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灵堂1(1/1)
久不见阳光的宁越在今天终于放晴。
文慧的追思会也在今天举行。会场租用了东郊公墓园的一个灵堂,祭奠的人还未见来,倒是那些记者、摄影师来得很早。他们提前不少时间就在灵堂外面占位置,零零散散围了有一小圈儿,在抽着烟聊着天。
也幸好有他们在,不然会场就显得太冷清了。
工作人员把灵堂布置好,文慧的父亲就在那里支应着,身旁是自家的几个亲戚小辈,他们见也没什么好忙的,于是插着手在一旁候着。
时来新的女儿时静雪坐在轮椅上,脸上的皮肤苍白到可以见到暗青色的血管。一段时间以来的折腾,使她消瘦异常,坐在那里像片轻轻的树叶,路过的风都可以把她吹动。尖削的下巴上面是一张显得倔强的嘴,一直紧紧抿着,使她看上去要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大上一点。她在外祖父的身边安静地呆着,全程一言不发,也没有哭。
灵堂正当中,安放着文慧的照片,此刻除了几个亲人之外,再无旁人,追思会开始的时间到了,灵堂内外仍是一片宁静。
文慧的父亲准点站在门廊前迎客,静雪坐着轮椅跟他并排在一起,外面的记者们一看到点了,都拿起相机,好一通拍摄,对于他们来说,不管这里客似云来也好,门可罗雀也罢,都是一件新闻。像眼下这种情形,大可立下标题“不雅照女主后事冷清无人问津”等等,特写这凄凉画面,写稿时或感叹、或鞭策、或警示一番。
这些人忙活一阵后,也安静下来,各自打发这无聊的时间。
过了一会儿,终于走来几个人,走在头里的是付跑,他身边走着的是张诗卉,后面跟着两个队里的同事。
好不容易见到有人,记者们也围上来拍照,付跑不太习惯,挥手示意这些人离开。
他先和文慧的父亲握手,慰问了几句,然后来到静雪身前,同样也握起她的小手,还颇为疼爱地摸摸她的头,等后面的张诗卉几人也慰问过,一同走进灵堂,在画像前鞠过躬,就在堂中的椅子上坐下来。
文慧追思会场面冷落,也符合付跑在来前的预估,但寥落到这个地步,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于公于私,这一趟付跑都必须要来。
事前他分析得相当清楚,文慧的追思会绝对不会无人关注。相反,在外面、在天空、在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这里,堂前冷清的背后,隐藏酝酿着汹涌的波涛,随时要爆发出来。
包括付跑在内,大家都在猜测,时来新究竟会不会来?
古斯塔夫被狙杀是人尽皆知的事了,对时来新有所图的人,应该会加上一百二十分的小心,这个人实在太危险。有心人自然会在心里掂量,以古斯塔夫的实力,以他的安保措施,也落得如此下场,其他自问做不到这程度的人,可能会选择退出这场游戏。
这样看来,时来新以杀止杀的策略应该正在奏效,的确有人在隐去,改为远远地观望,等待目标露出破绽,再扑上来咬上一口。
付跑搞不清楚自己是希望时来新如愿呢,还是不希望。
他也不知道外面那些仍旧巡梭不去的人,他们是否收到最新的消息,这两天以来,时来新给出了更加酷烈的警告,在为这场追思会铺垫。
三起凶杀案先后摆到他的案前,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他一眼就看得明明白白。
戈战夫,古斯塔夫之后该组织在本地区的大佬,爆头。两名埋伏在军医院附近制高点的狙击手,所属组织不明,爆头。范妮,关风的妹妹,戈战夫的手下,她的死法要特别一点,是一个薄薄的塑料袋让她窒息而亡,付跑手下的验尸官形容之为“手段优雅的谋杀”,与粗暴的爆头形成强烈的反差。
付跑是研究过犯罪心理学的,这两种作案手法,代表着两种不同程度的犯罪人格。如果让付跑去对付,他宁愿选择前者。若都是时来新所为,说明他的心理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变得非常危险,再不是那位只为挣扎求存、内心尚存善良的小人物了。
