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失散(1/1)
谢婵能意识到的问题,车外的赵司马自然也能意识到。
他大吼着排兵布阵,迅速安排出最适合迎战的阵型。
他知晓,这一波突袭前方车队的羌人未以笛声为号,那就表明来的人不多。
地面震动地越来越明显,伴随而来的还有逐渐清晰的马蹄声。
此时的天色还未完全暗下去
借着夕阳余晖,赵司马看清了的敌人。
他们手持弯刀,骑着高马,仿佛从天边而来。
赵司马方才已命弓箭手登上附近的高处,以借着地势来放出日落前最后一波弓箭。
马匹越来越近,他高举手中的黑色旗幡,喊道:“放!”
刹那间,矢如雨发。
可是,令赵司马想不到的是,没有几个羌人被射下马来!
此时随着羌人更加接近,赵司马才看清了,羌人身上皆穿着盔甲。
他下令一支骑兵,向前正面迎击,自己则是带人从侧翼一同冲锋。
羌人骑兵几乎到了眼前,他此刻也发现了倪端。
这盔甲有问题
他难以置信地咬起了牙后槽,挥刀砍下一名羌人骑兵的头颅。
但一名敌人被砍下了头,会有更多敌人接连而上。
赵司马一边闪躲,一边用手中武器抵挡朝他割来的刀刃。
兵器相互间的碰撞将他的手震得发抖,耳中满是嗡嗡的回鸣。
嘶吼响彻天际
赵司马带的人生生抵挡住了这一支骑兵的攻势,双方僵持在辎重车的二里开外。
只是此时,一支轻骑已从另一侧冲了过来。
这支轻骑既无盔甲,也无弯刀,而是个个手携一直短小锋利的匕首。
赵司马看到那只骑兵之时猛的明白了过来,面前这只重骑只是吸引兵力之用,而他们真正的目的就是抢辎重!
他慌忙大喊道:“回防!回防!”
可是为时已晚
一把弯刀狠狠地割上了他的脖颈,眨眼间功夫,鲜血从他脖中喷涌而出。
一名千夫长看到赵司马为羌人所杀,没有丝毫犹豫而接替他指挥起队伍来。
……
谢婵在车里,也听到了车外拼杀声。
起先她害怕地缩在了马车的角落。
但是没过多久,车队就被羌人轻骑冲撞了。
这支轻骑的目的不在拼杀,而是抢车。
他们先是来回不停冲撞守军队伍,留守的士兵阵型被冲成了几个割裂的部分
这正方便了他们下手
他们来至经过冲撞后无人看守的辎重车队前,利落地弃马。
接着用手中的匕首割断车辆之间相连的绳索,然后地跳到拉车的马上,驱车奔驰。
而谢婵方才从羌人冲撞时就用手紧紧护住了头,以防撞到马车壁。
被冲撞了几波以后,她突然感觉有一人上了马车。还未来得及细想,马车就猛的动了起来。
谢婵大为骇然!
她能听到车外的人正用她听不懂的话呵斥着拉车的马匹。
此刻她即便再害怕,也要查看一番情况。于是她好不容稳住身体后,偷偷扒开车窗的一个缝。
夜幕已至
借着驾车之人用来照路的火把发出的光,她看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羌人。
谢婵害怕地捂住嘴,巨大的恐惧几乎击溃她。
但她很快冷静了下来。
她知道这羌人之所以抢走这辆车,一定是误认为她这辆车上也是辎重货物。
这些羌人抢了东西,必要返回营地,若是她被带至营地,那后果不堪设想。
眼下态势,已容不得她再犹豫半分
谢婵看了一眼马车的后门,然后抽开了后门的门栓,咬牙纵身一跃。
由于马车速度太快,驾车的羌人未发现什么。
而同样地,因为车速过快,谢婵跳下来以后就重重地摔到了地上,连带着滚了好几圈。
这一摔,疼的她几乎晕过去,也将她摔得头破血流。
但后边还有抢了辎重的羌人相继而来,于是她拼命地用手抓着地面,使尽全身力气爬到了道旁的高而密的荒草丛中,无声地躺下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天色黑暗下来
谢婵明白羌人抢了辎重,为了防止被追上肯定急于赶路。
只要她在此处不出声,不乱动。
后续的羌人也不会发现她。
耳边响着不断疾驰而过的车马声,谢婵知道这是抢了辎重的羌人正在经过。
疼痛此刻犹如猛虎,撕咬着她浑身上下。
她为了分散注意,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数这些羌人抢走了多少辆车。
一绺一绺的鲜血顺着她的头流到了她的脸上,她的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最终也不知道在数到第几辆时,而彻底地失去了。
……
自从得到邺廷增兵的消息以来,伮阿满就受命埋伏在安定县境内的必经之道。
他们的主要兵力是在粮草车处。
粮草是行军之根本,没了粮,庞大的军队半日也不可能撑得下去。
对如今已攻下北凉三郡的羌人来说,他们最不缺的就是粮草。
而兵器不同,他们没有铸造复杂兵器的手段,所以基本人人手上都是弯刀。并且也没有铸造兵器用的铁矿。
所以,早在冲击粮草车队前,伮阿满已经另派了一支轻骑去抢兵甲。
只不过,羌主吩咐的以粮草为主,故此派过去的人并不多。
此刻,他正一边拼杀,一边用羌语指挥着他的族人们
“抢的走的就抢,抢不走的烧!”
