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死了（1/1）
“小夭！小夭！”丰隆再一次催促。
“小两口别说悄悄话了，吉时就要到了。”礼官轻声提醒。
悠扬的钟磬声鸣起，礼官高唱：“吉时到！一拜天地--------”
已经反应过来的小夭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淡然的笑，配合丰隆跪拜了天地。
“二拜----尊长------”
礼官拖长声音高喊。
丰隆的爷爷赤水海天娘亲赤水夫人以及爹爹都微笑着看着他们。
丰隆领着小夭来到他们面前，两人正要跪下去，一声清亮的叫声从外传来，打断了拜堂仪式。
小夭的心一阵狠跳。
“小夭！”日夜思念的那个人，那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恍若隔世。
小夭心头一颤，真的是他来了！
当初葫芦湖上的决裂，她有多么后悔！她往他心上射的那一箭，她自己都心痛不已，他是不是更痛？他死后尸骨无存，化为黑血，消失在无人的小岛！他为那么多袍泽收尸，他要了一座山峰让自己的袍泽魂归故里，而他自己呢！他从来没为自己想过！
连最后告别的话都没有一句，你不光对我狠，对自己都那么狠！相柳，相柳！小夭拼命压住即将滚落的泪，生怕一个呼吸，他就会再次消失不见。
众人齐齐回头，只见防风邶一袭白衣，大步流星走了进来，朗声道：“小夭，跟我走。”
小夭慢慢地转身，死死压住内心的万千情绪，面无表情，定定地看着防风邶，没有人知道，她的心在狂跳。
眼前这个闯进来破坏婚礼的白衣人儿，防风邶，他的心......好像也在狂跳。
他倒不是因为害怕这个局面的狂跳，他更像是伴随着小夭的心一起狂跳，就像.....给小夭做个伴。
所有人都傻了，谁也想不到防风家的一个庶子，胆敢惊扰赤水族长的婚礼。
赤水海天震怒，大声呵斥：“来人！把这个混账无礼的东西赶出厅堂！回头我要去问问防风老鬼，他是怎么教的儿子？”
赤水家的侍卫们冲到防风邶身边，想把防风邶驱逐出去，却根本难以靠近他。
防风邶旁若无人，向着小夭走去，随着他的走动，那些阻拦他的侍卫竟然一个一个全摔倒在地上。
旁边有人惊异，没想到防风家的一个庶子，竟然灵力如此高强。
丰隆强压怒气，低沉着嗓子威胁道：“防风邶，今日来的都是贵客，我不想惊扰了大家，望你也不要酿成大错！”
防风邶不理会丰隆，只是盯着小夭：“小夭，跟，我，走！”
小夭清楚的记得，在之前的那个时空，同样的场景发生了什么，她清楚的记得，当时她回应了什么。
这一次，她不会再无视自己的心。
她在众人注视下，坚定地走向防风邶：“好，我跟你走。”
防风邶微微一愣，他想过小夭会有千种反应，唯独没想到会这样干脆跟他走。
小夭转身，对着丰隆深深行了一礼，“丰隆，我没办法跟你解释，也不期望你能原谅。总之，是我对不住你，日后不管你想怎么样，我都愿意承受！”
说完，小夭回转身，缓缓靠近防风邶，轻声哽咽：“你终于来了。我........我居然......还能再见到你.........我们走吧。”
小夭深深地凝视防风邶的眼睛，就象她等他来，等了一千年那么久。
小夭说这句话时，是轻轻说的，可在场的人灵力都不低，大多数人都听到了这一句。
他们都不可思议地盯着这两人。
此刻小夭浑身颤栗，紧紧依偎着防风邶，努力感受他的体温，是的，他还活着，此刻，他是活着的。
我还有时间，想办法留住他的性命！
不，得让他自己惜命，他自己若不惜命，怎样都是留不住的。
小夭心里思绪翻滚。
而防风邶此刻却不明白小夭的反应为什么会是这样，象是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象是面对着一个死而复生的他。
但当下也容不得他细想，他紧紧抓着小夭的手，一袭雪白，带着一袭夺目的红，从众人面前走过，瞬间消失在婚礼上。
堂内，一片死寂，所有宾客鸦雀无声，一动也不敢动地站着。
堂外，还有悠悠扬扬的喜乐传来。
璟凝视小夭和防风邶的背影 ，一种异样的感觉在他心里升起。
他觉得小夭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小夭了。
防风邶带着小夭跃上天马，飞出赤水城，确定无人跟踪，更换了坐骑。
毛球飞过来，见到小夭，发出一声开心的鸣叫。
毛球一直向着大荒的东边飞去，小夭很清楚，这是要去清水镇。
毛球速度很快，风吹着小夭的大红嫁衣，一旁的相柳白衣飘飘，宛若天人。
相柳静静的坐在雕背上，看着远处不发一言，仿佛小夭不存在。
小夭已经经历过一次，自然知道他是怎么想，也知道这抢婚是璟安排的。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回来了，而且她还确定，他心里有她。
小夭静静地盯着他的侧脸，毫不掩饰地盯着，一眼万年。
相柳也知道她在看他，他任由她看。
夜里，到了清水镇，相柳带着小夭走进一个普通的民居，对小夭说“我们在这里住几日。”
小夭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侧头看着他，乖顺的“嗯”了一声。
相柳睨了她一眼，不明白小夭为什么是这种反应，索性明明白白发问：“你恨我阻止你嫁给赤水族长吗？”
小夭回答：“如果恨，我就不会跟你走。相柳，你可能从来都不知道，我对你恨不起来。以前是，以后也会是。”