有这样一位危险人物存在,对宁越的治安与稳定而言是巨大的威胁,也是身任刑警大队大队长的付跑,头号要对付的敌人。从现在起,时来新与他在前段的合作关系需要告一段落,转变成为对手。
付跑此刻的纠结,在于对文慧母女的愧疚,小女孩的受伤残疾还是由于他的行动失误所致,文慧虽是自杀,他也没有尽到保护之责,他是有所亏欠的。
因此,对于接下来小女孩的安全,他没有打算放手。今天为了这个追思会,他也安排了严密的保护措施,外松內紧,布置着不少的人手,务必使那些藏在暗中等候机会的人不敢伸手。
说起来很是别扭,付跑一边要视时来新为对手,但同时又要保护他的女儿,只要这种格局不变,他会一直矛盾下去。
对疑似时来新所作的这一系列案件,付跑不禁要腹诽几句,用得着这么狠吗?回回都是爆头,连头都没有了,军医院附近楼顶上的两具男尸,身份都不好确认。
他几乎可以确认那是反器材狙击抢所发出的子弹,只有这种可以击穿装甲车外壳的杀器,才能把人打得头颅都炸掉。
大家都清楚反器材狙击枪的体量有多大,一个普通人很难扛得起来。时来新或者他的人,是怎么行动的?还能够轻松地招摇过市。
军医院楼顶的狙杀,的确惊动到了一些人,原本“苍蝇蚊子”一大堆的医院外围,现在立时清净了许多,不少势力撤走了他们的人。
那个所谓“南昊—易鲁帕生产技术合作协会”,在宁越遭受到严重打击,主要人物卫长青被逼走,戈战夫身死,连会长古斯塔夫也折在了这里,连累整个协会都风雨飘摇,到达一个势力兴废的关口。时来新和他们也许在上辈子就结下的仇,双方到现在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没有留下任何的余地。
付跑因家世背景的原因,对一些内幕知之甚详,这个协会的情况也比较清楚,该组织存在于联邦内部,还发展得相当不错,真正令人忌惮的不是古斯塔夫代表的易鲁帕洲外来势力,而是那位联邦内部的大股东,一个联邦重要的大家族——王家。
西易鲁帕洲的贵族财团和王家合作,共同注资成立了这个协会,双方各有优势各取所需,打造了这个土洋结合的大型利益集合体,贵族财团提供了易鲁帕洲乃至全球的金融网络和市场,开放了众多优势技术与专利给王家使用,使王家自身的企业获得了长足的发展,王家也为对方在联邦的发展站台,提供大量的资源和人力,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桩双赢的好买卖。
多年来这个协会顺风顺水,各方都给几分面子,成为一方举足轻重的政经势力,但现在却折戟于宁越,西易鲁帕洲的贵族财团也许可以做的已经不多,可王家的反应是什么?
此刻所有的势力都在注视着,连同付跑和他父亲身后的军方势力也是如此,等待着王家行动。
在此之前,其他势力出于种种考虑,纷纷沉静下来,无谓去出这个头。
王家的能量毋庸置疑,对付时来新这种小人物应该不在话下,所虑者不过是王家要把这件事放在一个什么层面解决。
如果认为这是一场单纯的复仇,那就太低估王家的政治智慧了,所谓危机,有危险才有机会,说不定这是王家掠取更进一步的权力和利益的借口,他们来了肯定不会空着手回去,这就是政治,好事有好事的做法,坏事有坏事的应对,都是机会,前提是有足够的实力。
王家满足控制局面的所有条件,除非……除非是牵涉到那几家。
付跑背后军方势力也是背景深厚,倒也不惧王家在宁越出现,但也绝不会为这点小事和王家对立,因此需要等待王家划下道来,明晰了各自的利益范围,再做打算。
在多位受害者中,付跑最感兴趣的,无疑是那位戈战夫。这位面目模糊、神秘的双面人,到底效忠的是哪一方?
此人既是联邦调查局在地区的负责人,也是协会组织在宁越的话事人,双重身份,随便哪一个都足够他在宁越呼风唤雨,他竟然两者集于一身,究竟是他个人的行为,还是代表着联邦调查局的那位和王家在合流?
这些事情付跑想破了头,都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