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Ready？”（1/1）
“真美啊。”
安全屋内，小亚瑟出神注视着眼前的屏幕，喝下满满一大口龙舌兰。
然而烈酒于喉舌间带来的快感，甚至不及屏幕中那个男人的万一。
他狠狠咽下口中烈酒，接着伸手打开一旁的枪械柜开始挑选一会要用的武器，最终取出一把小巧的手枪。
伯莱塔九二，经典版本。
白钢色的枪身，精巧且致命的武器。
也是他父亲送给他的礼物。
“哦，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青年似模似样的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做了个简短的祷告。
当然是美好的一天了。
小亚瑟抬起头，死死盯着屏幕中的身影，去拿雪茄的手竟忍不住颤抖。
来吧，来吧。
约翰·尼克。
孤注一掷的复仇者。
你将在绝望中被我所杀。
此刻，舞池内癫狂的人群终于显得稀疏了许多。
鲜血横流中，尼克抬枪打爆第十三名安保的头。
然后，他望向那拥挤在舞台方向的最后一小撮人。
舞台上女人的双腿已被抓出道道血痕。
她强忍恐惧，死死攥着话筒架，唱起了最后一段副歌。
“我在尽力弥补，就让我进入你的世界……”
“砰！”
猝不及防的枪声响起。
保持戒备的尼克向前跪倒。
他的右小腿被迎面击中！
而在中枪的瞬间，尼克立即举枪还击。
一颗脑袋如西瓜般爆开，红白之物飞溅到枪手的脸上。
亚尔维斯漫步于人群之中，一把抓过一个陷入迷幻的女孩，看着那跪倒还击的男人从容举枪。
“砰！砰！砰！”
接连不断的枪声中，一具具尸体倒入舞池，道道伤口添于四肢。
尼克费力翻滚试图躲避，同时举枪还击。
他的枪法依然精准。
可子弹只能击中那些被选中的替死鬼。
顶尖枪手之间的较量，因为一方有血肉掩体的保护，而分出了胜负。
“咔哒。”
清脆声音中，是熟悉的空仓挂机。
尼克却还是举枪瞄向混在人群中的亚尔维斯连续扣动两下扳机，才后知后觉般意识到打空了弹匣。
面对这致命的疏忽，亚尔维斯直接从身旁仅剩的两人中抓过一个拎在身前，一边前进一边开枪。
青年刻意避开了头颈部位，一枪接一枪的打在尼克胸口，用子弹推着这一路杀到面前的男人踉跄后退。
运动外套早已被撕扯成条条破布。
空弹匣卡在手枪里，原本一秒钟就能完成的换弹动作此时仿佛被拉伸成永恒。
随着亚尔维斯与尼克的距离拉近到了三米之内。
“刽子手”的儿子一把将手里的肉盾丢向尼克，然后大步上前越过两人来到尼克身后，左手手腕一翻，寒光闪烁的刀刃捅向男人后腰。
尼克被迫站起，随后抛开身前的累赘试图转身反击。
他相信内衬的陶钢装甲会挡下刀刃的伤害。
只要动作够快……
可是双腿遭到枪击的尼克，此时连站立都是勉强。
亚尔维斯一脚踢在尼克的右腿腿窝，左手短刀上撩，顺势切入防弹衣的连接处。
趁着尼克重心不稳，青年持刀用力一捅。
“扑哧。”
鲜红乃至暗红的血液顺着刀身流淌而下。
皮下装甲仅仅阻碍了一瞬，便被一并切开。
尼克痛呼出声。
男人右手攥紧了空枪，像是抡动铁锤一般砸向敌人。
但亚尔维斯只是一个轻巧侧身，就避开了这一击。
左手刀借力抽出，右手握着的格洛克再次指向尼克的右腿。
“砰！”
“嘶……”
此时尼克咬紧了牙关，挣扎着转过身。
他右手攥着空枪，左手握拳。
四肢血肉模糊，全身上下满是破绽，但男人就是站在那儿。
这是怎样的意志力啊。
稍稍后撤的亚尔维斯看向男人眼中流露出的些许痛苦与不甘，不由得生出一丝欣赏。
一个普普通通的公司白领，为了复仇做到这种地步。
哪怕在这种绝境，他都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软弱。
这是个真正的硬汉。
可惜，没机会共事了。
想到这儿，亚尔维斯反手握刀，随手挡开尼克挥来的拳头，刀刃于防弹衣上切割，直至内衬的陶钢装甲再无着力点而脱落。
“咚。”
亚尔维斯轻巧割下一块支点，最后一片装甲就要落地。
到时尼克身上再无防护，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面对这如羞辱一般的行为，尼克却突然张开攥紧的左手，搭向了亚尔维斯的肩头。
