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及时止损(1/1)
就这样,东方伯彦自以为是的扮演着纨绔,暗地里却动作不断。
私盐,兵器,银矿,金矿,什么都敢参与,胆大妄为,毫不收敛。
皇帝的眼睛遍布临安城,怎么可能察觉不到恒昌侯府的情况,只是当今这位陛下喜欢养蚌,而且十分有耐心,总会等到大蚌养肥了再杀了取珠。
恒昌侯府就是其中的一只大蚌,只待时间到来,便杀了取出一颗绝品珍珠。
这样的处境,这么多的把柄,东方靖不得不想方设法的替自己谋一条出路,替恒昌侯府谋一条出路。
所以他不顾家里的反对,毅然决然去了战场。
如今落得如此下场,虽然比他预想的快,但至少因为他的一身军功,保住了全家人的性命。
除了他的父亲。
死了也好,不用再整日扮演父慈子孝,不用再忍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们之间那点微薄的父子之情,早在他为了去边关挨了五十板子后,便随风消散了。
五十大板,打掉了他半条命,同时打掉了他心中最后的顾虑。
东方靖想了很多很多,最后将放空许久的视线聚焦在了云清身上。
云清什么也没做,只淡漠的看着乱作一团的人群,手里还握着一个干黄发硬的窝窝头。
吃一口窝窝头,喝一口水,仿佛吃的不是干硬粗糙的窝窝头,而是山珍海味,有滋有味的。
她身边的小丫头也一样,一双圆眼亮晶晶的,津津有味的吃着点心,兴味盎然的看着其他人折腾。
主仆俩就像掉进了羊群的牧羊犬,只管吃饱喝足,羊群再乱也不敢跑得太远,否则就等着被咬断腿。
云清瞥了眼东方靖,没理会,接过鱼鱼递来的帕子擦手。
十几天没洗澡,云清也没有自动清洁功能,虽然能用内力震开一些灰尘,但仍然浑身酸臭,每天也只能用水沾湿帕子,简单的擦擦手脸。
这种吃喝拉撒都在一间屋子的日子,在后世是便利,在古代,真是人间疾苦。
还好流放之地是西南,不缺水,要是去西北,肯定只能埋进沙子里洗澡了。
话说回来,东方伯彦堂堂一个一品侯爷,死后居然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还是几个女眷凑了些私藏的银子,托一个狱卒给收了尸,好歹能把脖子缝上,找个稍微好一点的地方埋了,不用暴尸荒野。
人生啊,一辈子到头,除了那随着时间腐烂的血肉,什么都带不走,所以对很多人来说,得过且过也没什么错。
只不过,为了让大多数人的得过且过更加安逸一点,总是需要一些人站出来承担责任的,否则,这世间岂非没了秩序。
华夏所在的世界距离共产尚且遥远,何况还处在封建社会的此方天地。
历史不可能跳跃发展,英雄只能改变一些事情,不可能撼动整个历史前进的方向。
所以,云清从未幻想去超越客观规律,不切实际,她能做的便是在掌握规律的基础上,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掌握自己命运的同时,让更多人过得好一点。
时间缓缓流淌,侯府的各位主子终是被磨得没了半点精气神,一个个缩在自己的位置昏昏欲睡,蔫头耷脑的。
等待总是煎熬且艰难的。
一个月以前,他们还是高高在上的权贵,掌握生杀大权。
如今却只能憋屈的缩在这昏暗肮脏的天牢里,低如草芥。
那些狱卒看他们的眼神和他们过去看别人的眼神何其相似。
沦落至斯,没有一个人的心里是舒坦的,更没有一个人愿意放下他们的架子,依然端着大家族的傲慢做派,不愿与那些整日哀嚎的肮脏的囚犯为伍。
殊不知,他们越是如此,越是让人看不起。
若非看在银子的面子上,狱卒也不乐意搭理这些人。
在这样低迷的气氛里,一群人日复一日的等待流放,压抑且安静,直到发生了一件让应夫人再度昏厥的事,牢房里才热闹起来。
傅萱无罪释放了。
在流放的五天前,傅萱披着一个陌生男子带来的披风,安然无恙的站在牢房外面,怜悯的看着牢房里的所有人。
应夫人被气的直抖,那张白面馒头似的脸上,肉抖的如同波浪,起起伏伏。
“贱人,小贱人,我们家富贵的时候就像闻到烂肉的苍蝇,巴巴的上赶着,如今落魄了,就想远走高飞,狼心狗肺的贱人,儿啊,你看看,你带回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没天理了,没天理了啊,啊啊啊——”
哀嚎声一浪接着一浪,东方靖靠着冰冷的石墙,看着满脸悲悯的傅萱,眉眼无波。
东方靖不得不承认,他看人的眼光真的很差。
譬如现在,他只在傅萱的眼底看到了伪装的悲悯和真实的欣喜,没有半分弃他而去的愧疚和难过。
这个女人楚楚可怜的扒着他来了临安城,口口声声自称是他的救命恩人。
自他收到云清协商和离的书信后,便一直劝他答应,说什么人间真情难觅,良缘难得,既然他不喜欢云清,就要还人家自由,不能耽误云清再嫁。
东方靖原本也考虑过与云清和离,但也不想坏了云清的名声。
这次回来,他原本打算若是和云清还算合得来,便尝试着相处,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也无妨,横竖这世间的夫妻又有几对是真心相待的。
傅萱的话让东方靖仔细考虑了他和云清的婚姻,虽然傅萱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但不可否认,他亏欠云清,他的不负责任已经耽误了云清两年,或许他该还她自由。
东方靖不怪傅萱的挑拨,他只恨自己的动作不够快,拖累云清陪他一起遭罪。
傅萱在恒昌侯府没有身份,可以轻易脱罪,云清呢?云清怎么办?
即便现在和离也无济于事,因为云清本就在皇帝的清除范围之内,若非云辞天生残疾,恐怕他们姐弟二人早就随着定南将军府一起灭亡了。
当今可不会放任云清自由离去,若是二弟妹或者三弟妹,只要和离,定然可以脱身离去。
可他的母亲绝对不会放过她们,她一定会拉住每个想要脱离泥潭的人,让她们陪着她一起沉沦。
看着惺惺作态的傅萱,东方靖只觉腻味,他对傅萱本就无意,愿意另眼看她,只不过是看在傅老大夫的面子上罢了。
自始至终他都清楚,傅老大夫才是他真正的救命恩人。
傅老大夫是傅萱的爷爷,只有傅萱这一个亲人,自然万般疼爱。
当初他身受重伤,是傅老大夫用家族传下来的秘法,救了他一命,自那以后傅萱就成了他不可推卸的责任。
若非傅老大夫临终托付,东方靖顶多让人多照看傅萱一些,不可能把她带回临安城。
其实,傅老大夫救他性命何尝不是抱着给孙女谋一个出路的想法?
世间没有免费的午餐,傅老大夫那般让人敬重的人物,也会为了一己私欲,算计他人。
傅萱也是,在他能给她带来利益的时候紧抓不放,如今看他没了利用价值,便推脱的一干二净,及时止损,清醒又冷漠。
这世间,算计当真无处不在,真是令人腻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