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朝会廷议（1/1）

午门之外三声炮响，大臣们开始井然有序地步入午门，朱厚照此时也穿上了弘治皇帝小时候的朝服。因为出发得晚，萧敬便引着朱厚照抄近路，绕过午门从东宫直接去奉天殿。

文武百官三拜九叩三呼万岁，弘治皇帝坐在鸾台之上，扫视了下面的各位大臣，说道：“众卿家平身。”朝臣们起身分列两旁。

谢迁也环顾四周似乎在找什么人，他性子急，还没等刘健说话，抢先出班躬身行礼，对弘治皇帝启奏：“陛下，不知萧公公是否去请太子？今日是太子第一次参加朝会，东宫准备起来或许有些吃力，因此臣谏言，是否可以等上一等。”

刘健和李东阳也想起来了，今天朝会太子应该来的，也环顾四周找寻太子。其他大臣还没有见过大明的储君，听到今日能看到太子也沸腾起来，众人纷纷议论着坊间有关太子如何聪慧，如何天赋异禀的传闻，当然还有些人眼前似乎闪过一阵精光，明亮了很多。

弘治皇帝看着下面乱哄哄的，心里有些烦躁，看了一眼刘健，刘健自然懂了弘治皇帝的意思，他出班大声说道：“今日朝会所议之事为流民安置。大家注意朝堂秩序，有事出班陈奏，无事切莫喧闹。”刘健是当朝首辅大臣，朝会当然由他主持，先开口言明所议之事，再着重声明朝堂秩序，这是朝会的必备程序。

刘健刚刚说完，只听奉天殿外面宦官大声喊道：“太子殿下到！”

朱厚照穿着弘治皇帝儿时的朝服步入殿中，三位内阁和六部尚书看着步入殿中的太子，心里一阵恍惚，他们竟然想到了初次看到弘治皇帝的场景。

朱厚照走到殿中按照刚才萧敬教授的礼仪，先对弘治皇帝参拜，弘治皇帝看着行礼如仪的太子心里的气也消去了一大半，三呼万岁之后朱厚照起身，走到三位内阁跟前，微微行礼，说道：“三位师傅，朱厚照有礼了。”接着又对所有朝堂的人微微行礼说道：“朝堂上的各位师傅们，朱厚照有礼了。”

刘健等人赶紧还礼，“太子殿下万福金安。”刘李谢三位内阁还好，他们之前见过朱厚照几次，心里虽然激动但是也能抑制，再看六部尚书、翰林院、御史台等官员脸上激动万分，他们有些人为朱厚照行礼如仪感到欣慰，有些人想起了年轻时候的峥嵘岁月，他们拼了性命跟万贵妃一党争斗，誓要为朱佑樘争得一个名分，为大明争一个未来。朱佑樘儿时被册封太子，第一次上朝参加朝会，跟现在的场景如出一辙。

朱佑樘小时候，成化皇帝专宠万贵妃，一直没有子嗣。终于有了一个男孩，万贵妃一党的朝臣一直游说弘治皇帝，说朱佑樘生母的身份是一个宫女身份低贱等等。所以成华皇帝始终不愿意承认朱佑樘的身份，在太后周氏的授意下，刘健等几个朝臣集体向弘治皇帝施压，让他早立太子，这才有了现在的弘治皇帝。

众人参拜完太子之后，便开始步入正题。

太常寺少卿陈音出班，手持朝芴躬身行礼，十分恭敬地说道：“臣太常寺少卿陈音，启奏陛下，如今京城已经被流民弄得混乱不堪，鸡鸣狗盗之事频发，如此下去，臣恐京师不稳，请陛下速派京营各部人马，驱散流民。”

兵部尚书马文升上前启奏：“陛下，臣以为陈少卿之言不妥，流民驱散之后还会聚集，应该想一想其他办法安置流民，而非驱赶。”

户部尚书叶淇上前启奏：“陛下，今年流民数量甚多，如按马尚书之言，逐一安置，臣恐府库不足，臣请陛下龙意天裁。”

