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君子难为(1/1)
南枝的脸色变了。
“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挣脱开晏临章的手,却被他死死箍住。
“我在说什么,你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他的眼睛像是一面镜子,把她的慌张无措照得无处遁形:“你说的那个心上人,是温越。”
听着这句斩钉截铁的陈述句,南枝的呼吸急促起来,脸庞染上了胭脂的颜色:“我——”
晏临章轻笑了一下,眼神却是冷的,他感受着掌下躯体传来的,因为羞赧和紧张而产生的轻颤,移开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脸庞。
“你要否认吗?”
他的心好像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寒冷又痛苦地挣扎,无法解脱,另一部分却漠然地围观着她难得的失态,甚至生出了一丝快意和兴奋。
南枝只慌乱了几个瞬息,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临章知道了多少?他是在试探自己的心意,还是以为他们悖逆人伦,又或者是连她的身世也知道了?
“我不否认,既然瞒不过你的眼睛,那便不瞒了。索性,我本来也欠你一个完整的交代。”
南枝重新放松下来,“我确实恋慕我的兄长。”
手指微微用力,晏临章抬起她的下巴:“那以后呢?你要凤冠霞帔,嫁给你的兄长?还是孤苦一生,看他三妻四妾?”
“我、我不在乎。”
“我在乎。”晏临章的眼神有些痴,轻声道,“我不愿见你这样受苦。”
“那又如何?”三番四次直言拒绝,他竟然还是执迷不悟,南枝也恼了,“我心里没有你,我愿意为他吃这些苦!”
她挣开他的手,却被他掐住了腰肢,动弹不得。
“你!”南枝脸色一变。
——那个肉饼。
晏临章接住了怀里这个瘫软下来的躯体,面无表情的样子却有些陌生。
“从前兄长对我说,有了喜欢的女子,动作就要抓紧,我没听,慢慢腾腾地做什么君子。”
他把手放到她的脸庞上,笑了笑。
“现在才明白,君子难为,当小人才是最痛快的。”
他抱紧了心爱之人,跃下了观景台,远远望去,两个人的身影亲密得仿佛什么爱侣。
丹州官署里,温越手里拿着一封信。
“主子,邱先生执意不来,属下也不敢用强。”
“无事。”温越把那张纸折了起来,小心地收进衣兜里,“让他去吧,派一个机灵点的,暗中保护,别让他发现。”
“是,主子!”
邱相这个牛脾气,愿意在丹州支撑着年迈的身体风里来雨里去,愿意给年轻没经验的孟玉修支招,愿意提醒奉善等人注意叶荥的人身安全。
却唯独不愿意现身见他一面。
一封简书,笔墨狷狂,游龙在天,寥寥数字,就是一句话:不见。
当年,杨甫忱瞒着邱秉之一手诱导揭穿了三皇子温祈的叛乱,踩着他的尸骨,掌控鸾台。
而他,因为谢瑛的事情,也推波助澜了一把,冷眼看三叔墙倒众人推,又借此博得了绍永帝的信任。
杨甫忱是邱秉之耗尽心血,一手培养的继承人,他则是宗室子弟中最被邱相看中,悉心教导的皇孙。
偏偏是这两人,让他失望透顶。
如果说祖母先皇后是他政治场的领路人,那么邱相,就是授他诗书礼仪,精神世界的构架者,没有师生之名,却有师生之实。
温祈被凌虐致死的那天夜里,他去了邱府,在邱相门前等了一夜,也没等到他开门。
“殿下,请回吧。”
传话的老管家还是如往日一般和蔼可亲,说出来的话却字字都是叹息。
“先生说他不会教,也教不起。
他只问殿下一句:当年崇文馆里,他让殿下读的第一篇文章是什么,殿下还记得吗?”
十七岁的温越滞在了原地。
“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
《孟子》第一篇。
当年的垂髫孩童,口中振振有词,大言不惭自己绝不会为了权柄利益而忘却仁义之心。
可后来的他,却还是被仇恨和贪欲蒙蔽了双眼。
从那之后,温越再不敢以邱秉之的弟子自居,却时时刻刻把这句话刻在心中。
权势是最好用的刀,也是最蚀骨的毒,每次把握不住度,要滑进深渊之际,他就会清醒过来,悬崖勒马。
他绝不做第二个杨甫忱。
可没想到,如今新税法都顺利施行许久了,他自忖这些年所作所为还算不愧于天地,邱先生却宁肯去和那些几州搜罗来的医者耗费口舌,也不愿意见他一面。
甚至最后还骂了他一句:利用民愤来铲除恶贼,最后再收买人心,真出了暴乱看你怎么收场!毛手毛脚,顾头不顾尾的东西!
官署外,行风每隔三吐息就忍不住叹一口气,叹得记录名册的承雨简直快握不住手中的笔。
“别叹了,我都要被你叹得尿出来了。”承雨冷笑一声,“主子让你去守着刺史府,你跑这儿躲懒是吧?”
“我——我哪里是躲懒啊!”行风的头都快被自己挠秃了,“主子让我保护小郡主,可、可人家一个半大姑娘,总有不方便的时候,我我我只能跑回来了。”
有些场景他看着就已经不好意思了,那还有些场景,更是他不敢看的。
想跟主子汇报,又怕挨揍。
这活也太难办了!还不如让他代替小善子去追叶荥呢!
承雨放下笔,奇道:“不方便你回来做什么?等着呗,等方便再守着。”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行风的脸皱成一团。
看他这样纠结,承雨反而来劲:“怎么,小郡主沐浴去了?”
那也不至于羞得跑回来,跟要哭出来似得!
“我怕我说了,主子揍我,又怕我不说,主子更要揍我。”行风真得要哭了。
看那两人的模样,哪里是简单的幽会?活像下一瞬就能直接进洞房!他们皇亲世家之间,风气都这么开放的吗?
“主子已经听到了。”温越从官署公廨大堂走出来,一把揪住行风的领子,“你说不说?”
行风软得没骨头的身体立刻挺直了,闭着双眼不顾死活道:
“是!主子!小、小、小郡主和晏都尉那个那什么,在观景台说体己话,又抱在一起好半天……然后……然后……然后搂着进了房间。”
温越缓缓吐出一口气:“进了哪个房间?”
“卧房,”行风声音小得像蚊子嗡嗡:“晏都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