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那晚、往事(1/1)
事实上,贺云深也不想欺骗季知初。但,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看到有女生向季知初表白的时候会陡然而生一股恶意,他想推开那个女生,告诉她“季知初是我的。”甚至,他想要是季知初没有那么聪明,那么俊朗,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人喜欢他了?
当时,他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了一跳。季知初是一个人,并不是一个物件。他有自己的亲人,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人生轨迹。他是那么美好,拥有无法预料的前程,这样的人自己怎么配拥有。
贺云深抓着自己的头发,陷入浓浓的自我厌弃中。
没错,在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对季知初的感情并不只是单单的友谊。在季知初并不知道的时光中,贺云深在很早以前就认出了他。
贺云深的母亲祖籍江南,出生在一个教师家庭,虽算不上优渥,但总是衣食无忧。父母管教严格,贺萱从小便用心学习,后考入全国排名前三的燕城大学。山高水远,至此,父母对她的管教也日渐轻松。而从小便被严格限制衣食住行的贺萱好不容易逃离了父母的掌控,来到素以繁华著称的燕城,当即立定决心要好好享受一回青春。
有一次被朋友怂恿着去了酒吧,那刺眼的灯光、喧闹的气氛混杂着空气中各式各样的香水味,让贺萱感到无比的不适。她想向同学告别,奈何转身之间朋友已经融入舞池之中。暧昧的灯光下,是午夜躁动的灵魂在起舞。
贺萱有些害怕,独自一人“蜷缩”在吧台边,手里捧着一杯从调酒小哥那里讨来的矿泉水,心里期待着朋友快点归来。但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这副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模样早已引来许多人的注意。
陆陆续续的有许多人来向她搭讪,大部分人被拒绝之后也都礼貌离开。有些好心的人还会提醒她早点回家,不要喝别人递给她的酒。贺萱道谢,虽然她也很想离开,但朋友还没回来,她很担心。
不过也有人喝了酒之后暴露本性,被拒绝之后仍不离开,甚至恼羞成怒,非逼迫她喝下那杯酒不可。贺萱愤怒,但也有害怕。就在她不知该如何的时候,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出现在她面前,警告了那个醉酒的男人。男人虽然醉酒,但并没有丧失理智,面前的人比他高大,真动起手来他不一定能占到便宜。都囊了几声便晃晃悠悠的走开了。
贺萱松了一口气,向面前的人道谢:“谢谢你,要不是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男生回头,看着她笑了几声,”没事,你是学生吧。下次不要一个人来酒吧了,多危险啊。”
要是平时,贺萱压根不会跟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聊这么久。但他刚刚帮自己解了围,而且看起来跟之前见过的人都不一样,莫名给了贺萱一种安全感。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朋友也在。”贺萱抿了一口水,“你怎么知道我是学生。”
男生一直笑着,“我看出来的啊,你一看就是学生。”
贺萱有些不服,这话在她看来就是说她幼稚。“我哪里像了,你说啊!”
男生还是笑着,眼尾都泛出一点红色,“你刚刚看手机的时候我看到你卡在手机背面的校园卡了,燕城大学,是吧。”
贺萱愣了一下,翻过手机一看,果然校园卡就卡在手机后面。
这副呆愣愣的模样让男生的笑声更大了几分,“学妹你好,我也是燕大的。今年大四,我叫司南林,很高兴认识你。”
酒吧的初识之后,贺萱就经常能在校园里看到他,司南林是她同系的学长。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了情侣。后面司南林毕业之后,二人关系也没有断。大学毕业之后,二人便结了婚。开始时日子还很美好。直到后来,也就是贺云深出生的那年,司家生意开始走下坡路。司南林每天早出晚归,疲于应付各种酒局,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脾气也越来越差。后来甚至动手打了贺萱。
贺萱当时犹如五雷轰顶,她没想到当初那个挡在她面前的少年如今会把拳头挥在她脸上。然后,司南林就下跪,痛哭流涕的道歉,求自己原谅他,说他不是故意的。贺萱心软,原谅了他。但让她没想到的是,魔鬼的话是一句都不能相信的。
从那以后,司南林就经常打她。通常是喝了酒,醉醺醺的回来,然后因为一点小事就开始大打出手。酒醒后,又是下跪、道歉。长年累月之下,贺萱早已麻木。她不是没想过离开,但她走了,她的阿深怎么办!司南林是不会把阿深还给他的。
就在贺萱以为她会永远这样活下去时,更残忍的事情发生了。那个恶魔将手伸向了8岁的贺云深。
那年,司家的生意基本无药可救。司南林喝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当初那个笑意盈盈意气风发的少年早已不见。
那天,不知是谁在提了一句云深出生后,司家就越来越不行了。司南林当即就怒不可遏,摔了杯子就回了家。
