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人间（1/1）

她微微转头，就看见了身侧安放的青霜剑,四时芳华的的屋子并不算大，可如今瞧起来却未免觉得空旷，幔帐飘忽间，寻不见半个影子。

她不免想起了辛川，将头埋在了颈窝里，放声大哭起来。

或许，她本身就是一介俗人，修不得的那太上忘情！

素节那时趁机拿走了她的情识，使得她在任何悲情面前都更觉痛苦，却可也令她对任何微妙不得探寻真情都有所感知，故而面对辛川的死，她无法放过自己，此时得她只觉五脏尽碎，痛入骨髓。

若真到大限将至之日，她这一生唯一辜负的......怕也只有眼前之人的情谊了。

人生.....也总不得圆满，此乃世间之理，不必悲戚。

与姝藜而言，这一切世人和风物，都已经看一眼少一眼了，但是她接受不了在还没有做的全然准备之时，挚友亲爱的骤然离去，在那一刻的她好像看见了投注在她身上炙热的目光，若她的心还在，她也一定要将他刻在心里，生生不忘！

那年长街逢雨，遇他，如暗室逢灯。

只是，她注定要有所辜负，她已不能回头！

姝藜来到千初殿，殿内的众人感受到了两道狭长的影子覆盖下来。在感受到阴影笼罩的瞬间，松岐正在摇晃的手为之一顿。转身看见的就是姝藜那苍白的脸。

那一刻，他放下了手中的道铃。

凡尘少年再次入道，只为求得挚友一丝可生之机。铃声悠远，他在七日之后，终是召回了魂灵！

“我做了一个梦”姝藜轻声道

“我梦见了神仙，他说我命不该绝，我差一点就入了阎罗殿了，只是跟我前去的鬼差问我世上还有什么亲人没有，我冲他摇了摇头，他断定我孑然一身，逢年过节都不会有人前来祭奠烧纸，便让我回来了”

松岐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伸出手在姝藜肩上轻轻的拍了拍，随即有露出了那口明晃晃的白牙。

“我就说，万丈地府也不收留一个穷鬼，你注定还是要回归人间的。”

二人均苦笑起来，这是九烟山上最后的笑声了。

面对东篱的眼神，姝藜的嘴边僵住了笑意，在场之人不明所以，只有东篱清楚她深处那个不想宣之于口的秘密。

他的心思最为玲珑。

东篱没有说话，只是冲他淡淡的点了点头，这样最好不过。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在姝藜面前提起辛川，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在她的世界中出现一般，可那把斩月刀还是放回了剑楼之中，置在了两半苍梧枪的旁边，姝藜瞧着那光一点一点的暗淡下去，她的脸上也渐渐的被覆盖上了一层一层的灰尘，昔日明媚早已不见，那样艳丽的红色，她从此便再也没有碰过......

辛川与阿泷终隔多年再次相见，当年相伴而来的二人有一同走上了回家的路。

这次有阿泷作陪，想必辛川也不过孤单.....

寒食节时的后山之上燃起了两缕青烟。

姝藜将四时芳华院中的酒尽数起出，她依旧于黑暗之中独酌，可当风吹过时，总能带来她的呜咽。从那以后，她的脸上多了许多化不开的新愁。

风致留在玄门小住了些时日，也陪着姝藜度过了那段最为悲伤的时光。

四时芳华的院子不再空旷，鸣水涧旁又出现了往日的旧影，只有青霜剑在姝藜的手中有了招式之时，她才能短暂的忘却悲伤。

不尘每次见她如此，也只是悄悄的将茶壶放在一旁的荒石之上，不敢近前一刻，他知道，师父练剑之时，从不喜旁人打扰。

他刚要离去，一转身，就见到风致向这边走来。

不尘恭敬的行朝她行了一礼。

“师叔”

风致微微含着笑点了点头。

“你师父.......还这样？”

自从姝藜那日醒来之后，便很少再说话了。

不尘点了点头。

“唉”

风致长叹一口气，叫不尘去了另一边，二人在石凳上坐下。

“你师父这个人，执念太深，师父当年说姝藜执念顽固，有朝一日恐被其反噬，那时的她不过时心一横，想着最坏不过一死，以身殉道也不失为一种荣耀。世事难料，卦象上也窥探不出天机，她不屑一顾的往往还在，她尽心守护的却无一圆满。”

“她半生追求圆满，可人生自古最忌满，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日中则移，乐终成悲。终归小满剩完全。她常常望月，我不行她不懂此理，她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离别可辨嗔痴人，她当真是一个痴人”

“她那时机敏好学，总爱围着师父身旁问个不停，她问师父可曾想过三十三重天上的生活，她没能从师父眼里看出向往，反而瞥到了几分不同的意味，恰如此刻她眼里的这般。”

她的眼中已看不出对道的向往之情了。

“桐庐之侧有几处落锁的小院子，我们做徒弟的时候无缘探寻，如今东篱成了掌门那里也没能打开。”

“我想师父年少时，也有一段令他难以忘却的经历吧”

风致在玄门待了月余，最后再次请辞，回到了眉州，那是她心里无法割舍的牵挂。临行之前，姝藜前去相送，二人相拥在一起，风致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她是真心希望她能够看开一些，再看开一些。

风致将玄音笛留在了玄门，那时候的姝藜心中已然明晰，风致此生不会再入道，自然也不会再归。

她与他们，真的即将一一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