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执祥盟谊（1/1）
吞没她的是刺骨的海水。
这种感觉只有在她刚临世不久的时候体会过。远古之海，隶属于四象之玄武镇守的领域，她在很久之前去过一次——
很久之前？有多久？是对于灾厄凶兽来讲短促、又漫长的数百年吗？
她记不清楚了，她只知道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凶兽之地外的世界了。
她像是井底之蛙，虽位居凶兽之首，但也只能可怜地坐井观天，仰望着那一隅之地上方枯燥无味的猩红色天空。从封印设下的那一刻起，浩渺的蓝天，浮沉的雪云，葳蕤的草地，悉数被滚热的岩浆吞没，徒留满地疮痍、触目惊心的沟壑、深不见底的悬崖。留给她的，只有自相残杀的现实。
这就是灾厄凶兽的命，是么？
分明是置身于深海之中，她却没有窒息的感觉。大大小小的水泡从她身上飞起，朝着还有些许光亮的海面争先恐后地涌去。见状她也想浮上水面……但有什么东西在拽着她的脚腕，把她往最深处拖去。
该死——她试图去看究竟是什么在阻挠她，迎上的却是张开在她面前的伤痕累累的深金红色翅翼，朝她的脖颈恶狠狠地刺下；水似乎没有阻力，刺入她脖颈也没有感到分毫的痛楚，甚至没有鲜血涌出伤口那滚烫的感觉。
唯一的只有属于海水的凝重的冰冷，要比冰更刺骨。
“戴帘夭！你不配为灾厄凶兽之首！”
“只有我，只有我才是最合格的王！”
“我将，带领所有的灾厄凶兽走向荣耀与辉煌！”
粗壮的手掐住她的脖颈，也不论她是否死活，狠了劲地摇着。
“放肆——”
她刚想要呵斥，蓝色的雾气像是箭矢，贯穿水面的一瞬击穿那对翅翼。浓烈的血腥味随海水突然灌入她的鼻腔——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随后传入耳畔的便是钟辰的声音。
“哎呀，这丫头醒了。”
钟辰正喋喋不休地在白仰歌的耳边说着话，见到她醒了后知趣地闭上了嘴。
戴帘夭没有去理会钟辰，而是疯狂地摸着自己的脖颈。刚刚几乎要置她于死地的那种窒息感几欲令她作呕想吐，似乎那黏腻的血还残留在她的鼻腔，被呛到又喷出来一样令她恶心。
“那不是梦，绝对不是梦……”
“……”坐在旁侧一直沉默的白仰歌放下书，自顾自地闷了一口茶，“别害怕。刚刚你看到的那些都是幻象，是我为你清除毒素后留下的后遗症，多休息就好了。”
不对，绝对不是。那种感觉是真实的，前所未有的！戴帘夭连忙看向白仰歌，猩红色的眼眸捕捉到他深邃的蓝色瞳孔中映照出来的自己——大汗淋漓，狼狈不堪，脸颊苍白得没有分毫血色，分明是受到了惊吓才会有的症状。
不过刚刚那些鲜血黏腻的感觉却荡然无存，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以及身上的衣服：干净整洁了不少，没有血干巴的褐色痕迹，也没有显著的撕裂的创面。
“那不是幻觉！”
见到她要刨根问底的模样，白仰歌低声笑了起来。不知道是被她的可怜模样逗笑了，还是因为她的倔强而感到无奈。于是他把书收起来，稍稍正式了些坐端正了。
“那是秘密，我无可奉告。”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些什么？白泽！你有预言的能力，我知道！”
“我重复一遍，无可奉告，戴帘夭。如果你认为那些是我的预言，我可以姑且赞同你的揣测；但是它不完全成立。至于是否会成为现实，那取决于你是否相信我。”
回答白仰歌的是戴帘夭的沉默。她的眸光暗沉下来，呼吸也压低了不少。
白仰歌不做声了，便端起茶盏稍稍抿了一口，像是在等待戴帘夭的回答。钟辰见白仰歌不说话了，往日聒噪吵闹的习惯也被遏制下来，开始百无聊赖地玩弄着腰带上的双鱼玉佩。
