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小矮楼（1/1）

啊，这是什么情况？程煜愣住了。

似乎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程煜只犹豫了片刻就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洪小满和陆雨辰的视线都顺着声音投向了程煜这边。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

陆雨辰语带惊喜:“煜哥怎么在这儿？”

洪小满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怎么才来？”

陆雨辰是一脸好兄弟相见的意外和惊喜，他快步朝着自己的球场兄弟程煜走了过来，伸手想要去拍他的肩膀。

洪小满则只是听到动静就看了程煜一眼，依旧站在收银台里，很快眼睛又紧紧盯着背诵的内容，嘴唇翕动，一直在背诵默念，手下还翻了一页。

程煜看着洪小满明明看到了自己，却好像不想理他的样子，心里生出了一些异样的情绪。

而此时，陆雨辰已经到了程煜面前，程煜也不好叫他热脸贴了冷屁股，于是也热情的回应。

“你怎么在这儿呢？来买东西吗？”

程煜的回答十分巧妙的避开他自己的回答，而是佯装热情又丢了一个同样的回答给他。

说到这个，陆雨辰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我不是买东西，我来找她。”

陆雨辰立刻收起了在程煜面前这副笑容满面，阳光开朗大男孩的模样。

他冷峻着一张脸，扯了扯嘴角。

又抬起头用下巴指了指洪小满的方向，似乎十分不屑。

程煜有点懵了，他这时候也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之前陆雨辰就来班上跟洪小满发生过一些矛盾，却没想到陆雨辰还会来洪小满的店里找他麻烦。

他进了门，下意识的想挡在洪小满面前。

程煜表情依旧淡定轻松，动作丝毫不露出一点嫌疑:“啊，你还认识我们班班长呢？”

陆雨辰轻笑了一声，不承认也不否认，但是看向洪小满的眼神却是充满嫌弃又冰冷的。

然后一转头，面对程煜的时候，又是阳光满面，笑容和煦。

“行了，煜哥，既然你也在这儿，那我就不在这儿待着了，周一学校见啊！”

程煜看着他对自己和洪小满完全不同的态度此时也有些不明白了，这人这表情什么意思？

只是这时候陆雨辰已经走了，所以程煜虽然疑惑也没法问出口，还是认命的朝着洪小满那边走了过去。

洪小满站在柜台里继续小声的背着她的课文，似乎对外界所有发生的事情都不知道，也不感兴趣。

程煜小心翼翼的跟洪小满搭话，试图解释自己来迟了的原因。

他大致把事情都说了一遍以后，洪小满还是没有动静，于是程煜莫名有些胆战心惊的等待审判。

却没想到洪小满只是安静的背诵完了这一篇课文以后，才抬头看程煜，说道:“喔…其实你没必要解释这些。”

程煜一下子就感觉她生气了，正准备打起十万分精神继续说些好听话，就看到洪小满把本子翻了一页。

她语气态度都没变，声音也依旧像清泉一样凌冽好听:“来迟了就快点，不要浪费了接下来的时间。”

程煜发觉她原来没生气，如释重负，赶紧掏出书来。

终于就坐在离洪小满位置最近的便利店桌子上，这个桌子一向是用来提供给客人在便利店吃便当的。

程煜一边把自己书包里的书翻出来，放在桌面上，一边又在心里委屈的想小满神为什么不生气呢？

自己明明来迟了，难道自己在洪小满心里就这么不重要吗？她是不是压根就没把自己当成朋友？

行建二中的数学作业对于现在的程煜来说是很难的，程煜先是自己哼哧哼哧的做，思考完后自己不会就拿去问洪小满。

洪小满讲题的声音依旧像是清泉撞击石块一般清澈好听，但是此时在打工的这个环境下，她稍微压低了一些声音，听起来更加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她也不会把知识和解法一股脑的全告诉程煜，看到程煜来问题，她一般会先指出书上的一个范围，然后让程煜去翻书，翻完以后哪里不会再拿来问她。

就算程煜问一些再弱智再基础的问题，洪小满也不会生气。

甚至是明明已经教过了的问题，只是换个方式，程煜就不知道了，洪小满也会耐心解答。

只不过她从来都是点明一个方向，让程煜自己去探索。

两人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一个小时。

到点，洪小满下班。

程煜只觉得这一个小时过的像箭矢一样快。

出门之后，他抬脚还想跟着洪小满走。

却又不确定洪小满是否因为自己今天迟到而生气了，有些嗫嚅着不敢上前。

洪小满看他的样子，其实本来也懒得解释她并没有生气，只不过看程煜现在心里负担实在太大，她还是解释了一句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并没有生气，你来不来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程煜扁了扁嘴，觉得洪小满一点都不关心自己，还是难受。

他委屈巴巴的样子:“是不是如果没有老沈给你安排了特殊待遇，你压根就不会在意我的死活呀？”

洪小满还没来得及回答，又被程煜先抢答了，他一脸心累的样子:“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亲自说出来，让我伤心。”

看着程煜一副戏多的样子，洪小满是真的很无语。

洪小满觉得自己已经努力过了，人际交往和交朋友不属于她的待办事项，所以她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于是就打算直接回家去。

程煜看着洪小满抬脚就走，忍不住又跟了上去，洪小满回头疑惑的看他。

程煜只好说:“现在太晚了，你一个女生回家不安全，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家。”

