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东北大雪 三姥爷病倒了只有我 挣多少钱能咋地(1/1)
那年寒冬腊月,东北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呼呼的西北风夹杂着贝加尔湖的寒流,呜呜作响,凛冽刺骨。
我孤身一人,走在这个城市的街道上,顶着寒风,感觉羽绒服也被寒风钻透了。我把脖子缩进羽绒领子里,眼睫毛上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风一吹,把马路上的雪给吹散了,露出还没有结冰的柏油路面。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只小狗,小爪子冻得通红,猛劲地往前窜来窜去的跑,好像找不到主人和回家的路。它还是不知疲倦地顶着寒风一路狂奔,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的白雪之中。
我也在狂奔,像条狗。狗在寻找主人,我是手里提拎着炖好鸡汤直奔医院病房,这天是三姥爷手术的第三天。
三姥爷病来的太急,那天我把他送到医院,挂了著名的专家号。那个大夫五十多岁,头发花白,他也姓白,一看就是老专家。
白大夫问,“怎么啦?”
三姥爷满脸憋通红,说,“早上起来撒不出尿,憋得不行了。”
白大夫又问,“多长时间了?”
三姥爷说,“晚上睡觉,起夜好几次,每次都不点。”
白大夫说,“赶紧下尿管,先排尿,然后去做彩超。”
护士简单给处理完,三姥爷提拎着一大堆管子坐在座位上,舒服了。过了小半天,我拿着彩超片子找那个大夫,“白大夫,您给看看这病。”
白大夫看了看片子,用笔在病历本上龙飞凤舞写了一大堆,说“前列腺增生。”
我说,“就是尿频尿急尿等待吧?”
白大夫用拿着笔的手摩挲一下下巴磕,说“电视上那个骗子还是起作用了。”
我问大夫,“这病咋引起的。”
白大夫没好脸地看了我一眼,“太监,从来不得这个病。”
我说,“那咋回事呢?”白大夫一直和我逗着闷子。
“睾丸是分泌雄性激素的,雄性激素太猛了。”
“那有没有好根治的治法?”
“钆(音gá)了吧。”
“钆了是不是有点早,他还不到六十岁,还得用啊。”
“那你跟我说根治,根治这就是最好的方法。你看那女人从来没有?因为她没有那个家伙什啊。”
“能不能保守治疗,白大夫?”
“那就得像这样时不时过来下个尿管。要不就选择做个微创,把增生的地方揪下来。”
“那我得商量商量,毕竟是动刀的事。”
“回去和家属核计核计,现在不是急病,提拎袋子就可以走了。”
我看三姥爷在病房前的座椅上,谈笑风生,虽然很不方便地提拎这管子和袋子。那精神头,完全没有进医院前憋得那个样。把三姥爷叫到一边,三姥爷一听,大声喊,“动刀这事,我可不能做。”说着挺激动,胳膊还挥了挥,好险没有将袋子打掉。“我宁愿跟这帮痞子拼个你死我活,我也不能让人家在我身上动刀啊。再说了,有病也不上医院,就知道动刀、开药。”
我说,“三姥爷啊,情况不一样,大夫是专家,药不到,病咋出?”三姥爷看着提拎的袋子,也是满脸踌躇犹豫。我接着说,“一劳永逸,前列腺就像两半栗子,正好加到尿管上,卡住了,你不把它揪出来,多憋得慌。”
三姥爷说,“孙子,我这条老命就押在你身上啦,你就整吧。”
我说,“你老也押不到别人身上啊,没人啦。”
得,就这样,我送三姥爷走进手术室。那天,他没有用护士推进去,他说自己可以走。进到那扇电动外门前,我悄悄地在三姥爷耳边说,“你老进去睡一觉,出来就什么病都没了。放心吧,啥事我都搭对安排了,最好的大夫和麻醉师,还有最好的护士。”
手术室外间的门是电动的,上面有个显示屏,上面写着“手术中”,我透过门缝看见三姥爷提拎着袋子,哆哩哆嗦地往里面屋里走。三姥爷完全没有了在赤塔干这帮地癞子的那股子冲劲,他是最怕穿白衣服的。在里屋门口,我看到三姥爷回头瞅了这边一眼,我估计他什么也看不到,外门关的严严实实。
我和另外一群病人家属都在手术室外面等着,白大夫说,这是个微创手术,放心吧。一个小时过去了,没有消息,我在心里暗暗祈祷,顺利通过。我还真没有着急,麻醉啊,手术怎么也得几个小时。可是,四个小时过去啦,还没有消息,我真的有点懵了。
我扒着门缝往里看,希望医生尽快出来,告诉我手术成功。可是,没有来。过了一会,在旁边的小窗户口里,出来一个医生,手里拿着个袋子,高声地喊着,谁谁的家属。一群人堵到那个狭小的空间里,我听到一阵阵的哭声。
还是没有三姥爷的消息,已经过去四个半小时了。我在门缝边上念起了阿弥陀佛,万能的佛祖啊,保佑三姥爷能顺利逃过鬼门关。那盏手术室的小灯开在忽明忽暗的闪着,不知道是不是灯坏了。
在我快崩溃的时候,我蹲在门缝口,听到医生喊三姥爷的名字。医生把揪下来的病灶给我看看,说手术成功啦,我一下子跳了起来。不一会儿,三姥爷闭着眼睛推了出来,浑身上下插满了管子和仪器,我看到那布满纹身的胳膊。医生说,“没见到这么大的前列腺,揪起来挺费劲。好好养着,老爷子体格没问题,一看是社会人啊。”我嗯了一声,和医生赶紧给三姥爷推进病房,我看到三姥爷的眼睛始终闭着,没有任何力气。
今天的鸡汤我找遍了整个市场,才找到这只老母鸡。我心里暗念,小鸡小鸡你别怨我,谁让你是阎王爷的一道菜。也不知道他老人家会不会喝,寒风正冷,鸡汤还热着,我赶紧狂奔向病房。
几年以后的零四年,记得刀郎唱红了一首《2002年的第一场雪》,虽然歌写的不咋地,可是我心里却永远记住这首歌,这一年的冬天雪真的很大,风也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