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生如夏花（1/1）
这是一个多美丽而又遗憾的世间......
与伊俏相比，季铭觉得与菟菟学姐的相处和沟通更为愉悦，可能他更喜欢与姐姐们的相处，自己作为一个讨好者，对，就是这种把他当成一只兔八哥、一只玩偶那样去蹂躏、宠爱。
季铭时常去看菟菟学姐的排练，偶尔也能出谋划策指点一二，比如动作脚步节奏的设计，场景音乐的选择，但大多数他都是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他看菟菟学姐的排练就想起他那个十六岁的夏天为姐姐排练话剧的情景，他又不知不觉想念姐姐来。菟菟学姐也很依赖这个小学弟来探班，哪怕他只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也好，她就有了份安全踏实，不再空洞孤寂。他是她的观众。而有些人对舞台的向往是随时随地的，对于观众，就连彩排也希望不要缺席。
他们虽然不是形影不离，但每天总能见上一面，在旁人看来，他们就是一对校园恋人，季铭恋上了一个跳芭蕾舞的学姐，菟菟交了一个清朗如兔子一样的小男友，菁菁校园，八卦总是无处不在，连祝辰星见到季铭都打趣他说：“哈，听说你交了个跳芭蕾舞的女朋友！”
季铭虽然慌忙否认，一旁的伊俏却听得心里拌起土豆丝来：酸溜溜的醋意和愤愤的嫉妒。让她敏感的词恐怕是那个“跳芭蕾舞”的标签。其实，季铭从不曾问过学姐是否有男友，菟菟学姐也从不曾告诉过他她的情史。
菟菟学姐选来好看的舞裙，但是白色太过于平凡，红色又太过于炫目，黑色完全不搭，因为跳的是《莲》，最后，季铭提议选白色的芭蕾舞裙，将如盛开的莲花般的裙摆在边缘晕染出淡淡的粉色来，色彩最好是渐变色的效果。兔兔学姐对这一构思大为赞赏，于是，他们跑去职业技术学院找印染专业的学生，特地为这白色芭蕾舞裙用神来之笔的点睛、晕染出淡淡的粉色。只那淡淡的一抹，似有若无，从裙摆边缘印染开来，颜色由深逐渐变到淡，像春花次第开出，像夏花绚烂夺目，着身后整条裙裾宛如一朵盛开在午后的莲，绝妙极致。
季铭也淡淡地想起那个排练话剧的暑假，吴倩倩也搬来各种各样自己奇思妙想的道具，这一转眼，姐姐离开了，吴倩倩也不见了。
菟菟学姐在臂处还增加了粉色纱网花环妆饰，一朵硕大的粉色莲花作为头饰，每一处都精心设计巧妙运用，样样别出心裁。季铭都可以想象出元旦晚会学姐的惊鸿一现，也足以看出学姐对她在校园里参加的最后一次元旦晚会，是怎样的用心、珍惜。他想尽办法尽可能地给予一切帮助，希望能帮助学姐更完美更圆满地实现愿望。
时光荏苒，终于迎来了这一天，元旦晚会定于晚八点开始，整个校园从下午就开始躁动起来，晚饭过后，同学们从各处纷纷涌过来，千人的院礼堂顿时黑压压一片，舞台上灯光璀璨，舞台下方摆满各种鲜花，正前方第一排是给院校老师们预留了嘉宾席，舞台两侧是给表演节目的同学预留的位置，剩下的都是按专业班级划分了区域。
菟菟学姐给季铭捞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离舞台很近，阶梯式的礼堂变成了等待上演《大鱼海棠》的客家土楼，又像唐玄宗的蹴鞠场声势浩荡。在陆陆续续进来的同学中，季铭还是瞅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伊俏和祝辰星，他向他们打招呼，祝辰星看见季铭坐在较前的位置取笑道：“一定是你那位大四学姐帮你捞的位置吧。”
季铭有些尴尬点点头，问他们要不要坐过来，伊俏一听到那个“学姐”什么的有些不悦，拉回祝辰星道：“我们还是坐我们班级的位置吧。”一扭身就去找位置，故意不理睬季铭。对于伊俏的不友好，季铭有些落寞。
