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瑟罗门中餐紫霞,更深春薄(2)(1/1)
只见百里文山一身玄色丝质交领大衫披在身上,身后背着个带遮蓬的竹编书篓,脚上的一双祥云银丝黑靴已经几欲被磨破。
“姑娘!”面若冠玉的百里文山,眸中清楚地印着秋镜衣纤弱的身姿,灿若满月的脸颊也不知是被外面的赤土炙烤而红,还是因秋镜衣而升起的淡粉色红晕。
他果然记得我。
百里文山周身文质清朗的气质,丝毫没有被徒步跋涉变得狼狈,仍然是一派游刃有余,神色端庄自持。
“你怎么……”百里文山见秋镜衣没有罩衫,身上仅着晚间休息时才会穿的单薄纱衣,且此时这件远蓝色纱衣破烂残缺,莲藕般白嫩的玉臂隐约透过单薄的布料,勾弄着自己的心弦。
“姑娘,”百里文山慌乱地背过身去,力道之大,书篓上面的遮蓬都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脸上,“嘶”,他顾不上喊痛,动作麻利的将自己外面那件玄色大袖衫脱了下来,仍是背着一张脸,右手捏着大袖衫,左手紧紧握着书篓,颤颤巍巍地向后方的秋镜衣递了过去,仿佛那衣服是什么烫手山芋一般。
“还请姑娘,不嫌弃在下的破衣褴褛。”百里文山吭吭哧哧地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秋镜衣对他称得上十分正人君子的行为,感到微微震撼。
不仅神思飘到之前,在执行倚红楼任务的那段时光……。
酒池肉林、莺声燕语、红袖添香、温宵玉暖。她只道天下男人皆好色,薄情寡义,却不见哪个懂得怜香惜玉,一诺千金的道理。
此时此景,此时此地,遇上一个如此般的男子,让秋镜衣不得不心下震动着,心头似有一只蝴蝶翩跹而过,掀起阵阵波澜。
她试探地伸出一截白皙的玉藕手臂,朝衣衫伸去,含水美目还时不时,不放心地瞟一下那书呆子。
只见到他的左手紧张到汗渍早已洇满了书篓,秋镜衣眼含笑意,声音也轻快了许多。
“多谢……子行兄。”秋镜衣利落的将玄色衣衫穿在了自己身上,一阵清幽的檀木香混着书卷气,还有……男子独有的体香,横冲直撞地袭击着秋镜衣的嗅觉。
一阵“簌簌”声后,秋镜衣已然套上了那件玄色大袖衫,男子的衣衫,拢在她身上大出许多,更显得身姿单薄纤弱。
秋镜衣一回身就瞅见,百里文山在烈日下愣住的挺直背影。此时没了外罩的男子,内里奶白色的衬衣显得他气宇更加温润如玉。
只见男子如机械转轴般,一寸一寸嘎吱地转动着骨节,眼神中有她看不懂的贪恋与缱绻,那眼神更像是来自百年之前,好似在看她,又好似在透过她,期望着,渴盼着,能看到一些其他的影子。
“你唤我……子行?”百里文山的声音深处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脚步不自觉地向岩石后的秋镜衣迈进一步,星辰般的眸子里,染着化不开的墨黑色。
“公子!”秋镜衣神色戒备,踉跄着后退一步,血痕凛凛的玉手坚定地横亘在两人之间,“公子方才,不是如此介绍的么?”女子声音虚弱,但其中含有坚不可摧的力量,无声地抗拒和较量中,禁止他的再一步靠近。
这声“公子”,唤回了百里文山几近崩溃的理智,星眸中登时清明一片,面色恢复如初,但却是更显苍白。
“是在下唐突了,请姑娘莫怪。”百里文山恭敬谦逊地退后到一个安全的距离,微弯着腰拱手道,“上次匆匆一别,尚未互通姓名,不知今日可否是个良辰吉日?”
秋镜衣敛去了一身的戒备,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她身影摇摇晃晃,堪堪扶住岩石才站立,林外烈阳依旧刺眼,晃得秋镜衣不禁微微眯起了双眸。
百里文面露挣扎,左手死死按住缩在衣袖中右手,光影下,骨节分明的手隐隐泛着白色,青色的血管跳动着浮在几近透明的皮肤上面。方才堪堪抑制住自己想要上前去触碰她的冲动,那汹涌的……情难自已。
“抱歉子行兄,先前是我……多有防备。”秋镜衣面上闪过一丝哧然,柔声道,“小女子名唤秋镜衣、”
“秋……镜衣,”百里文山仿若陷入了回忆的漩涡,神色晦暗不明。
“子行兄?”秋镜衣见他不做声响,想必应是自己的容貌形声,与他之前相识的女子有几分相仿,便也再不做多想。
活到现在这把岁数,还不许谁有个前尘往事了么。
“啊,实在对不住,在下只是想起了一些……”百里文山言语间凝噎躲闪,“往事。”
秋镜衣心下了然,面上只牵出一个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一双眸子亮的惊人,话语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开口道:“人活于世,便少不得纠缠相负。子行兄,倒也不必过于放在心上,前路漫漫,切不可耽于过往之事,被困而不自知。”
百里文山只觉得胸腔中的一颗心,狠狠地被人攥住,肉体上的伤痛不及此刻心中痛苦万分,像是要把自己撵为齑粉,用加倍的苦痛去掩盖原本的伤痕,麻木地重复着秋镜衣的话,“被困……而不自知么?”
呵,殊不知,能困住自己的,从来只有自己。
“不知子行兄可晓得此处为何地,适才没遇到你的时候,我只觉得林外的赤土有灼烧焚毁之力。”秋镜衣顿了一下,没有说出悬铃木林的事情,现在不易暴露自己可以使用法力的事情。
百里文山慢慢回过了神,终是回到了现实,闻言有些讶异,“秋姑娘竟不知此地是何处么?在下还以为……”
秋镜衣狭长的美目眯了起来,面有惑色。
见她不解,百里文山继续开口解释道,“先前花街之时,秋姑娘便问过在下,为何最近赶路之人多了起来,在下当时同姑娘解释过,这些人,”他的声音一顿,神色凛然道。
“是为了神器。”
是了,秋镜衣的记忆回笼,看来此地的古怪,应该和神器脱不了干系,方才在百里文山还未认出自己之时,有提及过一个名字。
秋镜衣垂眸道,“那此地,可是你说的赤化城郊?”
百里文山不甚肯定,手臂抬起遮住眼前的烈日,朝外头望过去,延绵不绝的赤土,被灼热的空气火焰般蒸腾着,“想必应该没错。”他只有九成的把握。
“赤化城得名于此,便是因为城中那独有赤色土壤,有着火焰之力,所以这树林之外才会灼热如此。”百里文山蹲在地上,一小撮赤红色的土壤颗粒分明的被他捏在手指间,自下坠落后,与那土壤相碰的皮肤,已然呈现着粉红色的烫伤疤痕。
秋镜衣皱眉,想不到这赤土竟霸道如此。只是抬眼望去,到底该如何离开这片林子,成为了眼下一等一的难题。
似是轻易看破了她的为难,百里文山站立起身,丝毫不在意手指的烫伤,嘴角一弯,“秋姑娘,在下有一计,应该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