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可悲怜悯（1/1）

“救救我……饕餮阁下……”

浑身仿佛燃着了火焰一样，泥土和血浆蹭的那个女孩狼狈不堪。原本干裂的土地不应该有这种炙火存在，这火焰更像是源自她自身——本源的失控。不但让她无法凝成第一本体，反被破损的本源力量反噬。

戴帘夭还是头回见这种情况。灾厄凶兽很少会出现被本源反噬的症状，但毕方是个例外。她依稀记得她也是被圣麒麟封印进来的，本来应该属于初代神兽的骄傲和自矜，如今却沦落到如此惨状，甚至不得不抛弃初代神兽的身份，接受灾厄凶兽的罪名向她求助。

一时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是对这些初代神兽的憎恶和厌弃，还是怜悯？毕竟灾厄凶兽落得被封印在凶兽之地的这等下场，全是拜初代神兽所赐；可毕方是可怜的，她是被圣麒麟无理由抛弃的棋子……望着那看起来和她分明差不多大的女孩，戴帘夭犹豫不决。

是伸出手，帮助这个可怜的、被自己吐出的熊熊烈火燃烧得即将葬身的灾厄凶兽，还是置之不理，放任与他们一直敌对的初代神兽自生自灭？

终于，她心生怜悯，朝毕方伸出手，试图给予这身处深渊的可怜人一臂之力——

登时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随着吐出的热浪瞬间席卷了她和那个可怜的女孩。惨白耀眼的光在中央炸开，刺鼻的硝烟同那浓重的血腥味如迷雾散开，激起密集的火星。骤急愈猛的风燃过干壑、裂缝纵横的土地，将更为灼热的气浪混入那血腥味浓烈的弥漫的雾中。

若有若无的毒，在此放大数百倍。

直到最后的尘埃偃旗息鼓，满地疮痍和碎裂破烂的衣服粉尘纷纷扬扬地洒落，位于爆炸中心的人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侥幸般地深呼吸了口气。

仅仅是那么一瞬间，她感受到了死亡带来的莫名其妙的恐惧。突如其来的冲击波如饥肠辘辘的凶兽啃噬她的关节，撕扯着她的额发；好在她的本源力量比较强劲，身体也在第一本体凝成后结实了不少，下意识于周身爆裂而起的雷光及时地将她保护在内。但依旧不能避免爆炸的余威伤及了她。不过并不严重……

并不严重？

她咬紧嘴唇，被灼烧得干裂的嘴唇已然渗出血丝。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在爆炸中被碎石飞沙割裂的血口也溢出血来。与她本身沸腾的猩红色的血液不同，这血，是乌黑的。

毕方死了。并不完全因为强行凝成第一本体，导致本源被反噬，被自己的火焰活活烧死；似乎是有外界干预的力量，引爆了她摇摇欲坠的本源。受尽折磨的棋子，终究还是葬送在她自己可怜可悲的被人操控的一生中……不过她死的不痛苦，只是一声爆炸，便让她瞬间粉身碎骨，免去了苟延残喘时的折磨。

“多余的同情心，只会害了你。”

她突然想起来，她被那三个家伙偷袭虽然侥幸得胜但依旧身负重伤。但因为穷奇和浑沌处于闭关状态，她为了避免其他灾厄凶兽会觊觎她的本源力量群起而攻之。迫不得已向同样拥有疗伤能力的祥瑞神兽求助时，祥瑞神兽曾告诫过她的一句话。

她抹了抹嘴角的血，凝视着乌黑的血顺着她的手指淌下。不同于正常受伤时候的血，那血黏腻的异常，更是有种腐烂的味道，这让她有些反胃恶心；但是张开嘴几欲吐出嘴里残存的血浆，却呕出更浓稠的墨色的血，染黑了她脚下的一地狼藉。

毒？毕方何时拥有的操控毒素的能力？就算她不愿意接触初代神兽，她对这个可怜的家伙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些的。她眯起眼睛，观察这有些扎眼的血泊。

很可惜，那滚滚硝烟随风而散，早已谨慎地隐去了它的踪迹，无法追寻到毒素的来源。

而毕方的尸身也被炸得只剩残渣。她蹲下身，手捻着那被烤焦的肉沫，却悻悻放弃了想要从她的尸体里寻得蛛丝马迹的想法。她无法从这碎得不成样子的尸体里找到毒素的来源，这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她只清楚在这爆炸中，无形的毒素入侵了她的身体。

她的脑海中再次响起白泽警告她的话。但是身份的芥蒂让她无法信任他，即使对方也确实好心地帮自己疗伤——且当他大发好心。

但是为什么白泽会这么警告我？

她卷起袖子蹭掉嘴角的血渍，免得让穷奇和浑沌瞧见自己的狼狈模样，又好被他们说是同情心泛滥。

她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的“批评”。

“这毒我没有办法，饕餮。”

帝浑匿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变得瑟缩了起来，低垂的眉眼都不敢向戴帘夭投射去畏惧的眸光。原本在他掌心安然周转的黑紫色的漩涡也排斥般地猛烈吐出她的血液，任由它喷溅到地上，凝成乌色血泊。

“你都没有办法的话，那我还能找谁？”

戴帘夭耸了耸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拖在腰下的尾巴不安地抽打着木桩，鳞片剐蹭发出沙沙的细碎的响声。

“算了，我不为难你。”

“怎么了？”

腾桀咎刚刚溜达回来，瞅见地上那一滩血，有些惊诧地挑了挑眉，连忙上前几步。

“你受伤了？”

“中毒而已，只可惜浑沌对这个毒束手无策。”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腾桀咎唏嘘道，“你向来对毒素没有任何抵抗之力，若是伤及你的本源，又该如何……”

“有些话可以说，但要注意时机。”戴帘夭压低帽檐，刘海遮掩下投射出来的目光冷峻起来，“凶兽之地人多眼杂，我不希望你们到处乱说这些话。”

“知道知道，这不是担心你嘛。”腾桀咎挠了挠头，“那这样你该怎么办？”

“用本源力量强行逼出毒素，虽然会伤害到我自己的本源，但总比任由它完全腐蚀掉我的本源要强得多。”

腾桀咎向她瞥来难以置信的眸光，说不上是诧异还是犹豫，凝视着她若无其事的目光，良久才缓缓开口。

“行吧，希望不会耽搁你形成第二本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