头稳稳接住。

“九命，如果他日还有机会相见，你和我一定要好好痛饮几杯。”

“一定。”

小夭和相柳目送玱玹和阿念的坐骑消失在空中。

手牵手沿着海滩走了下去........

十年后，阿念和玱玹迫于高辛王的期待，举行大婚。

相柳和小夭派小九儿送去了贺礼------海底的稀有宝物，有钱也买不到的海妖丹，以及海底数万年才生成一颗的夜明珠。

十五年之后，传来阿念与玱玹和离的消息，阿念离宫，在山脚下开了一家医馆，悬壶济世。

玱玹和其他妃子们也分居各个山头，据说他一心只顾政事，无心温柔乡。

玱玹偶尔会去看望阿念。

七十多年后，阿念陪着皓首苍颜的高辛王出海巡游，据说这是高辛王一直以来的一个心愿。

那日在大海深处的一个岛屿附近，阿念和高辛王见到此生难得一遇的画面，终身难忘。

海面金光闪耀，天高海阔。

一头巨大的鲲与一头通体雪白的九头妖在海中嬉闹缠斗，两只巨大的火红色的神鸟在空中盘旋飞舞，时而冲上九霄，时而滑向海面，神奇的是，那两只神鸟还可以在海中潜行，似乎它们生来就是大海的孩子。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两只火红的神鸟背上分别坐着一名女子和一名约莫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男孩紧紧抱着神鸟的脖子，恣意地喊叫着，两条小腿晃呀晃呀，很是开心。蓦地，驮着小男孩的神鸟飞速下降，离海面越来越近，隐约可见那男孩神清骨秀，风采非凡。

女子则稳稳地坐在神鸟背上，拉开一张银色的弓箭，朝着海中射出一箭又一箭，顷刻，海面便浮出许多小小的鱼儿。

小男孩从神鸟背上跃下，稳稳地站在海面上，如履平地。他对着天空大喊:娘亲，我也要玩。”

那女子将银色小弓扔下，瞬间出现在男孩手中。

男孩熟练地搭弓引箭，蓦地，他将小箭射向那头巨大的鲲，而鲲不慌不忙，用尾巴荡起一朵朵巨大的浪花，转眼形成一个个圆形的水靶子，供男孩练箭玩耍。

而那只九头妖，则扑过来故意捣乱，他剧烈地晃动海水，企图让小男孩站立不稳，可小男孩只是咯咯笑，身子随浪晃动，但双脚仍然稳稳踩在水面上，没有半分会掉入水中的样子。

九头妖加大力度，海浪愈加磅礴滔天，小男孩逐渐站立不稳，那九头巨妖没有半分停下来的意思，小男孩迅捷跳入海中，顷刻浪花往空中炸开，海面上倏地冲出一只通体雪白的小九头妖，身型比那只小了不少，但于常人来说，也是一头庞然大物了。

这只小九头妖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蹿到九头巨妖的身上，试图以自己小小的力量把他摁进海里，那头鲲见状，昂头兴奋地一声嘶鸣，也过来帮忙。

九头巨妖见状，掉头就打算游开。

这几“人”打闹的动静掀起巨浪滔天，周边的海洋生物胆子大的出来围观，胆子小的则四下逃窜。

而那名女子和两只神鸟则在上空时而盘旋，时而看看海里的三只庞然大物嬉闹个不停。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女子伸出手，拍了拍神鸟的翅膀，神鸟会意，高扬起头颅清扬的鸣叫一声，然后展开火红绚丽的双翅，朝着海面俯冲下去，一瞬间，神鸟带着女子蹿入海中，潜入了深海，无影无踪。

另一只神鸟见状，也疾速随着她们冲入海里，朵朵浪花溅起，消失在蔚蓝的海面。

再看那通体雪白的，一大一小两只九头妖与那头巨大无比的鲲，也紧随其后，一头扎入海水中。

海面因为他们的动作霎时变得巨浪滔天，波涛汹涌，好一阵儿，海面终于恢复了平静。

就好似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不曾有海妖，不曾有神鸟，不曾有巨兽鲲。

高辛王坐在阿念为他特制的木质轮椅上，带着微笑，静静地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直至他们消失，高辛王还在看着那处他们出现过的位置出神。

起风了，阿念弯腰，笑着对高辛王说:“父王，我们回船舱吧。”

高辛王敛了一直停留在海面的眼神，朝阿念点点头。

“阿念，你...去过海底吗？”

“去过，父王。”

“那里如何？”

“那里........很好，非常好。父王。”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