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咫尺（1/1）

这几日过得尤为清闲，仇怅在庭院里晒太阳，他最喜欢穿着舒服的长衫坐在摇椅上摇摇晃晃的感觉，余人间就在旁边给他削好兔子苹果，然后念诗给他听。

仇怅被太阳晒的昏沉，眼皮一直打架，再加上余人间温柔如春风拂面磁性的嗓音，终于抵抗不了困意，脑袋一歪沉沉睡过去。

余人间上一秒还在轻声念诗，抬头一看，仇怅已经歪着脑袋闭上了眼睛。

脸色苍白，看上去了无生气。

此时，他脑袋里一根弦彻底崩裂，书本“嘭”一声掉下，他踉跄起身双手撑在摇椅上，就这样看着仇怅，双手轻轻颤抖地放在仇怅的鼻翼间试探。

还有呼吸……

余人间长呼一口气，身上力气仿佛被抽干，他臆想的那一幕，简直是杀人诛心。

他怕死了！连呼出的气都是颤抖的。

心惊胆战中一滴泪滑落，正好落在仇怅的脸上，清冷的泪滴让正在昏睡的仇怅不由得眼皮一颤。

他缓缓睁开双眸，正好对上余人间那双充满泪光的眼睛，他的心猛得颤抖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

余人间恍惚间见人悠悠转醒过来，忍不住把人抱在怀里。

仇怅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整个人懵懵的没反应过来，耳朵趴在余人间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如鼓，感受他的身体颤抖之余，才缓缓伸出双手环在余人间的腰间。

虽然不知道这人为什么突然这么伤感，但是那滴泪滴落得如此冰冷，在他心间又如此滚烫。

余人间把人从摇椅上抱起来，仇怅一只手揽在他的脖颈，另一只手帮他轻轻拭去眼角的眼泪，两人缓缓走进卧室。

大年初一，仇怅吃了睡，睡了吃，慵懒一天。

大年初二，还是吃了睡，睡了吃，然后躺在余人间怀里慵懒一天。

大年初三，仍然吃了睡，睡了吃，继续慵懒一天。

大年初四，出门遇到南刻来找他打麻将，想了半天，刚踏出家门的一只脚又退了回来，决定在家里慵懒一整天。

……

一直到大年初七，仇怅基本没出过家门，一直在老宅陪余母听戏，与余父下棋，陪余人间作画。

倒也算悠闲自在。

初七，两人坐上回姑苏的飞机。

苏园的情况一切照旧，园子并没有因为主人不在此处过年而忽略，相反可以说，布置的比他们出门之前更加的喜庆，更加温馨。

仇怅心情大好，晚饭时不免多吃了一些，撑到难受，余人间失笑，陪着他在园内漫步消食。

月亮弯弯悬挂在天空，几朵白云飘来，有点俏皮的跟他玩躲猫猫，月亮没多会便躲起来不见了。

仇怅接过佣人手里递来的鱼食，倒点在手心上，又把冰面上那一层薄冰敲碎，手指捏着一点点把鱼食撒进去。

“安渝，过几天，请摄影师过来给我们拍照。”

仇怅抬头看着他，“好啊，我也很久没拍照了。”

“就知道你会喜欢。”

余人间望着仇怅被烛光照的红扑扑的脸上，出了神。

他需要在见东方阴司之前把人界的事情交代清楚，因为他不清楚此番要去丰绅家暗探阴阳司的下落需用时多久。

其实阴阳司的下落，他心里并不太在意。

毕竟能做阴阳司，实力肯定不容小觑。

他只知道，他要见东方阴司，因为他有办法救仇安渝。

正月十五，月儿圆。

摄影师如约而至，两人分别在不同的场景下拍了好几组照片。

书房内。

一位中年摄影师的声音，“来，余先生把另一只手轻轻放在这位先生的肩膀上，哎对啦。”

“这位先生，你转头看着余先生，哎好，保持住。”

“余先生，你稍微低下头来，弯腰在他耳边说些悄悄话的感觉。”

“哎好咧，保持住。”

“咔嚓！”定格！

照片里，仇怅依旧是青衣国风长衫，脸微微侧向一边，余人间站在他身侧，一只手搭在椅子上，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腰微微弯着和他窃窃私语，两人的眼角彼此都笑成月牙，淡淡的，暖暖的。

摄影师当场把照片放给他们看，最后两人斟酌来去，选了几十张比较满意的照片做成相册，放在书房的暗室里。

卧室里，余人间蹲在仇怅面前，替他整理衣角，打了一肚子腹稿临到嘴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仇怅看出他好像有心事，“怎么了？又冷着个脸，谁惹你了？余总？”

余人间起身看着他，把人牵到床上坐好，思考一会才缓缓开口，“安渝，因为工作需要，我可能明天开始要出差一段时间。”

仇怅原本今天脑海里还一直在考虑，怎么能让这人放自己回七号公馆，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这人便要出差，时间卡的刚刚好。“刚过完年就要去出差？”

