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兄弟谈心(1/1)
“人心不足蛇吞象。”裴彦钧冷笑一声,“看来这个所谓的沈氏,在尝到权力和财富带来的甜头之后,就上了瘾,一发不可收拾了?”
谢修时给裴彦钧比了个手势:“短短三年,赚了这个数,你觉得呢?”
“……”饶是被皇帝流水一般赏赐着长大,见过世面的世子爷,也难得吃了一惊。他冷笑一声,“难怪裴斯睿这么器重他呢,给他大开方便之门。”
户部是朝廷的钱袋子,可如今朝廷里的一些人上下沆瀣一气,倒是把自己的腰包赚了个盆满钵满。
承恩侯府今年给太后娘娘宫里新送上的一樽观音像,怕是够京城人普通人家满户一辈子的花销了吧?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谢修时轻叹。
裴彦钧沉思了一瞬:“一座白戈桥,掰不倒温怀济。”
只是一座桥的修葺款项罢了,户部当日本来也没拨多少银子,就算抓到了实证,这个数也不能把温怀济钉死,没法一下子彻底砍掉裴斯睿这个左膀右臂。
“他们如此胆大猖狂,又行事熟练,可见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谢修时沉吟,“我倒是从这个案子里找到了一些关键人物,还在继续追查,看看能否挖出萝卜带出根。”
裴彦钧点了点头,想到温怀济的嘴脸,还有之前回门的时候,他那个继室在饭桌上不可一世,一派主母之姿的样子,心里又生戾气。
这么多年了,在这样的混账爹和混账继母手底下,她都是怎么挺过来的呢?
她居住的那个小院子,还不如京城里普通人家女子的闺房。听青芜说,她小小年纪就去护国寺谋求生计,也不知道都受了多少罪。
也难怪养成这样的性子。
谢修时只见他眉目间涌上了一派或是怜惜或是愤慨的神色,正是疑惑,便见他又捂着胸口压抑地咳了几声。
“阿钧?你怎么样了?”
裴彦钧的病不是暂时压制住了吗?谢修时听说这个月以来他都在南衙上值,出入宫禁,皆是行动自如,还松了一口气,替他高兴呢。
“无事。”裴彦钧摆了摆手,“只是近来天气热,有些反复,没有大碍。”
和他年初相比,这点咳喘闷疼算得了什么。几个月前,他甚至从床上起身走动都艰难,十天里九天都睡不着觉,浑身上下冷热交替,恨不得以头抢地,甚至自行了事。
“你身上这个病,一日不根除,你就一日不得自由。”谢修时扶着他坐到了廊下,摇了摇头。
“不根除也好。”裴彦钧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你瞧,那位现在对我,可好得紧。”
皇帝送到他景和院的东西,仓库都快塞不下了,让外人看了,谁不赞叹陛下恩宠爱信宁王世子?简直是把他当儿子疼。
但凡他要是真得全须全尾地好了个彻底,在皇帝面前活蹦乱跳,再看看对方会是什么态度?
质子就该有质子的觉悟。
“两个月后王爷就回来了。”谢修时静静回视向他,“你大哥也会跟着回京叙职,论功行赏。从北边来的信说,他这次在和北狄的交战中夜行八百里,偷袭敌营,成功烧了对方的粮草,立下大功,此番应当会再升两级。”
裴彦钧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丞相府的消息倒是灵通,军机要务,这么快就打听到了。”
他父王把玄甲铁骑围得跟铜墙铁壁似的,泼水都浇不进去,谢相好大的能耐,居然能把对战北狄的详情打听得这么清楚。
看来父王是迫不及待地想给裴戎表功呢。
谢修时是个凡事都极度稳妥的人,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念在和裴彦钧这么多年的交情的份上了。见他顾左右而言他,一副不想深谈的模样,也不以为杵,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当做没发现世子爷捏紧的手掌。
“无论如何,温怀济那边的动作我会继续看紧,有什么需要南衙出手的,我到时候会派人跟你商量。”
“行。”裴彦钧想了想,“近来南衙新来了一批武举人,虽然都是愣头青,但也有不错的苗子,里面有个出身徐府的,做事不错。”
他话只说一半,谢修时却听懂了,点头应下来:“到时候你让他跑腿,我替你掌掌眼。”
看来世子是看中了个小弟子,想培养培养呢。
“好。”
薛四见两个人一脸严肃地凑到了一起,便端着酒杯阴魂不散地跟来,结果一走近就听到什么“跑腿”“掌眼”的字眼,神色一下子委顿起来。
这两个人没事吧?跑到华宣公主的消夏宴上谈起公务了?有病啊,病得不轻!
“是莲汀别业的花不好看,还是这儿的女娘们不够美貌动人啊?”薛四揽住二人的肩膀,“修时也就算了,世子,您怎么也学起他这个臭毛病了?”
裴彦钧面无表情地把他的爪子扒拉下来:
“花也就那样吧,女娘们跟我娘子差得远了。”
“……”薛四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牙齿都快被酸倒了,“好好好,知道世子妃娘娘举世无双了,不敢再说胡话。”
“修时,你忘了你今天的正事了吗?”季家大公子见状,忍不住插嘴道,“来之前丞相大人可嘱托过我,千万看着你,别来了以后又坐在那儿和小子们厮混,一个女娘都不搭话。”语气里一半玩笑一半无奈。
谢修时没法子,只好作了一揖,独自往函光碧湖东侧走去了,名为“散心加邂逅”,实则只想赶紧把这群碎嘴子们甩远一些!
这莲汀别业的景致倒是不错,华宣公主实在是个天底下一等一会享受的妙人。
正在欣赏这布局精致,却听见不远处的扶疏草木间传来了一道惊呼的女声。
“哎呀!”
谢修时下意识地驻足,避免失礼,便见一个身穿藕色衣裙的姑娘跌了一跤,正跌到了他面前。
她察觉到有人来,抬起一张精心描摹的脸,蹙起眉头,眼含泪水,嘴里抽泣道:
“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