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可以叫我七哥（1/1）
顾渊看了看自己的手和衣服，已然变成萧玄澈的模样。此人的头发高高束起套以金质发冠，顾渊低头看向手中的书，他在看《论语》，每句话旁边，他都以自己的理解进行标注，看来是一个真正的读书人。
元神进入萧玄澈的体内后，身子明显轻松了不少，呼吸也顺畅，身上也没有病痛的折磨。病了近千年，这是顾渊第一次这么舒坦地活。
台闵带着顾渊的身体先行回了天界，医仙在简单为他把脉后也跟着台闵一同回去。
顾渊适应着这具身体，回想着人世间萧玄澈与洛笙最后的结局，有情人最后因为仇恨分道扬镳，而萧玄澈则死在洛笙的怀里。这是他们的命运走向，即使顾渊再怎么心疼，也是不能打破的，他只能默默的保护她，陪着她走完她的一生。
正当他思考着，小侍拿着一封请帖恭恭敬敬地走进来，跪在地上：“王爷，丞相府发来请帖，下月十二请王爷参加洛笙小姐的及笄宴。”
顾渊听到小不点的名字，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原来，他的小不点才刚刚及笄，他来的真是刚刚好。
“呈上来吧。”他看着小侍将请帖放于桌上后便将他挥退。
看着桌子上的请帖，他双手将它拿起，仔细看着请帖上的每一个字。虽然笙儿现在是盲女，但好在老丞相一家待笙儿极好，未曾让她受过半分委屈。
顾渊将请帖合上，嘴边温柔的笑意未减少半分，就连看书时脸上也是温和的笑意。
晚上用完膳后，顾渊拄着拐杖走出屋子，齐王府很大，但是仆人却少之又少，除了一些必备的厨子和侍女外，就只有两个贴身的侍从跟在他身后。
“王爷小心。”每次过门槛时，身旁的卫嘉总是会小声提示他并扶住他的胳膊。
萧玄澈的左腿伤的确实重，只有在王府时才会使用拐杖自己行走，大多数在外的时候，他只坐在木质的轮椅里，由下人推着他走。
左腿用不上力，迈过门槛对于萧玄澈来说确实比较难，但好在也是能过去的。
“王爷要去哪里？”相比于卫嘉的细心，卫泽更像是武将，手持佩刀，性格不羁，唯命是从。
“备车，本王要去一趟丞相府。”顾渊垂眸，拄着拐杖向外走。
“是。”卫泽抱拳行礼后跟在顾渊身后，可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的齐王和以前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好。
齐王府的马车徐徐地朝丞相府驶去。到丞相府时天已全黑，车帘掀起，一个身穿玄色阔袖蟒纹袍，面容清瘦俊美的男子被扶下马车，坐在准备好的木质轮椅上。
晚风吹过他苍白的面庞，几声咳嗽让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浓眉下一双漆黑的眼眸，没有什么情绪，嘴唇紧紧抿着，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死气沉沉，不好接近。
他将手帕放回袖子里，卫嘉把一张毯子盖在他的腿上以免天冷让他着凉。
随后卫泽与卫嘉将他抬进丞相府，一路朝着内堂去了。
“齐王大驾光临，洛某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老丞相洛景明急忙披上衣裳出来迎接，还是晚了顾渊一步。
顾渊微微一笑，语气缓慢带着一丝恭敬：“无妨，是本王未告诉您就茂名前来，还请丞相海涵。”
萧玄澈在腿伤了之后，身体也越发的不好，所以说话的声音自带一种沙哑与慵懒感。顾渊在萧玄澈的身体里待的越久越觉得这个凡人很像自己。
卫泽听着顾渊说话，有些震惊，虽说王爷平时也是如此待人，可是他就是觉得王爷和以前不一样了，好像不似从前那般冰冷疏离，就像多了几分人的情绪。