余人间点点头：“国外分公司的一个科研项目人员配置有问题，本来年初就该过去的，没想到会重新遇到你，所以就搁置到现在。”

仇怅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已了解，展现的特别大方，“工作重要，没事你去吧。正好七号公馆开门我也要过去看看才行，不然指望小桑他们几个，非把我的店给拆了不可。”

“你要回七号公馆？”

“嗯，那里我住得习惯，不然你不在家，我一个人住这里也无趣，这地方太大，到了晚上阴森森的，我不喜欢，太寂寞了。”

余人间听到仇怅说不喜欢寂寞，心脏突然跳动，以前，这人也说过，自己喜欢有人陪，不喜欢寂寞。

他怕孤孤单单一个人。

余人间不想离开，但是又不得不离开，他需要请东方阴司出手救治安渝心血亏虚的身体。

“安渝，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如果发生什么事就立刻打我电话，我会第一时间赶回来。”他双手轻捏在仇怅的双肩，看着他的眼睛，非常认真地再三嘱托，“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可以打，也不管白天还是黑夜。身体不舒服、想我了、睡不着都可以打，我手机会二十四小时开机，知道吗？”

“你如果你在工作怎么办？”

“你最重要。”

仇怅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坚定，笑着从肩上拉过他的手，轻轻点点头，再三保证，“好，我知道了，你别担心。遇到你之前，我也是一个人过来的，懂得怎么照顾好自己的，放心吧！”

这话在余人间这里信服度为零，自己懂得照顾自己，还把自己照顾一身病，身子越来越虚弱？

余人间是真不放心，“我让陈琪跟在你身边保护你。”

“我不需要，也不习惯，让他跟你吧，出差很辛苦，有个人在身边照顾你会舒服些。”仇怅要去找蓝凡，不可能带个小尾巴在身后监视自己。

余人间也不是真的出差，自然不能带陈琪在身边，“安渝，你别看陈琪文质彬彬的，其实他是散打六段，近身搏斗轻易伤不了他，让他保护你，我能安心一些。别拒绝好吗？”

仇怅心里苦笑。

行吧，这人是真的知道如何让他心软，“好，跟着我行了吧。”

第二天清晨

仇怅还蜷缩在余人间怀里，余人间看他像猫咪一样慵懒，对着额头低下头轻轻一吻，顺便告诉他，助理给他订了早班的机票。

仇怅其实差不多已经醒困了，坐起身来揉揉眼睛说要去送他，余人间把人按在床上，把他后面的话给拦了回来，“天气太冷了，你再多睡会，好好休息。”

“真不用我送？”仇怅盖着被子，露个小脑袋在外面，再三确认道。

余人间穿戴完毕，捋捋他的秀发，“安渝的头发长长了些。”

仇怅还没注意这些，“你转移话题干嘛？”

余人间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安渝留长发也好看。”

仇怅把他的大手拍掉，在被窝里转了个身，闷声闷气说道：“不要送拉倒，我要睡回笼觉了。”

余人间哭笑不得，坐在床边又望了他一会，把他小脑袋从被窝里掏出来，忍不住又亲一口。

心里暗暗发誓，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医好你。

余人间离开苏园前，先是跟陈琪电话里交代仇怅的身体近况，跟他需要陈琪去做的事。

再三嘱咐，公司的事务，大事打电话，小事发邮件，其他不许打扰他。

另外，把仇怅安全送回七号公馆。

陈琪虽然有点懵圈，但还是一大早就来到苏园接仇怅。

仇怅乖乖上车，陈琪替他把行李搬上车，一路畅通开到七号公馆。

七号公馆的大门是开着的，里面是小桑在值班。

其实她也无事可做，至少得等到二月份，生意才会慢慢复苏。

她值班无非就是拿着手机打游戏罢了，毕竟大过年的也没几个人来订花。

隔两条街订花圈的人倒是不少。

“铃铃铃”门前挂着的风铃响了，是陈琪推开门拉个箱子进来。

小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再看看到走在后面的悠然自得的仇怅，这才惊讶出声，上前一把抱住人，“老板！过年好啊！你终于舍得回来啦！”

“我不是说了十五后回来吗？”余人间轻拉了一下居然还没把人拉开。

“怎么样？在余总家过年过得怎么样啊？”小桑八卦的眼神看得仇怅一阵无语。

无奈的他把身上小桑牌挂件摘掉，看着她的手机画面，“你要再不放开我，游戏就输了。”

闻言，小桑立刻松开仇怅，转头拿着手机手指继续滑动着。

仇怅摇头失笑。

陈琪把他的箱拎到后院的主卧室。

“陈助理，放这就好了，你公司有事先去忙吧，我可以的。”

陈琪是有点犹豫的，毕竟，余总吩咐他是要时刻注意仇怅的身体，如果有风吹草动，立刻告知于他。

仇怅似乎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微微笑道：“我就在七号公馆待着能有什么事，再说，还有小桑在呢。”

小桑背靠在门框上，结束一局游戏，上前说道：“陈助理，放心吧，我家的宝贝老板我能照顾好的。安啦！”

