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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黑衣人(1/1)

又过了三日,王宫之内。

秦清萱站在房间内,不知作何感想。此刻她眼神闪烁,再也没了之前那般活力,仿佛整个人都处于一片凄凉之中。

离凡就站在边上,却也是一言不发。这几日他话少得很,也是仿若整个人被掏空一般。

再往后,便是秦彪、秦青霜和李周圆、刘白成、张苏。所有人皆是表情严肃而阴郁。

而在他们面前,就是卧病在床的秦彰。

没了魏天机,也就没了给秦彰续命的药。本来接近花甲的人,患病一场拖了近两年之久,身体里最后的生命力也是被掏空。

他本是有机会活的,不仅仅是自己女儿未归这么简单。他不愿意走,还因为他是东镜国主,若要出行,万事得准备妥当。

此刻秦彰躺在那张金色为主色的大床之上,床头是珍珠挂饰,帐上有金丝花边,被上又纹着金色盛丽牡丹。只是这人却与这床格格不入。

他此刻脸色青得厉害,嘴唇乌紫,仿若一摊软泥,侧头而卧。鼻尖也是煽动得迅猛,似乎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已经昏迷了一下午,终于是醒了。微微抬起了头。

秦清萱见状,立刻跪在床头,扶起了秦彰的头。而离凡、秦彪、秦青霜、李周圆也是很快靠了过来。

“爹。”秦清萱道。自出生以来她眼中的威武父亲此刻虚弱得抬头都费力,她从未想过会有这一天。但是这一天却来了。所以这种突然发生的事又让她流泪。

听得秦清萱一声叫喊,秦彰看了看自家女儿,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离凡,再看了看秦彪和秦青霜,最后又看了一眼刘白成、张苏,仿佛要说什么,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嘴中只发出“啊啊啊”这种断续声音。

“我们去离国好不好?”秦清萱问。

秦彰合上眼,摇了摇头,再次昏睡过去。

离凡见此情形,很快过去扶起了跪在地上的秦青霜。

秦彰昏迷前下的最后一道命令,就是不去离国,他要留在东镜,死也要死在这里。

可是秦清萱却想去,虽然东镜国和离国,一个在东南,一个在西北,若是要去,得跨过半个几乎整个武国。以秦彰当时状态,根本来不及,可是有一丝希望,秦清萱就不想放弃。

只是秦彪却拦了秦清萱,最终让秦清萱认了秦彰最后一道命令。

人上了年纪,做事情往往不是看机会,而是估摸结果。这种已经知道结果的事情,再怎么努力也没有意义。还不如顺了大哥的意,起码还能魂归故里。

见秦彰入眠,离凡再次出走。

自己情绪这几日本就压抑得厉害,又遇到了这种事情,他若是长待在那个房间内,恐怕会陷入一种恶性循环的崩溃之中。

他到了海边,只是简单走了几步,就坐了下去,坐在柔软的沙滩之上。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迎面是稍显迅疾的海风和波浪,天空上,还有几只海鸥在天空翱翔。

人在这种环境下,往往会心中舒适不少。

离凡当然也是。

他脚边有一些贝壳,而面前一只小螃蟹,正从海浪中横行走过。

离凡定睛看着,眼神愈发专注,竟然整个人好似就陷在其中。

他喜欢看螃蟹?当然不是。他在听,听周围的一切响动。

此刻的他更像是一直埋伏的饥饿老虎,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捕捉他的猎物。

而那窥视他的人,可能会以为离凡才是猎物。

这次他又出手了,随手抓住一个小贝壳,掷了出去。这贝壳虽是不规则的物件,可是离凡双手千斤之力,哪是这细小棱角可以阻挡。

贝壳飞出,击中了埋伏在阴暗处的人,但是他却不敢大叫,只发出一声闷哼。

此刻他也恍然明白了,自己才是猎物,再不敢多做停留,转身飞纵了出去。

离凡看到那人身影,倒是没追。因为在他看来,这追不追人,已经不那么重要。

若是人家想跟你,那么迟早会找过来,并不需要自己去找去追。

第四日,夜。

秦彰如今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多。呼吸声音也愈发粗糙,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点头。

