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台风来啦（1/1）

“真正严肃的哲学命题只有一个，那便是自杀。判断人生是否值得，就是回答哲学的根本问题。”

当翻开《西西弗神话》的第一章，读到开头这段文字的时候，余静确定这本书读对了。一股无法形容的吸引力从墨色的字体间散发出来，她很清楚自己找到了宝藏。

虚无，荒诞，徒劳，似乎人生的真相便是如此。因为人必有一死，因为一切最终归于尘土，这就意味着，一切曾经存在过的意义最终都会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仿佛不曾出现过一般。就如一滴水落入大海，终将消弭于无形。

人的一生不过百年，在这漫长的宇宙历史中也就弹指一挥的瞬间。没有了永恒与轮回，死亡就成了唯物主义者的必然局限。若超越不了时间，一切活着的努力都显得徒劳无益。

余静想，16岁的自己所感受到的对人生的迷茫，正是源于这种“人必有一死”的真相。

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从出生至今，余静总没认真思考过生与死的事情，或许在潜意识中，在她察觉一切都会死亡之前，她以为自己会一直活下去。应该说她知道自己会死，但她没有真正深刻认识到死亡对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

也就是说，她不知道死的意义，同时，她也不曾真正明白活的意义。

她发觉，每个人都如西西弗一般，在推着一颗巨石走上寓意着人生的山峰。然而，巨石总是会从山顶滚落到山脚，这是被注定了的结局，无论多少次，无论怎么努力，推石头上山的行为总会失败。西西弗往复循环的努力不会得到任何的奖赏，也不会达成任何的成就。最终的最终，一切都将在永无止境的徒劳中归零。

西西弗如此徒劳的命运，其实就是所有人类的命运。余静不由得想到了罗曼罗兰说过的那句名言，“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从早上开始，余静一直坐在客厅沙发上一刻不停地读《西西弗神话》，直到她一口气读完时，也不知过了几个小时。

“推石上山顶这场搏斗本身，就足以充实一颗人心。应该想象一下幸福的西西弗。”这是《西西弗神话》里最后的两句话，余静尝试着理解这种幸福，但却什么也体会不到，她因此感到有些焦躁。

与此同时，她也很清楚，16岁的自己尚未步入社会，未曾领略人间百态，正处于少不更事的年纪，往后她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现在看不懂的内容，随着人生阅历的增加，总有一天是会看懂的。

她掩卷沉思，意犹未尽。把她从沉思中拽回现实的，是“哐当”的一声响动。

余静跳下沙发，光着脚走向阳台的方向。

拉开窗帘，可以看到紧闭的玻璃门后倒了一棵绿植盆栽。花盆碎了一地，泥土溅了出来。

阳台上的地板湿漉漉的，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雨不大，但风似乎不小。

雨滴不时被风刮到玻璃门上，水珠向下滑落，留下一道道透明的痕迹。阳台上的各种绿植被风吹得歪向了同一边，晾晒的衣服也掉了一地，全湿透了。

余静想起前几天手机收到的天气预警信息——台风会在7月28日夜间登陆，也就是今天晚上。

余静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指针显示时间已经过了中午1点半。看到时间的同时，肚子突然有些饿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看书看得太入迷，连午饭都忘了吃。

可是，比起吃饭，现在更要紧的是先把阳台上的东西搬进屋里。

相比于早上，现在的风变大了很多。要是风力再继续加强，还不知会有多少盆栽要遭殃，阳台上的其他杂物自然也无法幸免。

余静小心翼翼地拉开一道门缝，风立刻涌了进来。

犹豫了一下后，余静将门拉到可容纳一人进出的大小。下一刻，她的脸就被风淹没了，与此同时，脚上隐约传来几丝冰凉的触感，显然是雨水漂了进来。

余静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她在阳台上捡起已经被风刮倒的垃圾铲和扫把，然后将花盆碎片和泥土扫起来。

