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落花洒满芳菲月,白莲傲世(1)(1/1)
楔子
对不起,衣衣。
终究负了你,
留尘和寂灭,
让它们替我护你生生世世的喜乐 安好。
风起,风定。人间的桃花又开的明艳,馥郁娇羞。魔界已经平定,但六界之内,却再也看不见你的笑靥,天愿,或是叫你衣衣你会更喜欢?
许是更喜衣衣吧,天愿这个名字承担了太多你不想承担的责任。
令你失去,令你迷惘,令你永远的离开我。
归海天愿……
“司空上仙,王母说这届的蟠桃熟了,透亮着呢,请上仙速往。”
梳着双髻的小童眨着无邪的眼睛,着青底儿锦云绣衫。
你知道是谁吗,衣衣?
是小皑,是我们的孩子。
“她曾说过人间才是好地方,那里的桃子像蜜一样甜。”
长留山,真是空的令人发冷啊。
小皑垂下脑袋,圆溜溜的眼睛里透出令人心痛的迷茫。
“她像一只百灵鸟,又像一只狡诈的小狐狸,不过,她本是白莲啊……”
“上仙,你又想娘……嗯,神女,你又想神女啦。”
小皑双眼噙着泪珠,“我,我也想她……”
今日的天气格外好,像我们初见时那般好。
不过,衣衣,你可看见了?
……………………………………………………………………………………
上古洪荒一战前。
“神女!您当真要这么做吗?”纤竹咬着唇,红了眼眶,说什么也不肯哭出来。
神女一袭云金色衣袍,莲花纹样自裙边盘旋而上,银色的绣线于领口和袖口之处绽放。
安若素笑了,在漆黑的夜幕之中,仿佛那唯一的一束光芒。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能少一些痛苦。”
她伸出纤纤玉手,抚弄着窗边那一株观音莲池荷花,好不可爱。
“如果从来不曾记得,那么便不会有挣扎。”
透过窗子望向远处,黑烟翻涌,红光仿佛魔鬼的獠牙,面目狰狞。
闭上眼睛,仿佛就可以听见,千百万哭喊的叫声。
“救我……”
“让我死吧……”
“神女求求你了……我不想变成不人不鬼的样子啊……”
安若素掐红了指尖,声音沉闷,“……前线,战况如何?”
纤竹眉头快拧成同心结,嘶哑低语,“神女,白帝他……”
安若素呼吸一窒,“师傅?”
“他,陨灭了。”
良久,安若素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师……白帝他,可曾留下什么话?”
只瞬间,神女便恢复了平静,一张玉面之上,神色宁静。
本就白皙的皮肤,此刻几近透明。远山黛眉,眼含愁绪,肤若凝脂,一点朱唇。
是高洁不可侵犯的神女。
也是怜爱世人,心怀苍生的安若素。
“神女,白帝留下了十个字。”
“哪十字?”
安若素抚弄着手下七彩的莲瓣,心血来潮,将檀木笔架下的一颗猫眼石,放了进去。
你们,做个伴吧……
“回神女,白帝说。”
“菩萨观音相,古刹玲珑心。”
安若素抬眸,清澈的眸子里映出一片火海,万千灵魂挣扎着。
人鬼仙妖,魑魅魍魉。
皆陷于此。
眸底深处,仿若又不仅于此,还有更多的情绪,似是眷恋,似是不舍。
轻轻挥开滚烫的薄雾之后,那里,藏着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
安若素淡淡的笑了,“……玲珑心么,我知道了。”
纤竹神色大惊,“神女!不可!”
安若素走进房间,拿起沉静的留尘,“留尘……你真的可以留住,一些东西么?”
她的背影决绝,声音缥缈。
“今日吩咐之事,即可动身……”
那一日后,邪帝被神女安若素封印,神女陨灭。
世间最后一位真神,就此消失。
战神司空清陷入沉睡,六神器散落于世间,不知所踪……
——————————————————————
“师傅……师傅他不会这样说的。”
女子泪水涟涟,几乎要跪在地上,死死拽着男子衣袍,仿佛救命稻草。
男子皱眉,神色中似有不忍,“师妹,玉华师尊,他确实是这么吩咐的。”
秋镜衣眼神空洞,狠狠地在脸上擦去泪水,不叫人看出软弱。
商陆叹了口气,“秋师妹,这又是何苦。”
她站了起来,目光坚定,语气听起来却有些缥缈。
“师兄,我能再求你最后一件事吗?”
商陆点点头。
“我想亲自当面向师尊问个明白。”
“可你已经……”
秋镜衣打断商陆的话,“我自知已经被逐出师门,无法接近后山结界,所以,恳请师兄!”
她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
“为我犯一回戒吧!”
“唉……求而不得,死不瞑目。”商陆扶起她。
“我应你便是。”
半晌后。
秋镜衣如愿来到了林玉华的修炼之处。
褐袍老人,仙风道骨,拂尘松松搭在臂腕,背对着她。
“师尊……您不可能因为这么简单的原因,就将我逐出师门的!”
林玉华道,“有何不可?”
秋镜衣一噎,“我……”
“你的身体早已不适合修炼,三月前便已通知过你,你是觉得,本尊还不够宽容么?”
