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街头的规矩（1/1）
十月七日，晚，十一点三十七分。
逐渐密集的雨势与四环夜晚的治安，使得今晚的科德街区罕见的安静。
“Veteran day”的招牌在雨水中摇晃，招揽着今晚不存在的顾客。
舞池内一片漆黑，往日的熟客早已被酒吧老板驱逐。
克林特拿起一盏煤油灯放在吧台上，接着摘下牛仔帽，露出一头细心梳理过的白发，转身从吧台下拿出一个已经擦拭干净的古典杯。
似乎酒吧外面的风雨飘摇，对于老人唯一影响就是今晚他可以偷懒喝一杯。
隐约间，酒吧外响起了车辆引擎声与行人的惊呼声。
克林特却毫不在意，转身从吧台下拿出一个柠檬开始榨汁。
这时，有脚步声自酒吧外响起。
下一刻……
“砰！”
门外的客人似乎来者不善，连招呼都不打，就在一声闷响中粗暴推开酒吧大门。
魁梧身影伫立在门口，冰冷的斧刃被其握于手中，正漠然看向唯一被光亮笼罩的吧台。
有脚步声再次响起。
那魁梧身影侧身让位，而后一道消瘦身影踏入酒吧。
那是个略显苍白的男人，穿着考究的西装大衣，手里正拎着一把压满子弹的伯莱塔。
他缓步走向吧台，沾有雨水的皮鞋与地板摩擦，留下一行恼人的水渍。
而后，男人拉开吧台前的座椅，从容落座。
克林特顺手将榨干净的柠檬皮丢进垃圾桶，接着拿起铁夹夹起两块冰块放进古典杯里，这才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
“客人来点什么？”
“来确认一件事。”
亚瑟·艾维斯看着面前的街头传奇，将压满子弹的伯莱塔放在了吧台上。
然后，他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把空枪，拍在了伯莱塔旁。
那把被利瓦伊带走的，属于尼克的配枪。
此刻维森·温斯顿已然一手持枪，一手攥斧，候在亚瑟身侧，双眼死死盯着吧台后从容调酒的老人。
来自街头的传奇，“决斗者”克林特。
清楚老人身份的维森·温斯顿略微低下头，以掩饰嘴角浮现的狰狞笑容。
克林特看了一眼吧台上的两把手枪，随即转身从酒柜上取下一瓶金酒。
“亚瑟·艾维斯先生，我承认在街头，你属于大人物。但是大人物在我这儿，也得学会有话直说。”
说着他将酒瓶摆上吧台，淡定道：
“或者你就直接开枪，我没心情陪你猜谜。”
此话一出，维森·温斯顿已经要控制不住心中的兴奋。
他紧盯着那悠闲的老牛仔，不断分析对方的动作与状态，以求一击毙命。
亚瑟·艾维斯则只是安静的盯着一脸淡定的老人，忽然赞道：
“不愧是‘决斗者’，那我直说了。这把枪，你这儿出来的吧？”
“没错，我卖的。我还可以告诉你，他从我这儿买了三把手枪和大量子弹，让我赚了一笔。”
出乎亚瑟的意料，老牛仔竟然大方承认了这柄枪的来处。
克林特拧开酒瓶开始往调酒壶里添酒，开始有条不紊的为亚瑟准备着鸡尾酒，态度平和的就像是个真正的酒保。
然而随着老人将挤出的柠檬汁倒入调酒壶，原本平和的言语中似乎凭空多了几分“刺激”。
“所以呢？你拿着一把空枪找上门，是要核实我有没有偷税漏税？”
亚瑟漠然的眼神，落在老人的金属义手和腰间枪套上。
他没有在意老人话语中的揶揄，平静道：
“我的儿子死在了这把枪的主人手里。那个家伙很幸运的死了，所以需要有人代替他给我一个交代。克林特先生，你很合适。”
“是吗？因为卖了一把枪，就要给这把枪杀的人偿命？”
老牛仔轻笑一声，笑容中满是不屑的反问道：
“那按你这么说，那些死在你们污水党手里的人，是不是也该找你偿命啊？”
面对这诛心的话语，亚瑟竟是点了点头。
“只要他有这个实力，可以。”
听到这完全不讲道理的回答，克林特笑着摇了摇头，将苏打水与糖倒入调酒壶后，将其扣了起来。
老人用左手抓起酒壶，就这样单手摇晃了起来。
而那条造型硬朗的义体右臂，则大大方方的搭在了腰间枪套上。
只是这一个动作，就惹得维森·温斯顿迈步上前，直接以身体挡住了亚瑟。
危险，无比的危险。
冷汗瞬间将背心打湿，原本自信无比的“黑水刽子手”这一刻意识到，只要那把左轮枪开火，纵使自己能扑杀到这老人面前将对方腰斩，对方也会先一步将亚瑟射杀。
该死，那明明只是一把老式左轮！
看着如临大敌的维森·温斯顿，老牛仔只是扯了扯嘴角。
那笑容终于透出些许年轻时的睥睨。
“亚瑟·艾维斯先生，给你一个建议。如果没有做好开枪的准备，那么请不要虚张声势。毕竟对于一个老人而言，死亡，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比起彻底隐匿起来的刀仙、麻雀等人，克林特或许是唯一一个不需要隐藏行踪的人。
因为他是“决斗者”。
枪杀公司高层后依然能活到今天的街头传奇。
这位上了年纪的枪手并不拥有某些奇特的超凡能力。