亚尔维斯刚想要反手一刀，却看到了男人的眼睛。
痛苦与不甘尽数消失。
唯有淡淡的嘲弄与不屑。
他在嘲笑亚尔维斯。
嘲笑“刽子手”的儿子竟如此怯懦。
亚尔维斯手上的动作一顿。
下一刻，他瞪大了眼睛。
那搭在肩膀上的手指，毫无征兆的扣入了肩头。
这个瞬间，血肉与义体尽数失效。
无法形容的怪力压在亚尔维斯肩头，像是要把他按入脚下的舞池。
某个名词突兀自青年脑海内浮现。
超凡觉醒。
濒死的超凡觉醒？
怎么可能！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那最后一片装甲脱落后，暴露在视野中的漆黑装置。
一颗单面触发式爆破雷。
来自一位灰眼睛老师的建议。
曾逼退某个感知非凡的黑衣杀手。
也是打算留给小亚瑟的惊喜。
这一刻，尼克咧开了嘴，冲着青年露出了一个狡猾的笑容。
亚尔维斯脸色无比难看。
他再也不顾小亚瑟的命令，一刀刺进尼克胸口！
因为装置已经触发。
他跑不了了。
“咚！”
巨大的爆破声中，两道身影同时抛飞向舞池两侧。
尼克带着最后一名还沉浸在幻觉中的倒霉蛋砸进了舞台。
男人晃了晃头，竟感到身后出奇的温暖与柔软。
剧烈的眩晕感正在侵蚀他所剩不多的理智。
于是他放弃了继续探究的想法，一边甩落空弹匣，一边凭着记忆摸向腰间最后一个弹匣。
他摸到了。
一股难言的欣喜中，他将莫名有些滑腻的金属弹匣推入手枪，另一手摸向身后的残破舞台，试图以此为支撑站起。
刺入胸口的利刃，伴随着男人动作继续切割皮肉与脏器。
但尼克还是站了起来。
他不知道还有没有活人了。
他也不知道亚尔维斯是否死于爆炸。
但他要复仇。
他要找到那个家伙。
小亚瑟……
身后舞台上的歌声消逝。
那个幸运的，却又不幸的陌生女人落入了坍塌的舞台，生死不明。
陷入混沌的尼克并不知道，年轻的刽子手如今就靠坐在他曾藏身的第二根立柱下。
巨量破片将英俊的脸庞切割成了几份，紧握手中的格洛克跌落地面。
这个未来成就注定不逊色于自己父亲的青年，就这样死了。
眼下整个楼层唯一的活人，似乎仅剩下濒死的约翰·尼克。
不。
他甚至只能算半个活人。
就在这时，有轻快的脚步声响起。
一直隐于黑暗的幕布被掀开。
“小亚瑟”，威廉·艾维斯叼着雪茄，晃着一头脏辫，拎着那把精心挑选的伯莱塔从容走出藏身的通道。
“嘿，兄弟，我听到了爆炸，你应该……”
抬头看向场中的小亚瑟一愣。
或者说，他一眼就看到了立柱下靠坐的身影。
“哦……”
雪茄自唇边落下。
他望着面目全非的亚尔维斯，下意识的抬手用力抓了抓头发，喃喃道：
“麻烦了，这次麻烦了。”
小亚瑟于原地踱步，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焦躁。
早在尼克被亚尔维斯用刀刃分割时，他便再也按捺不住兴奋之情，提着枪走出了安全屋。
他自然听到了那声爆炸。
但他没想到亚尔维斯会死。
小亚瑟心里一直都清楚，整个黑桥帮除了自己与亚尔维斯外，其他人都无所谓。
污水党不缺枪，韦罗街区更不缺人。
只要他想招人，再组织起一个帮派不过就是几天的事。
独独亚尔维斯不能死！
他怎么能死？！
“黑水刽子手”的儿子，怎么能如闹剧一般死在这儿？！
此刻那股怪异的兴奋已然褪去，癫狂之色逐渐攀爬上小亚瑟的脸庞。
遍布血丝的双眼扫过狼藉的舞台，试图找出那个该死的混蛋。
随即，他锁定了那个正扶着舞台，如血人一般的家伙。
约翰·尼克。
“该死的公司狗！”
小亚瑟大骂着扣动扳机，仿佛咆哮的恶犬。
“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按照我设计的样子去死吗？啊？！法克！你就不能挣扎着，满眼恐惧与不甘被我杀死吗？！自以为是的蟑螂！臭虫！”
子弹凌乱的打来，或是落在尸体，或是落在化为废墟的舞台，独独没有落在尼克身上。
这不是刻意为之。
只是小亚瑟的枪法，太烂了。
“呵。”
尼克微微仰起头，第一次笑出了声。
那笑声中满是揶揄与嘲弄。
对仇人，也是对自己。
整整十五发子弹被暴怒的小亚瑟挥霍一空。
不到三十米的距离。
尽数落空。