虽然没有明说，但弘治皇帝听出话里有话。户部钱不够，要不皇帝您从皇宫内库中出一部分？朱厚照站在鸾台上看着弘治皇帝的脸色，阴沉得像是能滴出水来，又看了看户部尚书叶琪，心想这叶琪也没说错啊，怎么父皇一脸阴沉好大不情愿的样子。

朝堂上的明枪暗箭，岂是一个孩子……一个现代人能看懂的，跟朝堂诸公比，朱厚照这个有上一世记忆的高材生，恐怕连个孩子都不如。

一翰林院修撰出班陈奏：“陛下，流民皆是不服管教之人，他们在原籍不思耕种，却总想着不劳而获，此等人与流寇无异，臣请陛下抓捕流民，遣回原籍。”

李东阳出班陈奏：“陛下，万万不可，上万流民倘若统统抓捕，所费钱粮甚巨，还有可能激起民变。”

一个户部郎中出班陈奏：“陛下，臣以为李东阳大人所言有理，倘若如此还不如放任自流，由着他们在京师乞讨，如果讨不到吃食他们自然而然就离开了。”

陈音再次出班陈奏：“陛下，不能放任自流，自从这些流民来到京师，京师的治安一塌糊涂，前几日还有流民闯入富户家中抢夺粮食，幸好被顺天府的人缉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被抢的那个富户其实是陈音的亲戚，之所以被抢，是因为陈音五十岁的亲戚看中了流民十五岁的女儿，要纳入房中当通房丫头。抢夺过程导致的混乱被错误定性。陈音跟顺天府尹蔺琦是至交好友，这件事就被定性成了流民哄抢富户家资。陈音为了还顺天府人情，专门提到蔺琦破案有功，其实真实的情况他早就听下人汇报过。

陈音亲戚家并没有遭受任何损失，因为蔺琦跟陈音的关系，所以谎报了损失，据说是丢了一条小母狗。最后流民的漂亮女儿，居然被顺天府判给了陈音的亲戚为奴，用以冲抵富户家的“损失”。围观的好多人纷纷感叹，大灾之年人命如狗。

成为富户的奴婢，不但要忍饥挨饿，还要任人蹂躏，稍有不听话的举动就会被打个半死。所以千万不要以为成了富户的奴婢，就能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这种日子毫无人性，生不如死。这也是好多人宁愿颠沛流离，也不愿意卖身为奴的原因。

此时御史台一位五品官员上前说道：“区区流民，土鸡瓦狗之辈，安敢反焉？陛下，倘若他们真的敢造反，正好命令京营兵马就地剿灭，一劳永逸。”

朱厚照皱着眉头听着，心里暗骂：你们这些高居庙堂的人，根本没有把流民当人看。还说流民是鸡是狗，我看你们这些人才是衣冠禽兽吧。你们拿着老百姓的供奉，享受着朝廷的特权，可你们这些高官就是不干人事。

户部尚书叶淇再次上奏：“陛下，万万不可，京师各营若要出动更是耗费钱粮无数，今年各郡县的税银钱粮都未如数缴纳，府库本就空虚，倘若再妄动干戈，臣恐怕户部无力支撑。”

一个御史言官上前弹劾，“陛下，户部的钱粮从来没有充裕过，这些年无论干什么，户部的答复永远只是这一句府库空虚。依臣只见叶尚书怕是难堪其任。请陛下另择贤明。”

后面又有几位御史翰林也上前说道：“臣附议，臣也附议……”

朱厚照听到这，整个人都呆住了。心里暗骂：现在流民四起，朝廷举步维艰，你们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内耗。

弘治皇帝手扶御案，看着下面出班的几个御史，面带黑线地说道：“众位卿家，今日所议之事是如何安置流民，难道罢免叶尚书就能让流民得到妥善安置？不要舍本逐末。”

各位御史见弘治皇帝有偏袒叶琪的迹象，便继续弹劾叶琪，还指责皇帝有偏袒无能之臣的嫌疑，明里暗里说弘治皇帝倘若不罢免叶琪，就是昏庸无能的君主。他们当然不敢明着骂，只是引经据典的陈奏中有类似的暗喻。

朱厚照此时一脸黑线，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这帮大臣根本没有想过安置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