但当他手搭枪套的那一刻，死神已经站在了老人的背后。
语罢，老牛仔放下了酒壶，将那调制好的鸡尾酒倒入古典杯，随后示意道：
“怎么说也是客人，尝尝？”
亚瑟沉默片刻，伸手轻轻拨开面前的维森。
他端起那杯鸡尾酒，饮下一小口，随即向吧台后的老人一举杯。
“不错的酒。”
克林特伸出左手拿起吧台上的牛仔帽，竟主动接下了话头。
“喜欢吗？配方可以告诉你。古典杯加冰块。一份金酒，一份柠檬汁。半分糖，八分苏打水。名字嘛……”
说到这儿，那双如鹰隼般的眼睛自帽檐下看向污水党下任教父，语气从容的道：
“就叫‘约翰·尼克’。”
“啪！”
古典杯骤然破碎。
维森·温斯顿豁然举斧。
下一刻，“刽子手”挥舞斧子的手臂就僵在了半空。
金属义手握着一柄老式左轮，淡定放在了吧台上。
微微朝下的枪口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喷出致命的子弹带走对面的污水党下任教父。
老人锐利的目光落在刚刚捏碎酒杯的亚瑟身上，平静道：
“在街头以人名命名酒水的规矩，亚瑟先生应该理解的吧？”
说话间，老人从吧台下取出第二只古典杯，接着拿起调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
“以我的身份为逝者陪上一杯酒，不算坏了规矩吧？”
以特定的酒水悼念勇者，这是街头不成文的规矩。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首先人要死，其次调酒的人要有资格。
严格来说，克林特为亚瑟调制的这杯“杀子凶手”，无疑是直白的挑衅。
但让老牛仔没想到的是，在他眼中已经陷入暴怒的男人突兀恢复了冷静。
此刻，亚瑟·艾维斯无视了指向自己的左轮手枪，微微颔首。
“当然可以。我尊重克林特先生，也无意打破街头的规矩。维森，退下。”
说着，他甩了甩沾染手上的酒液与碎玻璃。
紧接着，亚瑟看着老牛仔露出了一个有些意味难明的笑容。
“既然克林特先生承认这把枪出自你手，那么就算帮了我一个大忙了。您放心，污水党不会为难您，毕竟，我们也讲规矩。”
语罢，这位污水党的下任教父当着老牛仔面拨通了腕上的通讯手环。
标准的三次提示音后，对面响起了柔和的女声。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服务？”
克林特依然手握“决斗者”，可在通讯接通听到对方说出话语的刹那，老牛仔陡然意识到面前这家伙想要做什么！
那是由东成会构建的“服务部门”，也是整个千叶城唯一公开的黑市！
亚瑟看着这位传奇握紧枪柄的手指，却并未感到丝毫惧怕，反而露出一丝玩味笑容，对着手环从容道：
“账号11112，发布悬赏。孟瑜，男，公开悬赏。悬赏金一百万信用点，即刻开始。”
短暂的安静后，手环那端再度响起接线员柔和的声音。
“已了解，正在核实相关信息，请稍候。”
听到这声回复后，亚瑟满意的挂断了通讯。
旋即，他站起身，向着吧台后的传奇枪手颔首致意。
“打扰您了。那么，告辞。”
说完，他施施然转过身就要离开。
然而刚走出两步，亚瑟就忽然停下，侧过脸对着身后握枪的老人道：
“我父亲说，我们污水党是讲道理的，不能坏了规矩滥杀无辜，所以我不能对您动手。但我忠心的建议您还是留在这座酒吧里。这样，对我们都好。”
话音落下，那道消瘦身影就此离去。
维森·温斯顿将斧刃横在额前，面对着依旧握枪的老牛仔缓步后退，直至退出门外。
“砰！”
伴随着沉重声响，酒吧大门重新闭合。
手持成名左轮的老牛仔低垂眸子，向来淡定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无比难看。
他确实是在故意激怒亚瑟·艾维斯，希望以此为其他人再争取一部分时间。
特别是留下名字的孟瑜。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厌恶东成会的污水党，竟然会通过东成会发布这种巨额悬赏……
此时，几道红点突兀映入酒吧，在地板和酒桌间微微摇晃后消散。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克林特却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回应，而是敲了敲机械臂，试图通过内置的通讯模块对外联系。
然后他就见到了那空荡荡的信号源。
“法克。”
老人低声骂了一句，而后手搭枪套陷入沉思。
某种角度上，他确实为其他人争取了时间。
只是自这一刻起，来自街头的传奇枪手，被迫停留在了自己的酒吧内。
直到那个致命悬赏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