从前的萧玄澈虽然待人宽和有礼，但终究是隔着一层纸在说话，他总是带着一股无法接近的疏离感。众人都说他家王爷是地位卑贱的贱奴所生，他不配做这个王位。
可是，谁又看见过王爷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场面呢？谁见过他为了保护青云国的军旗，即使左腿被三只茅刺穿也要将军旗扶起？谁见过他夜里被腿伤折磨的无法入眠？谁见过他难过时只能躲在屋子里看着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没人见过，他们只会嘲笑他……
嘲笑他出生在淤泥之中还渴望做那干净的莲花，嘲笑他在战争中伤了腿，再也无法正常行走，嘲笑他虽然早早被封王却永远失去皇位争夺的资格。所有人都可以随意嘲笑一个尊贵的王爷，可是他身上的伤，哪一块不是为了这个王朝而留下的？
洛丞相虽为朝廷重臣，但两袖清风并非为贪官污吏，并且他十分看好萧玄澈，认为他颇有帝王之谋略。
“王爷见外了，快请进。”洛丞相做了请的动作，顾渊便被推进了内堂。
婢女端着两杯茶放在二人中间的桌子上。
“王爷请用茶。”洛丞相伸手做出请的动作，而顾渊却笑着摇摇头：“多谢丞相好意用如此好的茶招待本王，不过如今夜已深萧某不宜再用茶，请丞相体谅。”
他垂着眸，俨然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眼神平静如水，像春天的小溪，温润又神秘。
洛丞相很快会意，急忙让婢女换来两杯水。
“王爷想的周到，是洛某糊涂了。”洛丞相笑着将水放在顾渊的手边。
顾渊低头致谢，随后抬起头，用有些低哑的嗓音说到：“今日朝堂之上，多谢丞相相助。”
说着，他举起双手坐着向丞相行礼。
老丞相在乎礼仪尊卑自然不能白白接受，只好先将人的上半身扶起，慌张说道：“王爷，您这样可是折煞臣了。臣是看着您长大的，知道您是识礼数，懂大礼的人。今日明显是有人挑唆，臣身为丞相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顾渊看着这位老丞相，勾起嘴唇，眼角的细纹微微扬起：“老师，您还是这般相信澈儿。”
一句老师，让洛丞相愣了愣神。萧玄澈少时，洛景明还是太子太傅，见萧玄澈偷偷听课而被打时，心生怜悯，便向皇帝求情让他成为萧玄澈的老师。
陛下心胸宽广又视才如命，见儿子好学便同意了丞相的提议，允许萧玄澈跟随太傅身边听学。
小小的萧玄澈，日日接受其他兄长弟弟的冷眼或者辱骂，只为了和太傅学习知识，学习谋略。
那时，洛景明便看出他那双黑的眼睛里暗藏的雄心与抱负，他知道这孩子长大后定能有所作为。
再次听到他叫老师，洛丞相的眼角竟有些湿润：“澈儿还是这样谦逊有礼啊。”
二人相视一笑，顾渊从前并不觉得自己过的有多么惨，如今却有些心疼这个萧玄澈。
“今日本王来，是想告诉老师，澈儿不会让您失望的，即使瘸了一条腿，澈儿也不会认输。”
他再一次将眼中的野心展示给丞相看，起初丞相真的以为他认命了，没想到今天他还能再一次露出狼一般锋利的眼睛。
丞相嘴角带着一丝微笑，轻轻点点头：“老师相信你。”
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
突然，顾渊的心脏有些不舒服，他侧着身用手帕捂住嘴轻咳着。
“喝点水。”丞相将水递给他，并有些担心地看着顾渊。
顾渊笑着坐起身，有些抱歉的说：“谢谢老师。”
丞相叹了口气，本来她是想将女儿托付给萧玄澈的，只是这孩子身体也不好，万一早早去了，她的女儿又该怎么办呢？
“你还是要多保重身体啊。”丞相苦口婆心地劝导他。
顾渊点点头：“知道了，老师。”
“王爷如今还是一人？可有佳人相伴了？”洛丞相提出一句题外话，其实也是在试探他身边是否已经有了女子。
