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 人群里敞着一扇门(1/1)
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手摸摸自己的脑门子,热不热,如果热了,就是发烧了,赶紧叫上老婆,咱家的莲花清瘟呢?如果没热,那可真的是太幸运了。上感谢天,下感谢地,外加中间感谢空气,我又可以苟延残喘一天,满血复活。
我接着给还在复活之中的朋友们,讲三姥爷的故事。
姥爷这个称呼在东北的亲戚圈里是神奇般地存在,比如说骂人总是说,你大爷的,就没有人说你姥爷的。相反,倒是有很多人愿意当姥爷,这里面的学问,我后来才明白,原来这和中国的官本位思想还有点联系。姥爷这个称呼,竟然和官老爷相同了。每一个国人,虽不愿意当几天官老爷,享享清福。无奈,官场上老爷就那么几个,凤毛麟角;倒是姥爷多如牛毛,于是乎,遍地都是姥爷啦,南方叫外公的另当别论了。
话可能有点扯远了。大明子是我的远房亲属,我们辈分同辈,所以他也叫我大哥。这小子身体好,体育棒子出身,脑袋瓜子又灵活,唯一不足之处就是没有什么文化。这更好,文化学得多了,倒是成了羁绊,弄得不伦不类。大明子就是思想简单,感恩和为朋友两肋插刀。在这一点上,和肇老六还真有几分神似。师徒两人真是缘份,如果没有这个娱乐城,大明子可能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能拜在肇老六的门下。也就相当于吉林磐石那边的干徒弟一样,当然也属于花蝴蝶的借光徒弟。
肇老六自打带着兄弟们第一次来到沈阳,住上大宾馆,吃上大海鲜的时候,大明子管接待,那时候他就特别喜欢大明子。尤其是在棋盘山农家院,他自己烂醉如泥,只有大明子对他照顾有加,更加加深了他对大明子的理解。我说啊,这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个大王八,俗语说的可真好啊。
肇老六对新收的徒弟非常满意。我估计花蝴蝶可能要传授给他驴三件的绝活,大明子的块头倒是块厨师的料,干起了混社会这一套活。三姥爷在康复院里听说,自然非常高兴,不过呢也给我出了个难题。
三姥爷给我说,温州庄也是这些年了,跟我混生活。
我说,三姥爷啊,您老安安心心在康复院里养病,既然把这大摊子交给我了,就放心吧。慈不带兵,干啥买卖都是要严明和重典。对于这些吃里扒外的,不下狠手,下面兄弟们就会有二心,不这么管才能服。三姥爷瞪着眼睛,也就没说话,继续在康复院里念报纸。
已经干完的事情,不用再回头,谁劝我,都不好使。我才不会稀罕温州庄,干火车扒手起家,没有德行。老祖宗都说,侠盗,盗亦有道,这才是最高境界。温州庄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一条鱼腥一锅汤。我在这件事上,开除了很多人,当老板如果没有这个霸气,肯定干不了事。不过,大明子提醒我说,大哥,我们去老北市看看驴姐吧。
我忽然意识到,对呀,这事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其实,我也是在几年前才知道,小茹子就是驴姐曾经拼命护着的那个三妹妹。驴姐曾经为了替受人欺负的三妹,赤手空拳到东莞要赔偿钱,那个威武劲连东北老爷们都比不上。
大明子成熟了,他开始全面地想问题了。其实,我应该早点到驴姐家,无论办什么事,啥叫圆满,只有大家都认为好,才是真的好。
我让大明子买水果,牛奶,还有居家生活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开个车直接到老北市。驴姐的家隐藏在老北市,还是以前的老房子,家在三楼。驴姐现在早就不干烤串店了,也没有地方干。原来烤串的那条街早就动迁了,也不知道开发商是不是崩盘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继续建楼。那片地依然躺在那里,地基已经挖了有三层楼那么深,一到下雨天,会汪起水塘来,每当老百姓路过那里,都会指着那片水塘,大骂开发商,占着茅坑不拉屎。这片地彻底将驴姐的生计给剥夺了,原来的小店正好在动迁之列。换了其他好几个地方,却怎么也开不起来,客人也上不来。驴姐说,做买卖的,最怕的就是换地方,天时地利人和,一换地方,就没有财运了。
每当我想起驴姐这段话,我都想哭。其实,驴姐,你的发家致富一定是你不勤奋嘛?就是天天起早贪黑,你也永远富不了,只能是混个生活而已。
驴姐家就在三楼,还没等我们敲门,驴姐就热情地打开房门。人还没到,大嗓门就出来了。驴姐一把把我抱了起来,还是以前开串店时的那个劲头。一进屋里,驴姐这个热情,一点不减当年,给我们一个一个大红苹果。又从抽匣里拿出来大中华,给我们点烟,像当年在串店里一样。我让大明子将带来的东西放到厨房,接过大明子的烟。我都戒烟了,夹在耳朵上。
我说,驴姐啊,小茹子他们我把该给他们的都给他们了,其实这事跟她没有关系,她只不过正好在一个正确的时间认识了错误的人。
驴姐说,人是各有各命,三妹子啊本来就命苦,随他吧,人都这么大了,父母死的早,我又是大姐,家里当年的事我肯定要管,现在都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啊。不挑,不挑。
我说,其实,来啊就是告诉驴姐,这些都不事,只要你说话。
驴姐说,小茹子的事不用管了,就当我没有这个妹妹。
三哥身体怎么样?驴姐抽了一口烟,忽然问问我。自打串店不开,老客人也是越来越很少联系了。我还记得当年在驴姐小店里喝酒的情形,那些年,我还年轻,三姥爷还年轻。我还可以肆无忌惮地踩着箱套子,现在无论如何,我都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我说,三姥爷老年病又犯了,现在还在康复哩,成天读报纸。
驴姐说,当年咱们的串店也没有什么好酒啊,说句心里话,都是沈阳老雪花,要么是黄牌要么是绿牌,不像现在,啥啤酒都有。三哥都是没喝着好酒啊。
我说,那可不是,谁到老了都是一样。现在这个大摊子是,我当家,有啥事,你就找我好使。
大明子说,娱乐城,我管。我瞅了他一眼,他倒是有点悠然自得的小表情。
驴姐说,要是能有个保洁的活,那可就相当美好了,能不能给我上个保险啥地。
我说,那太能了,还能给你上五险哩,驴姐你要是想来,能让你干保洁吗?让你当个小领导,来吧,反正我说的算。
驴姐说,那太好了。
驴姐家电视柜上放着老式的组合音响,音响正播着一首曲子,我觉得很好听。
我问驴姐,这是什么曲子?
驴姐说,以前的老歌《这世界那么多人》还是老歌好听啊!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人群里 敞着一扇门/我迷朦的眼睛里长存/初见你 蓝色清晨/这世界有那么多人/多幸运 我有个我们/这悠长命运中的晨昏/常让我 望远方出神/灰树叶飘转在池塘/看飞机轰的一声去远乡/光阴的长廊 脚步声叫嚷/灯一亮 无人的空荡/晚风中闪过 几帧从前啊/飞驰中旋转 已不见了吗/远光中走来 你一身晴朗/身旁那么多人 可世界不声 不响.......
唱的太好听了,我的耳朵都要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