林玉华拜完了神像,将三炷香虔诚地插进香炉之中,转过来神色肃穆。
“你已不是玉门山弟子,莫要唤我师尊了。”
哀莫大于心死,秋镜衣的指甲几乎要扣进肉里,“玉华……尊人,我可以不求修炼,洒扫洗衣做饭,我也都可以,只求……尊人不要将我赶出去。”
秋镜衣在这里生活多年,早就不知道外界如何,自己又该怎样生活了。
林玉华站立俯视着跪倒在地的女子,声音冷淡的。
“犯了错的仙,我能留你几年已是大限。”
秋镜衣身形一僵,知道此事再无转圜之地。
玉门山,乃是人界一处修炼之地,多是有仙根道骨的子弟在此修习。
但秋镜衣不是人,她是仙。
一个犯了错,被打下来的仙。
起初,她以为仙界安排好了,自落地人界,她便已身在玉门山。
当日林玉华慈眉善目,不顾众人反对,二话不说便将她收做关门弟子。
师门上下都说此女来历不明,更厌恶她能得到师尊的喜爱。
秋镜衣没想到人心,有时候比妖魔的还要肮脏。
无数脏水泼在她身上,无数的恶作剧弄的她几乎每日都要添新伤。
他们说是因为自己长得貌美,主动献身勾引师尊,才得以被收为关门弟子。
那秋镜衣便从此只穿粗布麻衣,不爱女子物件。
他们说自己武功奇差,配不上玉门山。
那秋镜衣便每日晨起开始练功,直至深夜。
他们……还说了很多。
直至此刻秋镜衣才觉得,他们,可能是对的。
毕竟自己,只是一个罪仙。
虽然她并不记得自己究竟犯了怎样穷凶极恶的一桩罪,值得仙帝如此震怒,抽去记忆,还把她扔到这种地方。
秋镜衣张了几次嘴,才找回声音,“是……是我冒犯了,我会收拾好东西,即刻下山的。”
自己撒了谎,还以为可以平安无事。
真是,大错特错。
经过门口时,秋镜衣还是对商陆道了谢。
毕竟在这可怕的几年里,大师兄,是唯一真心对待自己的人。
不能再连累大师兄了,还是,赶紧离开吧。
商陆眉头紧锁,直待秋镜衣身影消失,才走进房间,颇为不解。
“师尊,徒儿不知,师妹究竟何错之有!”
林玉华换了拂尘的方向,若有所思。
她没有错,只是,命不太好。
“你师妹,有她自己的天命,我们送她到这里,就够了……”
仙界,凌云宫。
“司空,昨日我让黄芪调早了些花期,算算日子,人间的桃花应是开的最好了。”
一身粉袍,脚踏登云屡,剑眉英气,轮廓深刻,一双桃花目醉了少女心,风流不羁。
斜倚在石桌旁,玉手执琉璃盏,酒入风流肠,双眼一抛,惹得花树下的女仙们羞红了脸。
司空但笑不语,“流风,你在意的应该是人界那些人比花娇的……”
“停停停!”桃花美男斜睨着司空,嗔怒道,“说出来还有什么意思,不怪你个千年老光棍,哼!不懂情趣。”
原来桃花美男名唤云流风,人称流风上仙,也云司星上仙,是掌管星辰时节、人间花季的差使,平日里仗着一张俏脸到处留情,倒不如叫了留情上仙更好。
被他痛批不懂情趣的那位上仙,正是司空清。
洪荒一战之后,他便陷入了沉睡,整整在长留山休养了一千年,才缓缓苏醒。
大家都觉得他变了些,但具体又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他仿佛缺掉了什么。
此时的司空,坐在菩提树下,阖着双目,睫毛如羽扇般轻颤着,皮肤,白得似一触就会羽化一般。
薄唇紧闭,双手枕在脑后,发丝竟不曾绾起,任其倾泻下来,似绸缎,更似玉瀑倾下。普通的白衫也被他穿出不食人间烟火,谪仙飘飘的感觉来。
流风语气微酸,“卸了战神之位,你倒是每日闲的轻巧。”
二人平日便交好,说起话来,也是没什么分寸。
菩提树下司空唇角带笑,“以前竟不知掌流风上仙这般孩子气,唉……不妥,不妥,我应立即向明帝禀明,流风上仙自知能者多劳,特请下界去……”
“诶诶诶!”流风满头大汗,支出一根玉指指着树下的上仙,气的浑身颤抖。
语调都变了,“不去就不去,可别帮明帝那个老头坑害我!一年365天,还想让我给他打几天工!?”
菩提树下的司空上仙始终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声音如玉珠般圆润动听,有说不出的舒服。
“你啊……唉,今日且随了你吧。”仙气十足的司空于无奈开口。
流风乐了,好听的话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的掉出来。
“活该你长得好看,不像明帝那老头子,比你小上几万岁,却早就白发苍苍了。想来是岁月这把杀猪刀,对着你也留情几分。”
司空但笑不语,偷得浮生半日闲。
千年沉睡苏醒后,按照记忆中的指令,交给明帝一封信。
没想到自那之后,自己便好像得了什么天大的方便,连明帝也要敬上三分,谁还敢给他安什么职务呢?
是以司空上仙的凌云宫宛如仙境,日子也过得分外滋润,什么时候兴起便插一脚朝事,但多数时候还是窝在这凌云宫,过他的清闲日子。
可若是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司空清绝不会因流云的几句软话就妥协。
便也就绝不会遇见她,绝不会经历那样一场刻骨铭心、无法磨灭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