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春心(1/1)
女为悦己者容,不仅梁京仕女爱红妆,平常人家的女娘们,即使日子再紧巴巴的,也会勒紧腰带,去买些好用的脂粉打扮自己。
这里面自然蕴藏着许多的商机。
是个赚钱的好买卖。
她娘既然有这个爱好和手艺,何不发扬光大,把她的想法与梁京已有的技艺结合起来,推陈出新?
这些日子南枝读了不少书,也跟着邱筝年一起看过她家的铺子,对于商铺运作的模式有了一二浅薄的了解。
把点墨说得那些想法都罗列下来后,南枝按照不同种类,以及工艺实现的难度分门别类。又拿出一张纸勾画。
此事没有想的那么简单,若要做出来,首先得有地方做坊子,其次得有人手,人手里还得分一般的小工与技熟的老师傅,前者好招,后者却难求,有了工坊,还得有铺子接洽合作……
南枝写写画画,每想到一处,越觉得前面有一大片的荆棘生了出来,拦在她的脚下。
得有启动的银子。
还得有人脉。
梁京大大小小的胭脂铺子海了去了,那些大的铺子早就名声赫赫,为各府的贵女夫人们所信任,长期买卖来往。而且这些大铺子定然也有倚靠的势力,她想掺进去一腿,还得顾忌着他们背后的人!
南枝沉吟着,却没有泄气,而是把自己目前能做的事情,先按顺序列下来。
成与不成不论,总得试一试。
世上的事哪有轻松完成,一蹴而就的,若要因为困难就心生退意,便只能永远原地踏步。她还年轻,不怕失败。
这样想着,她的内心愈发平静,拿出回邱筝年的信,改了改。
“梅云和竹云过来。”南枝写完信,把两个丫鬟喊到了身边。
“小姐,奴婢在。”
“梅云,这封信给你,派人送给邱大小姐。竹云,你拿着这些银子,对着我列的这张单子,去打听一下梁京现如今最大的几家脂粉铺子,记下他们每家卖得最好的是什么……”
南枝一一交代了下去,见俩人领命而去,又问点墨:“娘她今天也去见她好友了吗?你上次跟着去了,那好友是什么人,为人如何?”
“……”点墨的表情忽而变得一言难尽。
“怎么,我现在问你话,都问不了得了?”
南枝蹙起长眉。
自从来了梁京以后,她用的最多的丫鬟便是松云。一来是因为点墨年纪大了,辛苦多年,索性给她升个官,做个小掌事,不必像以前一样做这些琐碎活;二来,其实是因为她知道,在点墨心中,比起她,她娘才更像是主子。
点墨不是王府的家生子,而是卫婆婆收养的孤女,自小跟着卫婆婆照顾她娘,她出生后就变成了跟着她。但这么多年,点墨对她,虽说是主仆之义,也有分姐妹之情。
点墨大她好几岁,许多关于她娘的事,她都问不来,点墨却一清二楚。南枝以前曾经想过,若有一日……有一日她嫁出去了,不得不与娘亲分离,那点墨呢?
她是愿意跟着自己,还是更想跟着娘?
又或者,点墨这么大了,哪天娘亲也放她出去嫁了人?
故而南枝开始培养起另外的丫鬟,让点墨更多地照顾她娘,让两边都更自在,也有前程。
“不是,小姐!”看见南枝的脸色,点墨跪了下来,“并非点墨有意隐瞒……而是难以启齿。”
难以启齿?
南枝的嘴角抽了抽,她娘去喝酒了?喝多了发酒疯把人家的家给砸了?
她回想了下亲娘的为人,又见一向冷静的点墨双颊绯红,联系了下王府旧年的一些谣言,脸色变得微妙起来。
她娘……她娘不会是死性难改,去见什么相好的了吧!
卫夫人可是能做的出嫁入王府还能偷汉子之事的奇女子,还能让王爷心甘情愿做冤大头,替奸夫养女儿这么多年,堪称古今中外第一人,素了这么多年,一朝又忍不住,这也不是不可能啊!
她娘也不过才三十多岁,风韵犹存,那张脸除去易容,就是梁京的少年郎们恐怕也不一定抵得住。
“你说实话!她这几天都去哪儿了!”