舞台的帷幕已经合上，预示着晚会不久就要开始，前排的老师领导们都已入席，舞台两侧有穿着戏服，捧着道具还有几个拎着乐器的同学在进进出出。灯光熄灭，躁动停止，会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主持人悦耳动听的声音从舞台后方穿过幕布传了出来，然后灯光骤亮，帷幕拉开，走出一位华彩少年，男主持人如卫玠出街般迎来全场哗然，女主持人更不逊色，裙裾飘逸如仙女翩然而至，礼炮开启礼花绽放，掌声四起，精美绝伦。
节目都不坏，每一个节目表演结束都获得了全场热烈的掌声，而季铭将最热烈的情感静置一旁，只为独独等候着菟菟学姐的《莲》，他坐在不起眼的台下，万人丛中静候那一株莲的盛开，他知道当莲花盛开才是今夜最绚丽的时刻。他也知道，此时坐在这里有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在等待那朵莲的盛开。
菟菟学姐的芭蕾舞《莲》在此次晚会举办之前就已经刮了一阵旋风，在校园引起一阵热浪了，虽然大家都还未能真正目睹这惊艳的舞蹈，但是惊艳的画面已经在脑海中不断涌现，每个人都凭着自己不同的想象勾勒出心中最美的莲花盛开，今夜大家欢聚一堂，热情高涨地前来观看并一直耐心等到现在，似乎都是因为这个《莲》的舞蹈。而晚会将这个大节目安排在后半场，似乎也正是考验了人们的耐心和诚意，不是只有足够的虔诚才能遇见心中的莲花盛开么？
当主持人用曼妙的声音宣布接下来的节目是芭蕾舞《莲》时，全场轰动，提前奉献出今夜最热烈的掌声，季铭激动万分，他期待一整个晚上的莲花终于就要盛开。
灯光熄灭，帷幕合闭，全场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此时也静的鸦雀无声，静候几秒钟后，一束幽蓝色的光打出，如鬼魅的烟火在舞台中央跳跃出一道魅影，然后帷幕渐渐拉开，背景音乐缓缓响起，只见舞台中央在蓝色的光晕里，一个美丽的身影卧在地上，犹如浮在幽蓝的湖面上等待开放的莲，蓝色的灯光将舞台照成了一汪幽静的湖水，如月下的荷塘。
可是灯光还没逐渐明亮起来，月色还沉浸在朦胧之中，池中的荷影还没能显示出优美的轮廓，背景音乐却戛然停止了，台下一片唏嘘，季铭倒吸一口凉气，音响师赶忙进行调试，灯光师也反应机智随即又熄灭了灯光，全场又陷入黑暗的等待之中。不多时，蓝色灯光重新开启，音乐重新缓慢响起，台上静卧的身影就要缓缓起舞，可是音乐再次卡顿，台下又一片哗然，音箱里的音乐还在叽里呱啦，可以感受到音响师在不断努力作调试，可是折腾了好一阵也没能迎来完美的播放。经过两轮被辜负的等待，观众们已经坐不住了，角落里响起了口哨声，陆陆续续有站起来的身影开始东张西望。
台上还保持着俯卧姿势的菟菟已经焦急万分，不知如何是好，她不甘心还没开演就要谢幕，还没亮相就要退出舞台，她沮丧得都快要哭起来。怎么办？倘若是唱歌，凭着实力还可以现场来个清唱补救，可是，这是舞蹈，还是独舞，没有背景音乐伴奏完全没办法去演绎啊！也根本把控不了观众们的情绪。
台下的季铭也焦急万分，他完全可以感受到台上的学姐此时的心情一定很崩溃，怎么办？这是学姐为最后一次的元旦晚会精心准备的节目啊，不能就这么泡汤了，季铭都能感受到舞台侧方两位主持人正在商议是不是要让这个节目暂且停下。
不能让节目退下，这是学姐花了几个月来精心准备的，如果不能演出，学姐将是多么的心灰意冷啊！多么的受打击呀！有人开始离座了，不能再拖延下去，不能等到主持人上台宣布节目暂停。季铭既紧张又焦急，忽然，他向舞台方向冲去，他不顾一切冲去，在侧方那块坐着几个乐队的同学手里夺过一把吉他，就冲上了舞台。
舞台上幽暗的灯光并没有让突然冒失冲上来的人影而引起观众席上多大的反响，季铭冲上舞台后才似乎意识到自己做了怎样惊人之举，但是已经顾不得多想了，只能破釜沉舟，他微调整下呼吸，然后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这突如其来的乐声，让全场回过神来，让那些离座出走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又拨了一组悦耳的和弦，这下让灯光师和音响师也都回过神来，灯光师逐渐打亮舞台上的灯光，音响师识趣地关了音乐播放器，不再调试。