他的女儿虽然双目失明，但地位尊贵，他是绝对不会让女儿在夫家受任何委屈。如果齐王有了佳人，那他便另寻人选。
顾渊笑着喝了一口水，然后郑重其事地和丞相说：“萧某虽已年近三十，但身边却是清清白白。老师可否有心仪的人选给澈儿？”
老丞相笑了笑，她虽想将女儿嫁给他，但他作为父亲确实不方便说。
“王爷，这种婚姻大事还是得您自己喜欢才行。”
人家再怎么说也是王爷，尊称你一句老师已是十分敬重了。老丞相毕竟在这官场上摸爬滚打了许多年，这些道理，他是懂的。官场如战场，说不好哪一句话就惹怒了他，最后难堪的是整个洛家。
顾渊放下杯子，突然问道：“老师，不知笙儿在何处？”
顾渊记得，萧玄澈小时候便见过洛笙，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喜欢上了她。
“小女，小女就在自己的屋子里。说来惭愧，小女出生没多久就患了怪病伤了眼睛，都怪我啊！”
提到女儿，向来刚强的丞相忍不住想要流泪。这女儿是他年近四十五才得来的，那真是家里的掌中宝，抱在怀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花了，疼惜的不得了。
可没想到，女儿突然生病哭闹，怎么治也治不好，最后病是好了，眼睛却看不见了……
“老师不要难过，哪个父母不愿子女健康？笙儿自然会有她的福气的。”
顾渊安慰着丞相，心中也为笙儿疼了一把。
笙儿，阿渊来找你了，等你及笄之后，阿渊便向丞相提亲，到时你可得答应啊……
聊了一会，顾渊便要回去，路过长亭时，看见一位女子在亭中抚琴。
女子背对着顾渊，可是顾渊一眼便认出了他的小不点。
“笙儿快来见过齐王。”丞相朝着洛笙喊。
洛笙被侍女扶着起身，然后摸索着向他们这边走来。
“参见……”洛笙刚想行礼便被顾渊扶了起来。
“笙儿不必多礼，可还记得本王？”
顾渊的眼中有泪水，想起前段时间小不点和他说桥归桥路归路，他便心中愧疚，他暗暗发誓绝对不会让人间的笙儿再次受伤。
奇怪的是，平时洛笙听到陌生的声音会害怕，但是这个声音莫名的让她依赖，喜欢。
她诚实的摇摇头：“抱歉王爷，洛笙不太记得了……”
她的眼睛长的十分漂亮，只是空洞的眼睛没有一丝焦距，她什么都看不见。
“没关系，我叫萧玄澈。我在家中排行老七，你可以叫我七哥。”他温柔地望向他，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
洛笙虽然看不见但能感受到他炙热的目光，脸颊微红，双手紧张的握在一起。
“这不合规矩啊，王爷。”老丞相出来解围，弯腰行礼说道。
顾渊的眼神以后没有离开他的小不点，现在的洛笙依旧是单纯的模样，但是却不爱说话，安静的很。
“你我之间不谈规矩，七哥地位卑贱，只希望笙儿莫要嫌弃。”说到这里顾渊故意低下头，一副难过模样。
洛笙抿抿唇想要安慰他：“洛笙怎会嫌弃王爷？王爷不要妄自菲薄，您是王爷，是高岭之花不要和一些泥中人一般见识。”说完，她还扯了扯嘴角露出小虎牙来逗他开心。
顾渊笑了笑，他家小不点真是可爱，安慰人时还是这样温柔，好像，他家小不点很有学识的样子。
“那，七哥今日先走了，等你及笄那日，七哥给你带礼物。”说完，他靠在轮椅上卫泽推他慢慢离开
“多谢，七哥……”洛笙朝着他离开的方向行礼，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茫然的眨眨眼。
他的声音好熟悉又很让人陶醉，洛笙自小见过的人少，对所有家人之外的人都有惧怕心理，唯独这位王爷，他的声音就像温暖的被子包裹住洛笙给她安全感。
后来洛笙总是会想起这个温柔的声音，不由自主开始期待及笄宴那天，七哥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