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唯愿夫人生世无虞（1/1）
遥想那夜洞房花烛，趁姜佑进门迅速将一应糕点塞入口中正襟危坐的谢舒，却在盖头边缘缓缓被递了把匕首进来。
若寻常姑娘家见此，定要被吓得不轻。
然而，她谢舒自小便胆大，伸手将那匕首接过后，只听身旁的未来夫君道——
“此匕名为无虞，乃我三月前亲手制成，柄处嵌的远洋玉髓如你不喜欢，改日我再换。”
“此物，为夫赠夫人，唯愿夫人生世无虞。”
也是后来，谢舒才知道，姜佑口中随随便便就能抠出来替了的远洋玉髓，正是他大破鞑虏那年偶得，世间仅此一小块。
可笑的是，鞑虏连国都被灭了，皇室余孽却依旧在坚持寻找这远洋玉髓，也不知究竟有何用意。
曾经的姜佑看狗都比看人深情，如今的姜佑眉目如水、内里好似有万千情愫，谢舒避开姜佑的目光，盯起了姜佑被无虞刺破的指腹，暗红血珠伫立在那里，仿佛罂粟盛开。
假如这不是姜佑，新婚之夜发生了什么无人能晓。
假如这是姜佑……算了，光是想想她就出了一后背的鸡皮疙瘩，一个十年如一日冷情淡漠的人愣生成了现在这样，几率好比小蝌蚪管鳄鱼喊妈妈。
谢舒觉得自己有必要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她伸出手……鬼使神差地掐了掐姜佑的脸蛋。
一秒，两秒过去。
意料之内的红疹并没有出现。
但，姜佑出生起就被确诊了颇为罕见的“惧雌”之症，无论碰到谁，只要为女性，身上必定起红疹。
结识十数年至今，姜佑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地觉得谢舒如此……不拘一格，掐他脸颊一掐便是许久，偏生眼神还那么无辜，令人没来由地想啃一口。
罢了罢了，重来多少世，他姜佑也独她谢舒一位夫人，她爱如何便如何罢。
谢舒：……这家伙怎么突然这种眼神？！
不论如何，姜佑见谢舒没有留他的意思，便施施然离去了。
莫名松一口气的谢舒又将心思投在那本《史记》上头，殊不知自家两个丫鬟正猫在不远处八卦得火热。
春兰戳了戳冬青的肩膀：“哎你说，咱王妃怎么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呢，现在瞧着王爷都没啥反应了。”
“要啥反应，私以为王妃如今这样就很好，”冬青默不作声避开，“难道都要像府里那些女人似的？一个个好似见了什么的屎壳郎。”
“你这么说，我怀疑你对王爷有意见。”
“主子们的事你别管，说不定这是人俩的闺房之乐，懂吗？”
“也是……前天亲上了，今天又这样，我开始期待改日了，嘿嘿。”
春兰暗搓搓地露出姨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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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日谢舒起得早些，见距离用早膳仍有一段时间，便换上劲装出门晨跑，却在路过染秋院时见一名丫鬟行色匆匆，甚是可疑。
冬青：“二小姐身边的梅心，主子，我去跟上。”
“拿着她的把柄，为我所用，”谢舒眼神示意染秋院后门方向，“另外再安排一名嗓门大些的丫鬟，傍晚到此候着。”
冬青道声遵命就此离去，没等走出多远，忽觉背后掌风阵阵。
转头一看，自家主子和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王爷交起手来。
谢舒化掌为刀，砍向姜佑时被他以腕部抵挡，而姜佑手下也没含糊。
总归两人近战实力旗鼓相当，谁也没吃亏，自也没从对方那讨得什么好处。
数个回合后，这场没来由的对战以谢舒一指点在姜佑心口、姜佑掌根距离谢舒脖颈不足半寸，互制要害达成平手而告终。
“王爷倒是好兴致。”
“见渺渺晨练，一时兴起罢了。”
姜佑盯着谢舒毫无波澜的眸子，暗自摇头，渺渺还是那个武艺高绝的渺渺，可看向他的神情终究大相径庭了。
殊不知谢舒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都在琢磨对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没个结论，只得日后再行试探。
过后谢舒照例去接受妾室们的请安。
陈美人注视着谢舒红润的面颊：“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起初我是不信的，如今见了王妃，倒忽然明白些。”
陈氏唇边的媒婆痣为其更添几分韵味，只是那张擅长阴阳怪气的嘴甫一开口，那韵味便荡然无存，只余刻薄。
谢舒：“今日起得早些，锻炼身体而已。”
“哦，原是如此，”陈氏煞有介事点点头，“不过这倒让妾身想起初入府时，也曾有那么几日春风得意。”
说者有无有心还是其次，而听者必定走了心思。
果不其然，那入府以来未曾承宠的柳小仪酸溜溜开了口：“几位姐姐当真好福气，哪里像妹妹我……”
“妹妹何须这般妄自菲薄？要知道，咱们王爷宁肯让王妃撞柱，也必将妹妹纳入府中，可见王爷对妹妹的偏爱。”陈氏继续道。
谢舒心下哂笑，不愧是陈氏，一张嘴便能将满堂的人得罪得七七八八。
“陈妹妹这么说，倒显得本王妃无容人之量了，”谢舒瞥了她一眼，“只是妹妹说这话前，可曾想过自己将王爷置于何处？”
“要知道，当今圣上敬重发妻杨皇后，群臣称赞，纷纷效仿之，更有甚者携妻偕老足矣。反观妹妹方才所言，岂非越俎代庖，替圣上定了王爷一个宠妾灭妻之罪？”
谢舒一脸真诚：“殊不知这话叫圣上和王爷听了，谁会更不高兴？”
话音未落，在场之人冷汗皆冒：这陈美人是不要命了不成？
不不不，她不要命赶快卷铺盖走人，莫连累我们。
一时，本与陈氏不甚遥远的，纷纷挪了腚，生怕自己跟其扯上半个银子的关系，毕竟掉脑袋的事儿可马虎不得！
室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陈氏心知利害关系，仍不死心地瞄了上座的谢舒一眼——
这般巧舌如簧、瞬间将局势扭转的王妃她还是头一次见，她不信，这应该是错觉。
但，那平静的目光骗不了人。
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点头说个是，如今的谢舒能命人给她打包扔养心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