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辩经三（1/1）

“礼义者，乃圣人依人之性所制。因天地乃有生也；因先祖乃有类也；因君师乃有治也。天地、先祖、君师一脉相承，三者偏废其一，则天下无安人。故礼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师。”

“天地以合，日月以明，四时以序，星辰以行，江河以流，万物以昌，好恶以节，喜怒以当，以为下则顺，以为上则明，万物变而不乱，贰之则桑也。礼岂不至矣哉！”

“礼至，故而后世穷其学以得纲常伦理，终始循环不断，与阴阳何异乎？阴阳者天地之理也，故与天地同理者万世恒久也”

沈廷扬将荀子的那一套拿出来结合自己的观点整合后，将天理与礼等同，而又从礼的三个本源的承接关系来批驳朱聿锷的祖宗之法亦可变的说法，说明祖宗之法需要严格遵从。

“何以定祖宗之法？言？行？律？夏商周可有纲常之说？孔子可为君师？六经可为史？”

至此沈廷扬再无接话，儒家学说之本源皆来自于总结他人之说，那么六经所记录的真假就由儒家一言堂可是不行的，也没有哪个人能够厚着脸皮说都是千真万确，那别人让你拿出证据，你又从哪里拿出来呢？

但是对于朱聿锷来说，也不是就赢了，别人没有证据证实，你也没有证据证伪。

就在场间一阵沉默时，国子监祭酒倪元璐站出来说道：“此场平。”倪元璐作为国子监祭酒自然也没人去反驳他。

倪元璐是大儒自是知晓该如何应对，但是以学子之间的辩论来说，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是颇有才华之辈，皇家理工朱聿锷的才华令倪元璐侧目，由此想到在藩王里是不是也有卧虎藏龙之辈。

可是国子监诸生此时却陷入沉默，皇家理工竟有如此功底？自问自己若是上去辩论恐怕早就输了。

皇家理工的第一期学子都是出身于勋贵和藩王，即使是纨绔子弟不少，一万人里总会有不少入学前就嗜学如命惊才绝艳之辈。也是国子监的监生从来就没有正眼瞧过皇家理工的学生，这一辩算是为皇家理工正名立威了。

群臣听着这场辩论，于情于理都是站国子监的，皇家理工的这些理论，按照现代社会的说法去套用，在古代那就是妥妥的大明公知加杠精。

随着二人下场，新的横幅也拉出来了，此是皇家理工的题目：变之理。

国子监的学生看到这个题目脸都绿了，这个题目妥妥的就是在说上一场你们输了，接下来就以我们赢了的观点“法祖”继续辩下去。

皇家理工也不需要像上一场那样需要迁就国子监，处处出于古之学说。皇家理工干脆就是纯观点输出来跟你国子监辩论。

皇家理工的立足点就是新，新理论新学说，学问考古对于皇家理工的学子来说不是强项，推陈出新才是强项。

皇家理工题目出来后，国子监监生马健顺对应皇家理工学子周王系的朱绍焜，乃命途多舛数次被告发谋反的周王朱橚一脉。历史上的马健顺自国子监毕业后不愿为官便全身心的去研究学问。

这一次是国子监监生马健顺先开局：“日夜相代，代故以新也。夫天地万物，变化日新，与时俱往，何物萌之哉？自然而然而。”

“变者，自无而有；化者，自有而无，皆阴阳迭运之所为也。变乃恒常之中的微末，在恒常中循环往复而已。”

马健顺认为变化是一个从无到有以及从有到无的过程，乃是阴阳交替迭代运行所产生的。

“变化”它就像是日夜交替，表面看新旧日夜的不断往复，实则日夜变化也是亘古不变的自然现象罢了，诸如变化之类皆如此类。

马健顺表面在说变化，实则在说变化是只是恒常中的偶然事件或者说是恒常中的一部分，你皇家理工关注变化是关注细枝末节罢了。

“荀子云：积土而成山，积水而成海。”

“吾见山成之积土、海成之积水为恒常，未见积土之始、积水之始也。然吾知沧海桑田之变也，可见并无恒常，乃变之所积也。故变乃恒常之理，非恒常乃不变之理也。”

朱绍焜以变化才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反驳马健顺的变化是恒常不变的事物中那些循环的微末罢了的观点。

“天不变，道亦不变”

“夫古之天下，亦今之天下；今之天下，亦古之天下”

马健顺用董仲舒的理论来反驳，如今的天下还是古时候的天下，只要天还在那天地存在的道理是不会变的。你朱绍焜说变化才是恒常，可这天下与古之天下何异？

“且不说‘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反话’，你可悟当今陛下所言之‘矛盾’。余以为陛下所言之矛盾乃变化之理。吾不言变化乃恒常之理，仅以变化之观点合于‘矛盾’之说。”

“余以为变化的内核可分为量变与质变，量者，累积也，质者，本质也。量变从而引起质变，何也？矛盾斗争之所积也，矛盾者新旧之理也，然旧之强于新则旧为主新为次，量变之所处也。然新之强于旧，则新为主旧为次，质变之所处也。”

“兄之言天不变，道亦不变，可知人之出现前可有天理可有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余以为，天变亦处于量变也，吾不见之天变，然天变存之。”

至此这个套娃式的辩论也就没有了一个结果，总不能一直这么套娃下去，此次不待马健顺出言反驳，崇祯站起来说到：“此局平。”

崇祯的话音刚落，朱绍焜说到：“陛下之疑惑，大明如今的主要矛盾是什么，次要矛盾是什么，余以为乃是大明僵化的官僚体制与大明迫切需要提高的生产力之间的矛盾，次要矛盾乃大明日益突出的财富分配与分配制度缺失的矛盾。”

朱绍焜刚刚说完，全场俱静，朱绍焜说话时马健顺焦急的给朱绍焜使眼色不要说了。

马健顺当然知道变化之理，本质上自己不敢逾越国子监的利益，读书人的利益，需要在这里站在读书人的一边，但是不代表自己就赞同。

马健顺听到朱绍焜说的话，当即就想阻止朱绍焜继续说下去，免得惹祸上身。

此时有不少官员站起来指责道：“大逆不道，一派胡言，陛下请拿下此子以证效尤。”

崇祯见愈发不好收场了，起身说到：“朱绍焜之言过了，但是学子之言乃意气之言。书生意气挥斥方遒，谁还没有个年轻血气方刚的时候，此事就此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