羌人尚武,他们中权力最大的人,也往往是战斗中最勇猛,冲在最前方的人。
而伮阿满身为羌族六部之一的头领,手上业已不知沾染了多少人命与鲜血。
他双手分别持着两把弯刀,抬手就是一个人头滚落在地。
但是在来回指挥着部下冲击了几波汉军后,他发现始终未使其阵型割裂开来。
汉人兵力远远多于他所带的部下,他只能迫切地寻找机会速战速决。
只要能抢了粮草,哪怕是烧了他也是完成了命令。
他一边搏杀,一边寻找这支队伍的关键。
终于,他看见了。
那名在队伍后方指挥的,年轻的汉人,似乎是他们的首领。
如此年轻的首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他重重地割下一名汉兵的头,大声说:“那个年轻汉人,谁砍了他的头,主上赏九女,赏千金!”
羌人男多女少,有父妻子继,兄死弟娶的习俗,而更多的时候都是兄弟父子共妻。
所以此刻这些羌人听了那一个人头竟然能换九个女人,都发疯一样红了眼,朝着那人冲去。
但是那人身边护卫着许多士兵,他们根本无从近身,于是只能更加疯狂地砍杀汉人士兵。
伮阿满也在朝那人靠近,但是他发现那年轻首领竟然举起了弓箭。
如今天色黑暗,且这一处的路段地势平缓,根本没有部署弓箭手的高处空间,所以方才双方也只是近身而搏斗。
伮阿满不相信,仅凭这几处小小的火把发出的光,那人还能射得中。
且谁都知道,与训兵的靶子不同,平地而射,十有八九都难中敌人,且不说他的部下还都穿着特制的盔甲。
但,他很快却发现自己想错了。
那年轻的首领连射三箭,他身边就接连倒下了三名部下,皆皆被射中了面部。
未空一支!
而他再看时,那首领的箭已经对准了自己。
他侧身躲过刺向他的长枪,又砍掉一名汉人士兵的头。
看到那汉人首领已经松开了弓弦,他猛的偏头躲避,势如破竹的羽箭从他脸侧划过,直直插进了他身后一名士兵的喉间。
一箭封喉毙命。
下一刻,另一只箭已经朝伮阿满射来,而他也几乎是在同时做出了反应。
可他没有躲过
瞬息间,箭镞贯穿了他的左眼。
而此刻他的部下依旧没有冲散汉军的阵型。
他用仅剩的一只眼环顾了四周。
发现了后方赶过来的汉军正在包围他们。
他猛的拔下左眼上插着的箭支,连带着眼球也被一并扯了出来。
他丢掉手中箭支,抬臂挥出示意部下撤退的信号。
他们人数不敌,再不撤退,只怕要被包围全歼。
与凉州军这些时日的战斗,让他以为汉人孱弱,加之他们又是突然袭击,抢烧些粮草不是大问题。
但没想到这邺廷派来的汉兵布阵如此严密,而那个年轻的首领更是叫他有些面熟。
此时他的部下看到了他的信号,纷纷停止砍杀,而是回马跟随他,冲破后方支援的汉军的包围以后消失在了路上。
“南郡,为何不追?”
副将不解地看着祁楚下令不许追击。
“季简,你说为何羌人会在此处埋伏?”
“南郡是说李凭……”副将自己都不敢再说下去。
“留着他们去给李凭报信。”祁楚的声音宛如三尺寒冰。
此时,车队的前方赶来了一名千夫长。
他下马跪到了祁楚面前
“报祁将军,赵司马为羌人所害,属下不力,未能护全甲兵辎车,为羌人所抢,请将军治罪!”
此言刚出,祁楚周身的冷气暴增,脸色也阴沉了下去,沉到了极点。
感受到逼人的威压,祁楚一旁的副将也不自觉离他远了些。
千夫长跪在地上,方才与羌人拼杀都没有此刻这样让他害怕,他甚至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然而却听见年轻的将军说
“临阵不乱,有功,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