洪小满听了他的话，虽然觉得没有必要，但还是点了点头，因为她已经见识过了程煜的敏感和玻璃心。

现在程煜说什么，只要不是触犯到洪小满的利益，她也已经懒得去管了，跟着就跟着吧，反正又不会掉一块肉。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在路边走着，洪小满本来是想掏出背诵本继续背一背的，但是天色已经很晚了。

而且通往洪小满家老破小居民楼的这条路上，道路灯光实在是太暗了，她现在也没有那个灯光条件去学习。

但是洪小满的性格是不会让时间浪费的，既然自己没法学习，洪小满就开始提问，今天程煜学到了些什么，以及在程煜不懂的地方给他查漏补缺。

程煜没想到，洪小满在回家的路上也要学习。

不过听到洪小满有心对着自己说话，他还是很高兴的，一边在脑子里面思索着最近学到的东西，一边努力用语言跟洪小满阐述。

两个人就这样，一边走一边说着，一直到了洪小满家楼下。

程煜这才惊觉洪小满家住的楼房看起来，条件不是很好啊？

其实根本就不仅仅是能评价一句简单的“不是很好”的程度。

说不是很好是因为程煜的家教，让他下意识的不会去用最极端的语言评判别人的家境，但是这栋矮楼还是远远超出了程煜的想象。

没有小区，没有安保，没有物业，没有绿化，没有程煜所知道的一切，这栋楼就像是街边任何一栋楼商铺一样，就矗立在大街的边上。

这栋楼房墙面上的漆和砖块基本上都脱落了，露出里面狰狞的混凝土样貌，楼上的玻璃都是非常老式的蓝色玻璃，窗户是向外推出去的，而楼下现在程煜和洪小满两人脚下踩着的好像还是土块。

洪小满不知道程煜内心现在想什么，她只是礼貌的感谢了程煜送她回家的行为，并且说了再见就上楼了。

程煜看着洪小满上楼的身影，又看看这栋楼。

忍不住想，恐怕这栋楼整体的价值加起来都比不上程煜家老宅一个狗窝的价格吧。

一边往回走，一边在想着刚刚看到的那栋楼房。

虽然程煜自己知道自己家里条件算得上是很好的了，但是以往他的朋友圈子里面并没有像洪小满这样的人。

别说是他的朋友圈子了，就是他的朋友的朋友都很难有社会阶级差距如此之大的两个人。

有钱人很难想象穷人一天只吃两个馒头就着一点咸菜，别说一两千，就连五十一百都要掰成几半花的日子。

穷人也很难想象。有钱人早上学习马术，下午去吃奢华日料，晚上邀请当下最有名的网红和明星来家里举办一场泳池派对。

这是社会赋予的，出生就注定好了的阶级差异，是根深蒂固的，很难改变的，甚至是互不知情的。

程煜更是从出生以来就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房子，那栋房子给程煜无论是现在未来的十几年都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提醒他，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普通人和穷人。都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他走着，观察着这栋房子旁边的建筑。

都是小学幼儿园，还有茶馆麻将室。

现在已经晚上12点多了，麻将室里的声音还没有停歇的意思。

他内心的激荡和复杂不是用语言可以形容的，只是他现在在想的是，自己和洪小满身上的差距，应该也是由此才见分晓的吧。

自己相比洪小满来说，只是幸运了一些而已。

但是差距这样悬殊的两个人，能在c城这样的城市，全省最好的省重点高中遇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犯错，家里生气，惩罚他来c城看看正常高中生是怎么生活的。

程煜说白了，只要跟家里认个错，表表忠心，随时都能回去继续当他的大少爷。

一方面是洪小满拼尽全力走到现在。

程煜知道洪小满的爸爸是个赌徒，连亲生女儿的学费钱都要偷，那天在和洪小满爸爸撕扯的过程中，还知道了洪小满原本是在山里念书的。

那天李国伟嘴里叫嚣着的“一个女儿，老子没把你打掉，就算是好的了”给程煜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洪小满一路走来又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呢？程煜想象不到，但是那一定是剥皮抽筋的成长之痛。

此时她也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身边的女性，浮现在脑海中的就是以前生活中的女性形象。

比如说，程煜的姐姐和出国留学回来的姑姑，他们身上都有一种随性的松弛感。

而这种松弛感，程煜在洪小满身上从来没有见到过。

不管什么时候看到洪小满，洪小满都是很忙的，像一张被拉满了的弓，随时都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她一边打工要一边背东西，一边走路一边要背东西，在学校的时候从来没见到洪小满有除了学习的其他娱乐休闲活动。

正常女生像罗星航她们，课间的时候虽然也有学习的时候，但是大多数时候都会在外面三三两两结伴去学校的小超市买点东西在操场上边走边吃边聊天。

洪小满从来没有这样过。

程煜这么胡思乱想着，走到了便利店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接近一点了。

店长这时候已经吃完了火锅，胃里腻的不行，于是从店里掏了一根冰棍来吃。

刚打开包装就看到程煜又回来了，忍不住好奇，招呼他进来。

程煜想了想，也就进店了。

“你吃吗？”店长自己吃着冰棍，嘴里含糊不清的招待程煜。

程煜想了想，也去拿了一根，并且递给店长让他扫。

店长接过冰棍扫了一下，却没接程煜的钱，把冰棍和钱一起又还给了程煜。

“姐姐请你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