贺萱发誓,那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司南林“砰砰砰”敲开了门,不出意料带着满身酒气,脸上的表情也是贺萱熟识的,每当司南林打她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
她早就习惯了这一切,不过今天司南林回来的太早了。阿深还在楼下坐着,“不能让阿深看见!”贺萱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她赶忙冲回客厅,扔掉贺云深手里的遥控器就抱起他要放回卧室。
但没想到的是,司南林比她更快。女人的力气终究是比不过的男人,贺萱纵使再不愿,再挣扎,她还是被司南林一把推开,怀里的贺云深被司南林抢了去。
男人早已被酒精麻痹了神经,此刻连话都说得不大清楚,但恶意却露骨。
那天晚上,司南林将自己的满腔怨气都发泄在了贺萱母子身上,拳头比往日的更狠。开始时,贺萱还能反抗,到了后面,她只能尽力将贺云深藏自己身下。
男人的怒骂,女人的哀求,小孩的啼哭混合着梆梆的击打声响彻整座公寓,直到半夜才停歇。
酒精发挥了作用,司南林终于打累了,他甩了甩拳头,朝蜷缩在墙角的母子俩吐了口唾沫,“呸,倒了八辈子霉,遇到你们这两个扫把星。”然后就摇摇晃晃上了楼。
直到楼上没有的声音,贺萱才敢松开手臂,露出身下的贺云深。
“阿深。”贺萱伸出双手,又不敢触碰,“阿深,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
贺云深被刚刚被扇了一巴掌,现在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嘴角还渗下丝丝血迹。刚开始时他还一直在哭,在挣扎。到了后面,他只是紧紧的抱住了母亲。
贺云深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一张嘴就是无休止的咳嗽。
贺萱流着泪,”阿深,妈妈对不起你。”
贺云深哭着摇了摇头。一动,咳嗽更加剧烈。
贺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全是坚定,“阿深,妈妈带你离开这个地方。”
那晚,贺萱带着二人的证件离开了那个地方,没有回头。
担心司南林追来,贺萱跟贺云深只在医院待了两天。还好之前的挨打中总结出了经验,即使在那个恐怖的夜晚,贺萱仍避开了那些重要部位,这才让二人虽然看起来伤势很重却并没有致命危险,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出院后,贺萱便买了票,带贺云深回到了江南老家。
贺家父母原本并不同意二人的婚事,认为两家差距太大。奈何女儿坚持,最后也同意了。燕城与这相隔甚远,他们二人年纪也大了,出远门不方便。这几年跟女儿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没想到女儿在司家竟过得是这种日子!
二老痛心疾首,母女二人相拥哭了半夜。贺爷爷平素也是个温文尔雅的人,见女儿、外孙受了这等委屈,也是骂了半夜。
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贺萱害怕司南林再上门来纠缠,便提议二老跟着她们一起去M国。贺父原本想着就在这等着司南林那个畜牲过来,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替女儿报仇。但终究奈不过女儿的哀求,一家四口收拾收拾,第二天就登上了飞往M国的飞机。
........
又过了几年,贺萱在M国安定下来了。贺家二老也想回到故乡,一家四口才又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回来之后,听说司南林几年前犯了什么事,被关了进去,公司也倒闭了。贺萱这才安心下来,贺家二老也回到了家中。每年春节,贺萱都会带着贺云深回到苏市。
贺云深曾偷偷去过燕城,不是为了司家,而是为了找季知初。去了之后,发现季知初已经不在那儿住了。多方打听之下,才知道,他搬到了海城。
后面,贺云深也偷偷去海城看过他。他长得很高了,也很帅,很多人都喜欢他。贺云深很想出去站到他面前,跟他说:“季知初你好,我叫贺云深。就是你小时候隔壁那个老是缠着你的小男孩,你还记得嘛?”
他还想跟他说,自己喜欢他。这是在他无数个日夜辗转中悟出来的。他喜欢上了季知初,是爱情的喜欢,是这一生只想与他一人度过的喜欢。
很多次,他的脚都已经迈出去了。但最后又收回来,他不敢。他不敢看到季知初陌生的目光。不敢看到当自己说出喜欢之后季知初后他露出的厌恶。
他害怕了。
直到今年,母亲被调到海城工作,决定带着他一起回去。海城离苏市的距离并不算太远,这样会有更多的时间照顾父母。
贺云深觉得这简直就是天赐的机会,他想那就再迈一步吧,那就离他再近一点吧,当一辈子的朋友也很好,不是嘛。
于是,他在母亲为他挑选学校时有意无意的透露出“海城一中还不错的信息。”如他所愿,他顺利进入了这所学校,甚至还很幸运与季知初分到了一个班。
当站在讲台上看到季知初的那一霎那,贺云深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他更幸运的人了!季知初也认出了他,他没有怪自己,还对他很好。就当贺云深沉浸在这美好的时光中的时候,那个女孩的出现如同当头一棒,将他打醒。
他嫉妒那个之后会出现的人,他将占据季知初心中最重要的位置,成为那个永远陪伴他的人。但自己能做什么呢?那条路并不好走,他不能因为自己身处其中就引诱季知初跟他一起沉沦。
他想自己应该只能永远扮演着一个好朋友的角色吧,就这样默默的看着他、陪伴他、祝福他。
“这样已经很好了。”贺云深心里安慰自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