离凡知道,这人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离凡离了秦清萱,独自一人回了府中睡觉。

原本是让秦清萱去睡,但是秦清萱坚持守着。

几日的辛劳和忧心,原本青春活力的美人也是沧桑不少。王宫之中虽灯火通明,却也有少许时候会有阴暗角落。偶尔经过那几个刹那,离凡甚至觉得,秦清萱有点徐娘半老的意味。

离凡有些心疼,可惜这种情况,人大多数是不听劝的。

于是离凡吩咐王宫侍女做了一碗海鲜粥。

回了寝宫离凡才发现,若是和一个人睡久了,单独睡是很难睡着的,之前住旅店他以为是念床,现在才发现,他只是身边少了个人。

但是他还是决定休息一下,于是开始闭目养神。

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过几天可能会有很多事情发生。他时刻得保持充分的精力。

夜晚,静得可怕,除了蝉鸣。便是蛙叫。

一个人的夜更是深沉而静谧,人在此刻就容易胡思乱想。

被不二剑刺穿的魏天机,追踪自己的黑衣人,已经将死的秦彰……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张无形的手掌,在推动这一切。

只需要一个点,离凡便能理顺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却一直找不到那个点。

“咔”,一声熹微的响动,离凡整个人突然起身,抓起不二剑,从窗口飞掠出去。

不远处的房顶,一个黑衣人正在房顶上飞掠经过。

离凡原本想要催动功力追上去,可是又想到了魏天机前几天的告诫,于是乎从街头巷口穿过。

但是屋上那人此刻才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甩不开身位。

深夜的东镜国,全国都陷入了睡眠之中,街道上空无一人。

又穿过几个巷口,离凡终于决定不追了。对方毕竟可用内力,任凭自己身体如何强健,终是会吃亏。

若是不停下,那么便打伤他。

心中念头一出,不二剑刹那出手,那人腿部受伤,从半空中瞬间落了下去。

离凡终是追上了那黑衣人,此时黑衣人正在地上躺着,微光下可以看到小腿上约半寸深的伤口。

“驸马爷饶小人一命?”黑衣人跪地说道,说完又磕了几个响头。

“谁派你来的,目的是什么?”离凡道。此刻再也不是平日里那副对万事都平淡的模样,满脸写着深沉和果决。

那黑衣人没说什么,而是指了指边上那个漆黑的巨大建筑。

离凡抬头,看到了门口牌匾上写的三个字……定王府。

等离凡回过头时,刚刚那黑衣人已消失不见,唯一能证明他来过的,是地面上那滩血迹。

王宫之中,此刻也处于宵禁状态。

原本守在秦彰边上的秦清萱和侍女,此刻却都睡着了,睡得昏死。

就连人进来了她们也没有反应。

原因当然是那碗粥,秦清萱有分食的习惯,所以全部都喝过了那碗粥。

一个黑衣人,走到了秦彰床榻之前。昏睡的秦彰却突然醒了,他看到了那人,却不想那人却摘下了脸上面罩,秦彰看清了那人脸。

“是你!”秦彰嘶哑道。

第五日,晨。

秦彰死了。

太医已经验过了身体,最后只是摇了摇头,说了句“公主殿下节哀”。

秦清萱又一次哭了,哭得撕心裂肺。一旁的离凡把她搂进怀里。

一旁的众人静默而立。

半个时辰后,秦清萱拟了此生第一道诏文。

东镜国举国缟素。

第八日,晨。

按东镜国的礼法,先王过世后停尸三日后要入陵宫。

秦清萱看了秦彰最后一眼,吩咐人盖上了梓宫。

此刻她却再也不哭了,只是一脸淡然平静而庄重肃穆。仿若在几天之内,成长了许多年岁。

这么几天,她已经哭过太多次了,有太多感情在眼中流过,她已经再也没有多余的感情驾驭眼泪。而真正让她如此的,实际上是东镜国,秦彰一走,整个东镜国就全部压在她肩膀上。

秦清萱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丧服,丧服背后纹着象征东镜国最高神的图案,那是一个高捧着太阳的女性,站在大海中央。