她把掉到地上的绿植捡起，将其根部用袋子包起来后再整个放回屋里。

接下来是要收拾阳台上乱七八糟的衣服，以及把其余盆栽和各种杂物搬进屋里。

风呼呼地刮着，不断从打开的玻璃门外吹进屋里。余静每次搬东西进来，都能看见客厅餐桌上方的小吊灯被吹得动来动去。

在把几件衣服拿进屋里时，余静注意到电视柜上的手绳被风吹掉到了地上，手绳是她昨晚洗澡时脱下放那的。

放好衣服后，余静回头弯腰从地上捡起手绳，然后又放回电视柜上，接着继续去搬其他东西。

等她搬了两盆长春花进屋时，手绳又被风刮到了地上，她忙着搬东西，心想还是等搬完东西再捡手绳好了，于是就任它留在了地上。

由于频繁的进进出出，屋里被带进来了不少水，再加上风刮进来的水，室内的地板已经变得湿漉漉的一片了。

不过余静没太在意这些，心想着等搬完东西再拖地就好了。

然而，当她把晾衣杆拿进屋里时，脚下因为水太多而突然打滑了一下，她本应该可以站得稳的，但身体倾斜的同时，手里的晾衣架打到了餐桌上方的吊灯，吊灯“彭”的一声爆炸了，这使她吓了一跳。

惊慌失措之余，本可保持平衡的姿势瞬间变了样，余静的脚一扭，身体往后倒去，屁股先到地，整个人滑到了地上。

她“啊呦”地喊了一声，然后自认倒霉地站起来，还好摔得不重，只是右脚脚踝处感到一丝轻微的刺疼，很快就消失了。

玻璃灯泡的碎片掉到了桌子和地板上，余静赶紧拿起扫把打扫，打扫完，她继续去阳台搬最后的几件盆栽。

搬完东西，余静到玄关储物柜里拿出雨衣，她打沙包下楼到附近的五金店去买灯泡。

外面风很大，雨衣被吹得往余静身上紧贴，不过还不至于无法前行。这种时候，还能看到环卫工人穿着橙色的雨衣在疏通水渠。不过，一路上几乎没看到什么行人，想必大家都躲在了家里。

五金店在这种天气也准备关门了，店面的卷帘门拉得很低，应该是为了防止雨水漂进来。

买好灯泡后，余静原路返回，还没走多远，靠围墙停着的一整排自行车被风刮倒了，正好被她看见。

余静“哇”了一声，因为自行车倒下时那多米诺骨牌般的连锁反应还挺壮观的。

风似乎越来越大了，余静赶紧加快了脚步。

进了小区，上楼，走到家门口，余静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兜里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手机摁了接听键，听筒里传来妈妈的声音。

“喂……静。”

“诶，妈，”余静应了一声。

“台风要来了，你记得把阳台的衣服收回去。”

“衣服我已经收了，不过被雨淋湿了，而且还掉到了地上，得重新洗才行。”

“是么，那就没办法了。对了，冰箱的急冻里有扣肉和海鲜，冷藏里也有蔬菜，够你吃的了。这两天台风天你别出门，要注意安全，知道没。”

“嗯，我知道了。”余静边说边把钥匙插进门锁，“妈，小姨她……还好吗？”

“唉……车祸很严重。”电话里，妈妈的声音显得很忧心。

“那……现在怎样了？”余静扭动钥匙，门锁响起咔的一声，“昨天不是说已经第一时间就送到医院了吗？”

“是啊，你小姨她福大命大，还好医生抢救及时，目前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不过，我和你爸还要在这边待几天，得看到她醒了我才能放心回来。”

“嗯，我知道了。”

小姨在千灯市的老家那边工作，昨天中午回家路上被一辆面包车撞了，爸妈听说后，火急火燎地赶了回去。

“妈，你那边台风大吗？”

“这边还没什么风呢。应该比云城要慢些时间吧。啊对了，阳台上的盆栽和你爸的那些钓具背包等东西，也要搬回屋里。”

“放心吧，那些我都已经搬好了。”余静扭开门把手，推门进屋，然后把门关上。

“是么，嗯……那你记得这两天别外出，小心点就行了。那……拜拜吧。”

“嗯，拜拜，妈。”余静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