南枝额角的青筋冒了出来。
老天爷,她娘可别到时候又给她造作出个弟弟或者妹妹!王爷如今新欢在怀,夜夜疼宠,天天宿在夏贵妃送来的怜樱那儿,早把她娘抛诸脑后了。没有了旧情,王爷要是知道了,这一回还能接着忍吗!
“夫人她……”点墨难为情地开口,“去了花楼。”
南枝懵了,呢喃道:“花楼?有小倌的那种吗?”
卫小别,你怎么愈发能耐了,这比找奸夫更兴师动众吧?
“不是不是,是女子营生的那种花楼!叫解春风,算是梁里有名的一座了。”见自家小姐简直误解到另一国了,点墨连忙摆手否认。
南枝满脑子陷在她娘的那些艳情往事里,听闻此言,依旧没转过来弯,声音如同梦呓:“她现在……女人也可以了啊?”
怪只怪这么多年卫夫人在南枝耳边胡言乱语多年,已经让她对亲娘这一方面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印象。点墨只好哭笑不得地解释:
“是解春风的老板娘,和夫人年轻时是闺蜜。她为人豪爽直率,原本流落风尘吃了不少苦,后来凭手腕掰倒了解春风原本的妈妈,自己上位了。六年不见,她们二人着实想念,夫人这些天便常去探望。”
南枝这才松了口气,吓死她了。
还好,只是去青楼见见好友。
另一边,得了新香膏的温西瑶,高高兴兴地回了屋子,换了新衣裳,让拂花给她打了梁京里时兴的莺飞髻,抹上了那香膏。
“怎么样!”
“小姐真是那个……燕子都沉下去,鱼都被您美死了!”
“是沉鱼落雁!不会夸别夸!”
“哦,是……”
温西瑶对着镜子左右打量,摸着自己细腻柔滑的脸蛋,愈发美滋滋:“拂花,你看我抹了之后,是不是更白了一些?”
“小姐本来就白,不用抹也好看!”
“就你嘴甜!”温西瑶越看越觉得自己美得不像话,心中懊悔:若是能早一点得到这香膏就好了,她上巳那日去碧虚山庄时就可以打扮得美美的,让那人……见到一个更美的她。
她有些羞涩,忍不住抿嘴乐了。
拂花知晓她的心事,讨好道:“小姐既然对表少爷有意,何不去和王妃说呢?您是郡主,表少爷是公主之子,以奴婢来看这不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吗?又是亲上加亲,娘娘肯定会同意的!”
“你小点声!”温西瑶佯怒地拍了一下拂花的手。
那日赏春宴上,她对母妃看中的几位公子都不甚满意,兴致缺缺,浑身不自在,正想拉着廷弟央求母妃早点回去,却听得昌怡姑母之子,邵霁表兄前来寻她。
这位表兄她少时也匆匆见过几面,只是她年纪太小了,没有多少印象。谁知道今日一见,她差点怔在了原地。
那儿郎好一派轩然霞举之姿,眉是弯刀,眼是春水,浑身上下珠光宝气,晔晔照人,那些金玉之物在他身上丝毫不显俗气,反而更衬出他的贵气逼人,与众不同了。
“西瑶表妹!”
温廷看着自己的姐姐,仿佛突然之间变了一个人似的,端庄含蓄地行礼问好,低眉顺眼,温柔得仿佛声音能掐出一把春水,简直满脑子疑问。
“霁……霁表哥。”
温廷只觉得听得浑身发麻,他姐没事吧?
“听阿越说你丢了一枚金虎,让我注意一二,是这个吗?”邵霁朝着她伸出掌心,上面躺着个精致的金饰。
“是这个!”温西瑶拿起来确认了一下,喜出望外,娇滴滴道,“多谢霁表哥!”
“那就好。”邵霁松了一口气,“多亏那位国子监的公子捡到了,他又十分君子,特意找了半天找上我来……”
温西瑶哪里还听得进去他在说什么,只觉得心头像是涌了层蜜,春花烂漫,开得漫山遍野,漫不经心地回道:“真是多谢那位公子了,更要谢谢表哥你,还亲自给我送来……”
后来说了些什么她也不记得了,只记得邵霁表哥点头时上挑的眉梢,瞥过来的眸光了。
哎呀呀。
她乐不可支。这难道不是缘分吗?昌怡姑母送给她的金虎,老天爷特意让她丢在了碧虚山庄,一定就是为了让邵霁表哥给她送来,牵来一段好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