背后的王宫之中,此刻已经站满了士卒。王宫之中的全部将士,此刻都已整齐排列,随时准备护送东镜国上一任国主最后一程。

此时离凡却不见了。

“公主,还等驸马吗?”一个老年礼官问道。

“时辰到了吗?”秦清萱道。此时声音充满冰冷和庄重意味,再也不是几日前那个少女。

今日葬了秦彰,明日她便要加冕了。

“到了,若是再等怕是误了吉时。”礼官道。

秦清萱心中疑惑,离凡这人平日里虽对事物似乎总是一副淡漠样子,可是关键时刻从来都没有不着边际,此刻确是消失无踪。

“算了,不等了,出发。”秦清萱道。

礼官听闻秦清萱话语,径直走向门前。

“起棺!”老年礼官苍老而厚重的声音顷刻传遍了整个王宫,在空旷的远方回荡。

黑金两色相间的棺椁随后在秦清萱的带领下缓缓顺着台阶向下。整齐的军队此刻也仿若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浩浩汤汤如同滚流江河,往城南近海的一处山头靠近。

那里是秦彰十年前看好的寝宫,工匠修了三年,又改了五年,终于是让秦彰满意,不想这么早用上了。

而秦彪、秦青霜、刘白成、张苏按安排早就在那里等候。

路过街道时,秦清萱才发现整个街道都仿若下过雪一般,满街皆是点点星星而又连绵不断的白色。沿路跪下的国中臣民,像那飘动的雪花。

此时,王宫不远处的山头上,两个青年目睹着这一切。

一人一身黑衣,简单束发,手持一柄漆黑色的剑,嘴中叼着一根狗尾草;而另一个人一身白衣,手持一纸折扇,头上虽束发,却又插了一根翡翠簪子。

黑衣那人正是消失了几个时辰的离凡,而白衣那人,却是本应该等在陵宫入口的秦青霜。

“你何时发现我在追踪你的?”秦青霜问道。

离凡扯断了嘴中狗尾草,吐了嘴中断茎,淡淡笑了笑道:“一直都有感觉,你总是在不应该出现的地方出现。”

“就凭这些?”秦青霜有些疑惑。若是这些也会有很多巧合和意外影响。

“前几日,我们几人守在床前你还记得?”离凡问。

“那里有什么不对。”秦青霜问。

“实际上没什么不对,你们演技都很好,除了你爹。”离凡道。

秦青霜大概是懂了,以他老爹的性子,定然不会如此淡漠。可是这些还是不能说明什么。

“年纪大了,总是有些细节做得不太好。”秦青霜道。

“所以我就趁扶起清萱的功夫,给秦彰号了一脉。”离凡道,“脉象有力节律整齐,根本不像病危之象。这一切的异常都说明,你和你爹肯定知道什么。最大可能是两人都有问题,因为每次你出现的地方都太过巧合。”

秦青霜没有说话,安静听离凡讲。

“你又怕我误会,站到了对面,特意派了两次探子露出破绽,让我去追,为的就是让我听到李周圆父子间的对话。”

秦青霜苦笑,原来最后最后是自己自作多情,他早就成了怀疑的对象。

“最后呢?”秦青霜问。

“不过我也有失误。”离凡道。脸上露出了略微难受的表情。

“什么失误?”秦青霜问。

“我结合四诊大致判断,秦彰中了苗疆蛊毒。可是他演得实在太好,迫使我不得不下药药倒了清萱,再去看看。”

“你怕他真的出事。”

“是的,我怕我判断有误。他真的会死。”

不远处的树丛之中,此刻一个人推开树枝,缓缓走了出来,正是那原本在棺椁之中的秦彰。

随着秦彰一露头,树丛之中无数蛰伏的人顷刻间也全部显露了身形。

所有人都穿着黑色夜行衣,手持统一佩剑,腿上插着一把小弯刀。

而此刻山脚下,王宫之中,也有另一股势力在暗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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