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药再苦也没心里苦（1/1）

正在殿外值守的张信听到里面的声音，看了看四周，正好看见跟自己相熟的一个皇帝亲卫，悄悄挪步上前轻声耳语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此时杨廷和、王华两人也以为这里面定有邪术。杨廷和上前说道：“陛下圣明，太子生病这几日不知从何处学来这等邪术，竟然想着千里传音，自古以来哪里有这样的东西，陛下可还记得成化朝的传奉官吗。”

古人就是这样，他们崇古，他们认为古人说的就是对的，一切新鲜事物都是不可信的。朱厚照也没想到，自己跟旧社会思想的第一次碰撞，居然是这样的。拦在自己前进道路上的第一人，居然是自己的父皇，第二个居然是自己的老师。

王华也上前一步拱手行礼，说道：“陛下，先皇在世的是时候也曾被一传奉官蛊惑，说是写符纸就能实现千里传音，最后证明都是骗人的邪术。请陛下立施雷霆手段，扶正太子殿下。并彻查东宫内外找出教授太子邪术之人。”

此时暴怒的弘治皇帝，听完他们二人的话更是怒火中烧。怎么可能听见朱厚照的请求。再一次让萧敬带人去砸掉朱厚照的设备，萧敬也很为难，本来让他监视太子他就不愿意干，还经常替太子遮掩。现在要他把太子辛苦弄出来的玩意砸坏，他心里更不愿意了，太子为了这东西都累病了，要是把它砸坏了，太子必定记恨他。

只听扑通一声，萧敬跪倒在地，苦劝道：“陛下切莫动怒，不要气坏了身子。”

“萧敬，如今太子不听朕的话，连你也要抗旨吗？”弘治皇子瞪着眼睛看着萧敬说道。

萧敬吓得一怔，颤颤巍巍地说道：“奴婢遵旨。”然后慌忙起身，带着几个宦官匆匆离开，不一会便从外面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打砸声。

听到这声，朱厚照瘫坐在地，虚弱着呼吸着，沈佳宁赶紧上前搀扶。

张皇后也上前劝导：“照儿，你要听话，你父皇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此时的朱厚照就像是上一世有奇思妙想的孩子，辛辛苦苦发明的东西被自己父母摔碎一般，情绪低落到了极点。他任由沈佳宁搀扶着重新躺回床上。

弘治皇帝此时依然怒气冲天，倒背着手走到朱厚照窗前，大声说道：“太子，你太让朕失望了，朕还指望你一起匡扶江山，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整天异想天开，病好之后便去詹事府读书，不得再生邪念。”

朱厚照此时不想多说话，倒头便睡去。弘治皇帝等人见朱厚照已经睡下，还想发怒，张皇后赶紧上前阻拦。

“陛下，照儿已经知道错了，他现在重病在身，咱们先回去吧，等照儿病好了您再训斥也不迟。”

弘治皇帝看着一脸病态的朱厚照，心也软了下来，便不再为难，带着众人离开了东宫。

睡了一个时辰之后朱厚照被沈佳宁唤醒，“太子殿下，该进药了。”

沈佳宁搀扶着朱厚照坐起身，背靠着床榻。一脸低落的朱厚照，扫视一圈，没看到刘瑾等人，便问道：“刘瑾、谷大用他们呢？”

沈佳宁从床头抽过一个枕头，垫在朱厚照背后，面无表情地说道：“他们受了五十杖刑，现在不便伺候殿下，这几日都由臣妾伺候您。”

朱厚照接过沈佳宁手里的药碗，深吸一口气，把药碗送到嘴边一饮而尽。上一世的他喝过中药，自然知道这玩意有多苦，这东西不能在嘴里停留，这么喝中药才是最佳的姿势。

沈佳宁把药递给朱厚照之后，转身便去拿白砂糖，想等朱厚照喝药的时候能含在嘴里，缓解一些苦味。等她再转回身，发现朱厚照已经把药喝完了。她先是一愣，转而说道：“殿下真懂事，臣妾还想着怎么才能哄着您把这苦药喝下去呢。结果臣妾一转身的功夫，您已经把药喝光了。”