就是这样一个连枪都不怎么会用的家伙，毁掉了一切。
尼克终于低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
“法克！”
眼看着一匣子弹打光，小亚瑟愤愤的骂了一句，接着就这么站在原地换起了子弹。
笑声消失。
尼克隔着血色看向不远处那个模糊的人影，脸上再度恢复了平静。
死一般的平静。
此时小亚瑟换好了子弹，之前的暴怒似乎也在那一匣子弹中发泄出去了许多。
这一次他双手握枪，瞄准尼克血肉模糊的右腿开枪。
“砰！”
一蓬血花溅出。
那男人身体明显的颤抖了一下，却扶着身后舞台的支撑架没有倒下。
见到自己这一枪打中，小亚瑟不自觉的放松了一些，一个念头顿时浮上心头。
既然亚尔维斯都死了，那他要是就这么痛快的杀了这家伙，也太可惜了。
这样想着，他继续举枪瞄准着，突然咧嘴一笑。
“不过你这臭虫还真挺让我意外的。我原本以为你会缩在警视厅里，或者抱着你家人的墓碑痛哭的。”
“砰！”
又是一枪。
子弹擦着尼克大腿内侧而过，带下一条血肉。
男人默默将左臂搭在身后的支撑架上，看向开枪的小亚瑟，依旧一言不发。
“哦，多棒的眼神啊。恨不得杀了我一样。你是怎么拥有这样的力量？哦，装了来路不明的黑芯片吧？你现在还能看清我在哪儿吗？”
小亚瑟瞥了一眼对方右手紧握的手枪。
依然是空仓挂机状态。
于是他笑容越发肆意的寻找着下一个子弹落点，调侃道：
“好吧，基于你的勇气，我应该给你一些奖励对吧？比如……你儿子的遗言？”
他紧盯着尼克那双糊上血液的眼睛，刻意放轻了声音。
“我就像这样盯着他的眼睛，一点点把他的喉咙割开。那孩子的声音就像是坏掉的换气扇，所以……他根本就没有遗言啊！哈哈哈！”
“砰砰砰！”
小亚瑟大笑着上前，开枪。
两人距离已不足十米。
子弹连续穿过尼克的左腿，甚至带出了森白的碎骨。
“还有你老婆。说真的，是个美人，就那么杀了太可惜了。这么说来，你应该怪你那个朋友的。”
小亚瑟脸上的笑容透出一股恶毒与下流，感慨道：
“要不他搅局，我应该让你老婆上台唱一曲的。然后我就可以……”
可他话未说完，那始终坚持站立的男人突然松开支撑架，像是再也站不稳一般无力侧身下滑。
小亚瑟有些意外的一挑眉。
这就撑不住了？
他没有看到，借着这个侧身的机会，男人的左手按在了枪身上。
“咔哒。”
清脆的上膛声突兀响起。
这是罪与罚的前奏。
也是一切的终点。
小亚瑟只感到一股凉气骤然攀上脖颈。
他放弃了继续羞辱折磨男人的想法，大吼着开火。
尼克也费力的抬起手，点四五口径的枪口指向了二十米小亚瑟。
他看着那模糊的人影，扣下了扳机。
两蓬血雾一并升腾。
爆裂的枪声先后止息。
小亚瑟踉跄向前迈步，左手持枪拼了命的扣动扳机。
已经打空的伯莱塔发出一声声徒劳的脆响，随后被持枪者丢弃。
他一头撞在了舞台残破的支撑架上，用少了半个手掌的右手搭在上面，让自己不至于扑倒，然后慢慢的坐倒在舞台下。
他的左膝盖被打碎，右大腿露出骨茬，左肩中枪，左肋下更是留下一个显眼的缺口。
但他还活着。
小亚瑟用左手捂住肋下的血洞，接着费力的侧过脸，看向一旁的男人。
尼克松开右手，倚靠着残破舞台缓缓滑倒。
他靠坐在金属与血肉之间，左手徒劳的抬起，按住在脖子上正在流血的伤口上。
那双平静的眼眸中，只剩下了濒死的空洞。
小亚瑟咧开嘴，得意的笑了。
他还是赢了。
“瞧瞧你。咳咳……你跟我们没两样。”
小亚瑟吐了一口血，依然满不在乎的道：
“我把你变成了杀人魔。咳……”
尼克闻言，动作迟缓的低下了头。
小亚瑟则向后靠着，按着枪伤深呼吸。
紧接着，他听到了令人不安的布料摩擦声。
小亚瑟偏过头，看着那就要死去的男人将右手伸入了腰上血红的作战腰带内。
随即，从内侧抽出了一把横放的银白左轮。
那是某位老牛仔推荐的唯一一把左轮手枪。
点357口径，保证头也能打爆。
在小亚瑟呆滞目光的注视下，约翰·尼克用拇指扳动击锤。
旋即，男人扭过头，注视着青年苍白的脸。
麻木的脸颊微微抽动，空洞的眼眸中重新涌现出一点神采。
他轻轻眨眼，细若蚊丝的声音却犹如浸血利剑。
“Rea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