卧在舞台中央的菟菟学姐惊讶地微微抬起头来回看向后方。季铭已经开始轻声唱起来，用他干净清朗嗓音开始浅浅缓缓地唱起来：
也不知在黑暗中究竟沉睡了多久
也不知要有多难才能睁开双眼
我从远方赶来恰巧你们也在
痴迷流连人间我为她而狂野
他在唱《生如夏花》，他的歌声像一道清泉在黎明的山涧缓缓流出，东方渐白。
菟菟学姐稍愣了一刹那就领悟过来，这美妙的歌词不正是为她刚才的经历所写的吗？她随着季铭的节奏和曲调翩翩起舞起来，可能也正是因为所唱的意境和刚才的场景太为相像了，甚至连歌词也如出一辙，所以立马引起了台下的共鸣，观众席上又投来全神贯注的目光，那些出走的身影又回心转意坐了回来，旁边的乐队同学也帮忙送上去了麦克风，还集体站到了一起准备随时为他伴奏、为他和声。
从缓慢到轻快，从柔声似水到激情高昂，季铭继续唱着：
我是这耀眼的瞬间
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
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
我将熄灭永不能再回来
菟菟学姐也凭着她超高的舞艺即兴发挥起来，跳了一出古典与流行碰撞，优雅与时尚结合的舞蹈盛宴，将流行的元素融入到经典的韵律中，将时尚之风点缀了这古典优雅的情愫里，当芭蕾遇上轻摇滚，一顿视觉大餐开启，她没有去跳心中的莲，却将最绚烂的夏花盛开在这舞台，盛开在所有人的眼前，这是最耀眼的瞬间，惊鸿一刻，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如夏花一样绚烂。
不虚此行呀
不虚此行呀
惊鸿一般短暂开放在你眼前
我是这耀眼的瞬间
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
我要你来爱我不顾一切
我将熄灭永不能再回来
一路春光啊
一路荆棘呀
惊鸿一般短暂
如夏花一样绚烂
季铭唱到副歌部分的时候迎来全场的跟唱，将晚会直接推向了高潮。大四的学长学姐们激动地热情相拥，学弟学妹们兴奋地手舞足蹈，男孩们激情高涨，女孩们热泪盈眶，他们都被季铭清朗的外表、可爱的兔牙和清脆的歌喉吸引，被他清澈毫无杂质的唱腔所感动，他干净明朗的像天上的皓月，他简单明了的像天上的白云，他像一道春风，他如这夏花。
这场晚会结束，全校所有人都将会记住这个在舞台上抱着吉他唱着《生如夏花》的男孩季铭。
这其中还有个曾经作为恋人身份的女孩伊俏，她此时在台下，万人丛中仰望着万人之上的他，她被震撼得呆若木鸡，六神无主，她差不多就要失声痛哭，她在心里一遍遍质问着自己：她怎么就丢掉了这个男孩？这个生如夏花绚烂的男孩？他曾经是她的恋人啊！是属于她的，她怎么就丢掉了呢？她追悔莫及，她心里痛苦不已。
生命，一次又一次轻薄过 轻狂不知疲倦
我听见回声，来自山谷和心间，以寂寞的镰刀收割空旷的灵魂，不断地重复决绝，又重复幸福，终有绿洲摇曳在沙漠
我相信自己，生来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不凋不败，妖冶如火
承受心跳的负荷和呼吸的累赘，乐此不疲
我听见音乐，来自月光和胴体，辅极端的诱饵捕获飘渺的唯美，一生充盈着激烈，又充盈着纯然 ，总有回忆贯穿于世间
我相信自己，死时如同静美的秋日落叶，不盛不乱，姿态如烟
即便枯萎也保留丰肌清骨的傲然，玄之又玄
我听见爱情，我相信爱情，爱情是一潭挣扎的蓝藻，如同一阵凄微的风，穿过我失血的静脉，驻守岁月的信念
我相信一切能够听见，甚至预见离散，
遇见另一个自己，而有些瞬间无法把握，任凭东走西顾，逝去的必然不返，请看我头置簪花，
一路走来一路盛开，频频遗漏一些，又深陷风霜雨雪的感动
般若波罗蜜，一声一声，生如夏花，死如秋叶。还在乎拥有什么
——泰戈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