小夭又接着说：“记得我是玟小六时，初见面你就给了我四十鞭子，后来又欺负我，把我当血包。我那时就说过，我从来不恨你，我只是想抽你百八十鞭子。你记得吗？”
相柳眸色微微一动，看了一眼小夭，却什么也没说。
小夭心里很清楚，要让这个千年冰山大魔头放弃自己一意孤行的决定，坦然面对他俩之间的感情，还有些功夫要做。
没关系，慢慢来，有的是时间。
相柳不知道小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按理说，他干了一件这么惊天动地的事儿，让小夭在整个大荒颜面无存，名誉扫地，她居然有心情跟他提当初的玟小六？
“厨房里有热水，洗澡吗？”
“好啊，我这就去洗。”
“嗯。”相柳欲转身离去。
他的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小夭突然问：“你收到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份毒药了吗？”
“收到了又如何，没收到又如何？”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相柳大人，既然收到了，就理当给我一个回应。”
“哼。”相柳嗤笑，摆出那副万年冰山脸，“回应？每次收到你的毒药，我的回应就是吃下去，怎么，难不成，你还要我现在当着你的面再吃一遍？”
“你！”小夭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就这样逃避了这个问题。
为了洪江你可以牺牲掉自己的命，为了自己，你却从未想过要争取？
小夭一时想不出要怎样撬开这个九头妖的榆木脑袋，虽然这个妖怪在玱玹眼里在老轩辕王眼里在高辛王眼里在所有敌对立场的将领里，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可他们不知道，这个将才，在处理自己的情感问题上，却只有六岁的智商！
只知道默默为你付出，默默为你做好一切，却什么都不让你知道，
这九个脑袋真是白长了！
相柳的声音越发冷了，“还有其他问题吗?没有的话，早点歇息！”
小夭不吭声了，相柳头也不回的离去，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发出轻轻的一声响。
小夭想起，她在海底昏睡时，每次两扇贝壳合拢，也会发出类似的声音。
小夭又想起他化身为洪江，最后被万箭穿心那一刻。
他顾及了所有的兄弟，袍泽，恩人，唯独没有顾及自己。
这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小夭的泪无声无息的滑落。
她心疼，心疼自己，更心疼相柳。
如果不是自己昏死，玱玹不会送她去王母处求救，她更不会有机会利用昆仑镜回来，她就真的失去他了！
失去一个自始至终，从来没有背叛过她的人，失去一个从未给过半分承诺，却一直深深爱她守护她的人，
失去一个一直在引导她成长的人。
这个傻子，一步一步将她推开，将本就没有安全感的她推到璟的身边！那个时候的她，根本就不是真的通透而清醒，只觉得，谁守着她，谁愿意寸步不离，谁不会象她母亲当年那样遗弃她，她就喜欢谁，她就选择谁。
这一点上，她甚至连桑甜儿都不如。
桑甜儿有勇气赌一把，她当时却连赌一把的勇气都没有。
现在想来真是太可笑了啊，她的爱那么幼稚，那么的摇摆不定，被相柳一推，她就赶紧回到璟的身边寻求安全感，寻求稳定，寻求安慰。
高辛玖瑶，你教导桑甜儿的劲儿哪里去了？你斗九尾狐妖的勇气哪里去了？
相柳为她，甚至是为她和璟做的一切历历在目，相柳让她有力自保，即便是寻不到长久相依的人，也依然有自己的能力立于天地之间，甚至可以象鱼儿一样永远徜徉在无边无际的大海里。
相柳！这个全身上下没长嘴的相柳！这个九头怪物！
小夭想到这，泪如雨下。
他才是那个从蛋里出生到如今，一直无人相依、无处可去的人，所以他才会在防风邶的母亲死后，死心塌地地跟着洪江，他那么信守承诺，那么重情重义，他才是那个最值得被世界温柔以待的人。
小夭越想越心疼，眼泪不停滑落，整个枕头完全被眼泪湿透。
迷糊中醒来，天已蒙蒙亮。
小夭几乎哭了一整晚，头痛得厉害，眼睛也肿得像个水蜜桃，她轻轻走到厨房，打算洗个热水澡。
脱衣时，看见自己的大红嫁衣，一时愣怔。
片刻，小夭的心底升起一个声音，“九头怪，如果不是你，那么这辈子，我不会再穿嫁衣。”
小夭洗完澡，在墙角处箱子里翻出了一件素衣裙，淡淡的绿，是她当年恢复王姬身份时被阿念推进海里被相柳逼吻时穿的那件衣服一模一样的绿色。
想来是他准备的。
小夭拿着衣服，情不自禁地笑笑，麻溜地穿上了。
小夭走出屋子，看到相柳站在院内。
他背对着她。
他的头发恢复了最初的银白色，随意披垂下来，如流云泻地。他身后立着一株槭树，树叶火红欲燃，衬得他皎若雪、洁若云。
小夭虽然知道这家伙接下来会说什么，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防风邶呢？”
相柳淡淡回答：“他死了。”
尽管小夭有备而来，心上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到被狠狠地刺了一下，一瞬，相柳也感受到了，他转过身看着小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