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县剧团（1/1）

侯家班就这样不温不火地存活着，没过多久，全国解放了。侯家班接受县剧团改编，成了县剧团的班底子成员。猴三也成了其中的布景师。人也长高了，但还是瘦的和猴子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猴三作为一个剧团后勤工作人员，他有一个独立的房间。那个房间既是他的工作室也是他的寝室，他在里面缝补戏服、画布景、做道具，每天工作很有节奏。

那天下暴雨，猴三正在屋里修整马鞭，房门一下被撞开，一个人捂着头就撞了进来，吓了猴三一跳，立马叫了起来。“你是谁？来干啥吗”喊完才看见是一个女的。她上身穿花布袄，下身穿一条蓝裤子，裤子又肥又大，为了方便行走，还用布条扎了裤脚，看上去就像两个大灯笼挂在布袄上，头发黑而不密，不长，扎着一个小尾巴。可能因为刚才跑步的原因，姑娘脸色白里透着红，弯弯的柳叶眉配上一双丹凤眼，高挺的鼻梁下，一张俏唇把整个脸都点缀开来。一看就是一个戏台主角胚子。姑娘捂着头的双手在听到猴三的叫声后，从头上放了下来，才发现手里还有一身戏服。冲着猴三就是一嗓子“你吼啥？吓到我了”。猴三一看，这不是刚进剧团不久的李锁梅吗？

“这么大的雨，你找我来有啥事吗？”看清来人后，猴三问道。

“我穿的戏服有点不合身，想让侯老师帮我收一下，这几天每天排练，只有今天下雨，团里没有安排事情，就来找侯老师来了”李锁梅翘生生地回答。

“噢，我看看。”猴三接过戏服，仔细打量了一下，说：“我根据你的身材打几粒扣子，你上台的时候系上就好了。”

李锁梅回答，“那先谢谢侯老师了”。

“好的，外面雨大，你避会雨再走吧，门后有雨衣，如果你还有事，可以先穿我雨衣走。”猴三说道。

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猴三和李锁梅就慢慢的接触，后来就走到了一起，但好日子不久，动荡开始了，他们剧团所有人员都被重新划定成分，很多成了“臭老九”，被安插到其他地方工作。猴三被划定是贫农转工人，继续在戏团工作，他的老婆李锁梅是富农出身，取消工人待遇，被安排去扫大街，接受再教育。

剧团在县城的中心，调整以后还有30多人。剧团给猴三分配了一套很小的院落，里面有两个正房，一个厨房加一个10平方左右的小院子，大门外右手边有一个小的厕所。

李锁梅每天扫大街，接受再教育。很多人让猴三和李锁梅离婚，李锁梅也劝猴三，说自己成分不好，拖累猴三，就离了吧，但猴三不同意，他说个人出身不是由自己决定的，我自己还是一个孤儿了，两口子好好过日子就好。

那年冬天，李锁梅怀孕了。那个时候所有人的日子都不好过，集体吃大食堂。食堂伙食粗粮多，细粮少，肉更是少见，每个人都廋廋弱弱的，当时还有一个顺口溜“看你肥头大耳，不是当官就是伙夫”。猴三看老婆怀孕了，身体又不好，脸色苍白，每天帮她扫大街的同时，一直在想办法，看怎么给她整点有营养的东西。那个时候大家都很穷，买东西需要凭票供应，他们手里又没有什么供应票，这就更加难住了猴三。

有一天团里排练现代样板戏《白毛女》，听司鼓春来在和乐队的人说“城外的山上有人看到有成窝的石鸡，每只都肥肥的，可惜那个东西跑得快，没人能逮住。”乐队另一个人说“石鸡要晚上去逮，用手电照住它的眼睛，它就不会飞走。”猴三听进去了，每天晚上都打着手电到山里去找，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外出时还在手电上蒙了一块布。他连着去了几天，石鸡没有找到，自己倒是全身被挂得到处是口子，衣服都被挂成了拖把条。李锁梅看着心疼，给他打来热水，用帕子一点一点擦洗，边擦洗边掉眼泪，劝猴三说就不要去了，自己没有那么娇贵，猴三身体要紧。但猴三还是坚持去，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抓住了一窝石鸡，那天回来的路上都是小心翼翼的，既害怕山鸡跑了，又害怕让别人知道了，鸡肉本来就少，一人吃一口就没有了。悄悄回到家里，烧水杀鸡，处理干净，几只山鸡加内脏，一块下锅开渚，猴三找了一块不要的布景，把厨房封了个水泄不通，害怕炖鸡的味道飘出去，让周围邻居眼红或是举报。鸡毛等连夜带着铁锹跑到树林里，挖了很大一个坑，埋好。一切做得既小心又隐蔽。那一锅鸡汤，李锁梅吃了一周多，脸蛋看上去也有了一点点红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