“那好吧，小桑，如果七号公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联系我。”陈琪那边确实有很多公司上面的大小事要处理，想了一会，确定仇怅是安全的前提，便匆忙回公司处理事情去了。

小桑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

仇怅心里顿时松口气，其实陈琪这孩子比小桑难忽悠多了。

你看他家小桑，“小桑，我想吃鱼片粥。”

小桑大手一举，乐呵呵地，“我去给你买。”

仇怅望着小桑的背影轻笑出声。

他跟西方阴司约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仇怅面色沉静，上一秒还看着小桑离开背影笑着，现在却好像变了个人，变脸的速度堪称比川剧变脸还厉害。

他拉开背包，随便拿了两个面具，然后掏出手机给小桑发了条信息，【粥帮我放到花圃园，我洗个澡就过去】。

做好这一切后，便直接划破空间，踏入另一个国度。

他先是来到地狱封印之眼，上面有几道灵力波动，想是之前其他三位阴司官已经重新加固封印，因为自己现在已经感应不到狍鸮的气息。

只不过封印越来越松动，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东方大人，你咋跑这来了，可让小鬼找死了。”来迎接他的依旧是领路小鬼。

“走吧。”

仇怅直接带上一张脸谱面具，先是去自己的家里取出一套夜行服，自行穿上。

又拿出一套稍微大一号的衣服和脸谱面具一同递给小鬼，声音低沉清冷，“拿去给西方阴司，让他换完后来这找我。”

“小鬼领命。”小鬼双手恭敬接过，瞬间飘走。

余人间在十阎殿没等多久，小鬼便捧着衣服飘到他面前，“西方大人，东家说要换上衣服去找他。”

西方阴司看着面具和夜行衣，了然于胸，询问道：“东家现在在哪？”

“地狱炎底。”小鬼如实相告。

地狱炎底是地壳积压形成的一大片的火海，里面埋骨众多，有点类似人界海洋的存在，不过，海洋的海水是蓝的冷的有生命的存在，而炎底的火海是红的热的吞噬生命的存在。

在地狱炎底下还有一处凸出来的悬崖峭壁，隔着地狱炎火海。

峭壁下有一处茅屋。

那是仇怅住了千年的家。

茅屋前种满了彼岸花、幽灵草、荼靡花和曼陀罗，一路能蔓延到奈何桥。

在一大片花海中，那茅屋衬得越发小巧精致。

以峭壁为墙，一半是地狱炎火海，另一半花开荼靡。

余人间跟随小鬼来到茅屋前，细细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此处与那些他平常看到阴森恐怖的场地有些不同，他没想到，地狱里还有这么美丽的地方。

茅屋门开。

“进。”声音清冷透人心脾。

小鬼恭敬邀请，“西方大人请。”

余人间没有过多犹豫，面具一带，踏进房间。

房间内的陈设与外面的形象完全不一样，他还以为里面都是茅草搭成的，谁料如此的复古，一面墙上挂的都是冷兵器。

刀枪剑戟，斧钺刀叉，应有尽有。

东方大人有收集癖，说出去谁信？

嗯，还是有点可信度。

正前方身穿夜行服的人慢慢转身来，余人间望着这人，这人声音没有一丝感情，冷的吓人，“西方阴司，此去丰绅家族之地，只暗访，切勿打草惊蛇。”

余人间虽然入职阴司比较晚，不懂阴阳司本家的那些弯弯绕绕，但也明白不可暴露的道理。

东方阴司见他不说话，如此高冷，正合他意。

其实他选择西方阴司的道理很简单，就是只做事不说话。

虽然入门晚，但是这几人之中灵力最高，杀念最强的，为人沉着冷静，大事面前从不会拖后腿。

东方阴司拿出一幅画来，画像上是个十八岁的少年的模样，手里拿着一个鞭子肆意挥洒。“这是？”

“他就是阴阳司，记住他的样子。”

这幅画是仇怅亲自手绘的，比较偏艺术风格，画的是十八岁的蓝凡，不知为何，余人间竟从那幅抽象地看不出是人像的画里感受到一丝熟悉感。

见鬼！自从他做西方阴司以来，见过每一个异能者都会觉得有熟悉感，可就是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

给他思考的时间并不多，只听东方阴司又说道：“另外，我会找到丰绅家的坐标，只能拜托你，结空间扭转之印，带我过去。”

余人间几年前就听南刻说过，东方阴司是个灵力废人，只是占个名头，只是一个小小的空间之印，他都释放不了，看来传言是真的。

“好！”

东方阴司闭上眼睛，手指不断的掐诀，不多时，睁开眼睛，确定方位，沉声道：“西北方向，经度105.57；纬度37.91。结！”

语毕，余人间双手速度结印，片刻，屋内出现黑色空间旋涡……

东方阴司从墙上武器库里随便找了把古剑丢给他，自己则拿个手镯轻轻带上，“防身。”

余人间试试这把家剑在手中的分量，道声：“多谢。”

“走吧……”

他自己走在前面，双脚踏进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