“你来凶兽之地的目的是什么？”
良久，戴帘夭抬起头，从刚刚偏激的态度变得镇静了些，似乎是已经消化完了那些一时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信息量。那双惊慌失措的朱湛色眼瞳也恢复到一如既往的戾气十足，细眉也因试探着的话语而稍稍上扬些。
钟辰有些惊讶，怎么突然问这个了？他看向白仰歌，朝他挤眉弄眼：是不是我说漏了什么？而白仰歌回答他的则是眼神里透露出的无语和嫌弃，随后又转移到戴帘夭身上。
“如果可以的话……白泽，我希望我能和你达成联盟。”
这句话让二人心下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没有写在表面上。
白仰歌向后倚靠，并没有给出戴帘夭答案。
“真龙阁下说了你来凶兽之地的目的……我想，我能帮上你——而我只向你索求一样东西！”
“你的祥瑞力量！”
钟辰挠了挠头，耳垂上挂着的金色羽毛碰撞发出叮铃铃悦耳清澈的响声；白仰歌依旧一言不发，他抱着双手，阴沉的蓝色眼眸死气沉沉。
“觊觎我的力量，是么，戴帘夭？”
“……白泽，如果你在凶兽之地之外有办法不让你被你的力量反噬，你就不会来凶兽之地！而放眼凶兽之地，也就只有我能做到吞噬他人本源力量为自己所用！”戴帘夭眯起眼睛，丝毫不畏惧白仰歌的目光，“你肯定也考虑到这点，否则你不可能这么好心帮我，我说的没错吧？”
“聪明。”
钟辰还想挽救一下自己嘴瓢的事实，但是白仰歌却直接对戴帘夭的话表示了肯定。他的脸上罕见地流露出其他情绪——说不上来的玩味和饶有兴趣。戴帘夭也清楚地捕捉到了他眼眸深处转瞬即逝的兴致，也了然自己说的话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毕竟按钟辰说的那些话，白仰歌到现在都未曾离开凶兽之地半步，定然是想在凶兽之地寻找合适的人选来帮助他；否则他绝对不可能会大发好心救自己两次，更何况和灾厄凶兽交集过多对他也是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那好。”戴帘夭毫不犹豫，“我就摆明了一点——我不需要你帮我处理任何凶兽之地的事情，我只需要你保住我的命！我姑且信你说的穷奇可能会背叛我一事，但是我需要你的力量，来帮助我凝成第二本体！”
“交换条件。”
“我可以吞噬你的力量，这就是条件！”
“喂喂，臭小子……这丫头到底来讲还是灾厄凶兽，不可——”
钟辰还想要出口阻拦，但白仰歌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
“好。”
“臭小子！”
“我不会有任何损失。就算你最终成为凶兽之地的霸主，你对我也不会构成威胁。”他眯起眼眸，难以捉摸的神色在他的瞳孔深处闪烁，“非常有野心的想法。戴帘夭，你不愧是灾厄凶兽之首，当初我果然没有看走眼；我很乐意为你提供帮助。我好奇在你的引导下，凶兽之地最终会变成什么样。”
臭小子，你是不是疯了，竟然和灾厄凶兽做交易？钟辰不可思议地盯着他，却招来了白仰歌的白眼。
“你会相信，我做的这一切是正确的。”
——
“那你最好不要违背你和我结缔的契约，否则待我凝成第二本体，我会立刻杀了你！”
戴帘夭凶神恶煞的模样在他的眼里看起来却十分滑稽，但他也由心底生出来了些许危机感。到底来讲还是灾厄凶兽，骨子里的野性绝对不是几句规矩话就能压制住的。不过好在戴帘夭尚且年幼，当下对他没有任何威胁。于是他挺直腰，目光也变得居高临下。
“但愿你能做到。”
我一定会做到，杀了你，打破凶兽之地的封印！