朱厚照把空碗递给了旁边另一个宫女，一脸失落地说道：“中药再苦，也没有本宫心里苦。”

“殿下早点养好身体，也好早些去詹事府读书。像前几日那样的事情，其实殿下不必亲自去做。”沈佳宁安抚朱厚照。

“沈孺人，连你也觉得本宫是在胡闹吗？”朱厚照一脸疑惑地看着沈佳宁说道。

“殿下，臣妾并非这个意思，您只需列一个章程，臣妾会想尽办法帮殿下做到的。”沈佳宁又解释道。

“唉，哪有那么容易，本宫做起来都要费尽心力。靠你？不是本宫小瞧你，即便是天下的最好的状元来了，他也做不出本宫要的东西。”朱厚照心情还是有些低落。

喝完药的朱厚照，草草吃了点蛋糕，沈佳宁扶着他又躺下。

直到半夜，朱厚照被一泡尿憋醒，起身之后发觉自己的身体比之前好了不少，头痛的症状也减轻了，只是还有些头重脚轻。此时已是深夜，沈佳宁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为了不打扰到她，朱厚照悄悄起身，自己找到夜壶正在撒尿。结果撒尿的声音惊醒了沈佳宁，其他宫女站在殿内，本来没有太注意床边，也被这声音吸引。

被十几个宫女注视着，朱厚照有些不知所措，之前都是宦官们伺候，他还没觉得太别扭，但是现在被这些宫女注视着，弄得他尿也不是不尿也不是。

“你们不许看本宫撒尿，都把头转过去。”朱厚照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只是这一说话，不小心裤子脱落，整个屁股露在了外面。

众宫女掩面偷笑，却依然悄悄看着朱厚照。沈佳宁过来要从朱厚照手里接过夜壶。

“殿下让臣妾来伺候您起夜吧。”沈佳宁看着众位宫女都在取笑朱厚照，便要帮忙提裤子。

“本宫不用帮忙，你重新趴回去，不许看本宫撒尿。”朱厚照有点生气嘟着嘴，一小步一小步地，拖着落地的裤子，挪到了床的后面。沈佳宁看着朱厚照滑稽的样子也笑起来。

朱厚照尿完，提着裤子从床后面走出来。看着大家都在笑话他，说道：“别笑了，都凑到本宫这里来，本宫有话说。”

众位宫女上前，围着朱厚照。

“现在已经是深夜，你们要困了就找个地方悄悄眯一觉，本宫这里暂时用不了那么多人。”朱厚照还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他怕这些宫女们太辛苦，才如此说。要换了之前的宦官，他们膘肥体健的朱厚照才不会这么说。

宫女们都散去，有的坐在椅子上依着睡去，有的搬来一个凳子趴在桌子睡着。沈佳宁始终不肯走。

“殿下仁厚，只是你身边不能没人，前半夜是他们几个守着您，后半夜还是我来守着您吧。”沈佳宁一脸担忧地说道。

“所以你们值守都是有分工的？不是一直站到天亮？”朱厚照好奇地问道。

“公公们守夜当然能一口气站到天亮，但是臣妾和这些宫女都是女流，肯定比不过刘伴伴他们，所以大家私底下悄悄做了分工。”沈佳宁生怕会被朱厚照嫌弃，弱弱地说道。

朱厚照眼神一亮，心想：对啊一个状元做不到，十个呢？百个呢？大明读书人这么多，总有那么几个开窍的吧，不然大明后期的《天工开物》是怎么来的，到时候再稍加点拨，弄一个全部都是读书人的匠做监，十个臭皮匠还抵不了我一个诸葛亮？明年大明开科取士的时候，天下读书人齐聚京城，到那候一定要好好物色几个人。

此时的朱厚照还不知道，大明即将迎来小冰河时期的第一个寒冬，北方粮食欠收，大批流民正涌入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